第15章
“快说!人哪去了?”那个武将的声音从身后不出意外地响起。
我瞥向那把泛着冷光的紫金宝刀,看到映照其上的一张犹带泪痕的脸鬓发微乱,眼眸泛红,不用假装就浑然天成一副吓破胆的小模样。
“动什么动!”利刃的触碰感更明显了。
我向那把寒气直冒的宝刀多瞄了一眼,一脸假笑:“出去了。”
“废话!”武将被我惹毛了,瞬间从身后移到我面前,一双虎目几欲喷火,“信不信老子能把你捅出个血窟窿来?”
“小人当然信将军,”我假装无辜,“可将军不信小人,人确实是出去了。”
武将似乎有些处于暴走状态:“你这细皮嫩肉的是不是没尝过挨刀子的滋味?赶紧说,到底到哪里去了?”
装完了无辜,我开始装害怕,寒风中摇曳了那么两下。
武将对我的表演很满意,眼睛里的火苗隐灭下来:“知道怕了吧,不想皮肉受苦的就说个明白!”
装完了害怕,我开始装深沉:“将军英明神武,可不会这么不讲理。要是把小人一刀解决了,将军上哪找人打听去呀?”
所以我笃定了这一刀,落不下来。
“嘿,还有点血性啊!”那武将刚熄灭的火苗“簇”的一下被我又点了起来。刀刃近了一分,我的脖子被挑开一道口子。
当然,你都把本小姐的玉颈当鸡脖子划了,我怎么着也得扑腾几下啊:“小人若是说了,小命就铁定没了;缓着,兴许还能寻个活路。小人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只想多活几年。”
“你敢和老子讨价还价?”武将眼睛里的火焰大有燎原之势。
血的温热和风的刺骨让我终于有了点害怕的感觉:“不敢不敢,就是想从将军这里,求个恩典。”
“说来听听。”武将的锐目透着精光。
“将军能不能把屈尊把小人脖子上的刀挪开?这刀让小人说话都不利索了。小人不会拳脚功夫,这么多人围着小人也逃不开啊。”我低头哈腰,一片虔诚。
武将思量的当口,他边上的随从忽然小声插嘴:“将军,这小子的脸,长得像王爷房里那个……”他努努嘴巴示意。
将军听他一说,转过头来恶狠狠地命令:“把头给老子抬起来,别跟个大姑娘似的。”
抬就抬,反正画了剑眉衬了垫肩束了裹胸加了腰封裹了厚衣,外加纯正少年男声,还怕你看出来?
我小胆一壮,仰头一望,撞上那对锐目……呃……瞬间缩回了胆,瞥开了眼,发现严墨不知何时已上了墙头。沐浴在金色余晖中的他负剑傲立,白衣飘飘,颇有些江湖侠客的味道。
将军并未觉察,对我上下打量,点头赞同:“倒真有几分相似,这相貌,长成男人真可惜了。”
是啊,所以我是女的。
“要不,给咱王爷捎回去?”那个随从又开口了。
将军考虑着此举成功的可行性,我考虑着随从扛揍的耐受性。墙上看戏的那个,不帮我教训一下这个把大活人当邮政包裹的家伙?
在我怨念的眼神下,严墨终于不慌不忙地开口:“没想到伍烈将军如此好兴致,千里迢迢和我的招来的小倌在这边城小院里共赏夕阳啊。”
小……小倌?!用得着给我扣这样的帽子吗?我狠狠剜了严墨一眼,埋头酝酿感情。“严墨哥哥!他们……他们欺负我……”我媚眼一抛,小嘴一撅,只是用这男声扮嗲,实在是……酸。
严墨一怔,又呵呵一笑,掠身而下,在伍烈面前翩然站定。
叫伍烈的将军有了这茬便忘了那茬,看他从墙头飘飘而下,张了张嘴,直愣愣地发问:“你上哪去了?”
严墨倒毫不意外地接口:“玲珑院的浅秀姑娘,小曲儿唱的不错。”他抱了双臂,一副慵懒的表情,“我都把行程告诉将军了,将军可否把这小倌还我了?春宵苦短,我还等着让他暖床呢!”
暖床?!我再次投给严墨一个杀人的眼神。
行伍之人历来反感男风,严墨此刻的露骨话语让他有怒发冲冠的趋势:“王爷只说了动你不得,没说你边上的人也动不得!”
“这样啊,那也成,只要……”严墨顿了顿,笑得高深莫测,“将军不觉着砍一个卑微的小倌,会污了那把陪着将军沙场点兵,挑破千军、怒斩敌将、绝杀佞臣、神威盖世的紫金雁翎宝刀就好。”
这么一说,我不由地对还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神圣宝刀多看了几眼。
而伍烈将军也觉得宝刀斩男妓有些掉价,那刀架在我脖子上顿显尴尬。觉察到脖子上的力道轻了些,我深吸一口气,闪身到了严墨身后。
严墨一手搭过我的肩膀,我还在挣扎犹豫要不要往他身上靠一下的时候,回过神来的伍烈将军发现人质走失,亮出宝刀摆开架势咬牙切齿:“别以为老子真的不敢动你!”
