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自那日与楚辰风已发生关系之事被雍亦麟知道后,董弈妍便再没有见过他,而究竟是谁在躲着谁,其实倒亦很难说清。
况且一个正忙于庙堂上的争权夺势,一个正忙于准备筹划怎样离开,原本也就都没什么空闲。
但董弈妍万万没有料到,两人的再度碰面居然会是在一种堪称“诡异”的情况下。
前些个时候雍亦麟在朝廷中几可谓是如鱼得水、威望日增,大有扭转乾坤之势。而反之雍亦鸿则步步受挫,简直时时刻刻皆盼望着如何方能给予其狠狠一击。
不想如今机会竟从天而降,他又岂会平白放过。
要知当权者向来都无法容忍官员与江湖人士相交甚密,雍亦麟此次可明显是犯了大忌。对于雍亦鸿来说,若不好好利用一番那根本就对不住自己。
且仅仅一击自然远远不够,“趁人病,拿人命。”方才属上上之策。不过意图继续抓到雍亦麟的把柄却又根本是痴心妄想……
当然,那绝对不代表事情便能如此草草了结。终究这个神奇的世界所最不缺东西之一既是
“阴招”。
众所周之,
在当今一个极度讲究家世背景的时代,不单单是母凭子贵,反之亦然。若联姻得当,娶到的决非单纯一个妻子已矣,更是雄厚的政治后台。可一定程度上大大的提升自身竞争力。
因此皇子的婚配实乃决胜至关要素之一,而重中之重便为是正房。毕竟正常情况下,注重名分的千金小姐断没可能同意嫁进门做小妾。
借着如此前提,雍亦鸿一道折子递了上去。
大意为雍亦麟如今已二十有六,可仍旧尚未娶亲,这于皇族中人显然极为另类。何况其自幼丧母,多年来在外受尽磨难,尝遍艰辛。定要及早为他精心挑选一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王妃云云。
简而言之,
省去满篇的累赘溢美之词,其最终结论便是,让雍亦麟娶一个名不见经转的宋姓官员之女为正室。
与此同时叶党那暗地里的根系繁盛到底是显露了出来,加之近来又有些墙头草临阵倒戈,一时间声势也颇为不小。
雍洌帝基于一系列的各种原因,在细细权衡双方利弊后遂终是妥协应允。
而两人的此番见面便是于这皇上赐婚,其率全府上下叩拜接旨之时。
跪在众人间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董弈妍的感觉委实好似打翻了五味瓶,复杂得难以形容。但原由倒也不完全是雍亦麟就要成亲,亦因自己尚属生平第一次下跪,难免有些愤愤不甘。
心不在焉听着一长串咬文嚼字的官话,她百般无聊之际悄悄向四周看了看,意料当中的没有见到楚辰风身影,不用动脑都知以他的性子定是不肯向人屈膝。
董弈妍渐渐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想个办法也躲起来算了,反正颁旨之人总该不会闲到去慢慢数有没有缺席者。自己必然是近些天来只顾着偷偷进行地下工作,晚上时不时又无法正常休息,以致用脑过度有点糊涂了……
雍亦麟对赐婚一事自然是提前便已知晓,当日早朝宣布时他亦脸上未露丝毫异样。
可如今一到跟前,却发现实在难以令自己接受,心中不免很是抵制。
别逞论还清楚地知道董弈妍既在身后。纵然是亲口说过不会再与其有任何牵扯,可一颗心早系到她了身上,这辈子估计都没可能收回来了。
圣旨宣完,
雍亦麟居然愣一声不吭,无论如何就是不伸手。
他不接倒好,全部人皆得陪着继续跪。包括颁旨太监也不得不一直保持着弯腰的动作。许久,那人终是耐不住,试探地唤了句。“王爷,领旨谢恩吧。”
闻言雍亦麟缓缓抬起了头,他目光呆滞地望着这颜色分外刺目的圣旨,也不知可有想些什么。又过了半饷,忽然猛地一咬牙,几乎是一把夺了过来。
头重重地磕到石制地砖上,在硕大的厅堂中直产生阵阵回音,显得异常清晰刺耳,额上更是顿时间已红了一片。
所有人皆不由因其如此举动骇然一惊,但也自是无人敢明目张胆地妄加评论。一番客套过后,宣旨的太监便匆匆回宫复旨。
董弈妍原先打得主意为结束后立马趁乱离开,可脑子偏有些晕晕乎乎的,待到好不容易清醒时,却惊奇地发现周围只剩了她与雍亦麟,而后者还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恍惚中似又回到了那个混乱不堪的夜晚。
雍亦麟眼里包含着同样令人难以捉摸的寓意,亦是同样的不置一词,同样的一瞬不瞬盯着董弈妍。好像要把她的容貌永生深深刻在脑海里,任何一个细枝末节都毫不放过。
最终,同样还是董弈妍先开口,只是此番次二者的心境与前次已是截然不同。
“额头流血了,快些去处理一下吧。”
“嗯。”
董弈妍暗暗苦笑为什么雍亦麟又来这种回答,不过此次自己是绝计不想再闹出任何事端。况且其刚刚的反应全部有看在眼里,她自然心知肚明个中原委。
纵使明明清楚有些话讲出来会很惹人烦,仍故意伤人般讲了出来,心道若能让他从此厌恶自己兴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便笑了笑,语气万分诚恳道。“