“将军脾气直率,却并非鲁莽武夫,此刻尚在晋谅境内,相信将军不会意气用事。”严墨胸有成竹,把我往他胸前靠了靠。我只得以一种自己都腻味的恶心姿势,娇弱无力地伏在他身上。
显然伍烈不愿意被人称为莽夫,悻悻地收了紫金宝刀。老半天后,忿忿地憋出一句话来:“和王爷作对的,迟早没好下场。”
“呵呵,”严墨冷冷地笑了,语气也随之森寒:“不知这下场,同与天凌当朝权臣私通比起来,哪个更惨一点呢?”
伍烈将军被问得没了声音,瞪着一双虎目怒火燃烧半晌,最终强忍住拔刀相向的冲动,恶狠狠地甩下一句话,拂袖而去:“有种的,和老子战场上争个高下!”
“求之不得!”严墨懒懒地回话,我却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内,似有一种喷薄而出的冲动,激荡冲撞着,蓄势待发。我抬头看,他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那个不知死活的随从犹不死心,在他身后插话:“将军,那小子长的像……”
伍烈将军暴跳如雷地开骂:“像你个头!一个小倌能入得了咱王爷的眼?”
见人走远,我喘了口气想动弹,发现……严墨那只爪子还搭在我肩膀上。
“小语你傻了啊?怎么不还手?”头顶上的声音,听着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我语带埋怨,连珠炮似的蹦词出来:“脖子上架了一把沙场点兵挑破千军怒斩敌将绝杀佞臣神威盖世的紫金雁翎宝刀,没吓傻就不错了。”
“你不是会功夫的吗?”那个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我声音低了下去:“会……但只会逃命的功夫……”
“难道只会轻功?”严墨音量猛地提高。
我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他原本扣着我肩膀的手一下子抬起:“不早点说!”
我直觉他要敲我脑门,在他的手才提到我脖子边上的时候便身形一动,闪到五米开外:“逃命的功夫……也是功夫。”我一脸委屈无辜。
然后就看到严墨铁青的脸,黑了。
吃过晚饭,为了圆那个所谓小倌暖床的谎,我被拎到严墨屋里,和他大眼对小眼。
气氛有些微妙,磁场有些诡异。
严墨咳嗽一声,开始没话找话:“伤口没事吧?”
“没事儿,就一个小口子。”我摸了脖子,伤口不算太浅,也早止了血。
严墨皱了眉,塞给我一个精致的宝蓝色小瓶:“回去涂上吧,应该留不下疤。”
我看他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个药瓶来,不免疑惑:“严墨哥哥兼职江湖郎中?”
严墨有些得意:“江湖行走,免不了磕磕碰碰,跌打损伤的药我还是有些的。”
“严墨哥哥家里不是从商的吗?”怎么跑去当大侠了?
“我这不是听从无名前辈的教诲,装成无心家业的样子,游历江湖吗?”严墨说着说着来了劲,身子斜斜往椅圈里一倒,一条腿搭上了另一条,晃悠两下。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懒散姿势吓住了,心直口快:“严墨哥哥前两天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样子,也是装的?”
“哈哈,”他爽朗地大笑,“被唬过去了吧,”一只手支在脑后,更为得意,“我就说我演技不错来着。”
他的笑声让我轻松下来,讥笑着回讽:“还演技不错呢,这高床暖枕的上房都能睡僵一条胳膊,江湖险恶,风餐露宿的严墨哥哥能习惯?”
他面色一豫,装作没听见。
我发现每回严墨受窘的时候我都心情大好,便继续调侃他:“那这会儿怎么不装了?”
“累的慌,”他换过一条腿,接着晃悠,“再说了,小语你是我暖床的小倌……”他忽然欺近,邪邪地笑,“芙蓉帐暖度春宵的时候,你还要我正儿八经?”
“严墨哥哥还敢提这个!”提这个我就没好气,“我知道严墨哥哥是想救我,可随便编个理由都比这小倌强呀!”大概是气糊涂了,脑子里飘过一段念白,嗯嗯呀呀就念开了:“小爷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逐了回家,我本是女娇娥……”
还没念完严墨就前俯后仰地笑开了:“不错不错!还是个会唱曲儿的小倌儿!这犹带泪痕的小模样,真是我见犹怜呐!”
都过了两个多时辰了,还犹带泪痕啊?我满头黑线地摸了摸脸,“咝……”没来得及用热水捂脸,冷风里一吹,好像有点干裂了。
严墨见我喊疼,一只爪子伸了上来:“小倌儿的小脸蛋怎么红了?”
我一把拍开他近在咫尺的手,怒目圆睁:“适可而止听见没有!不然,别想打听到我师傅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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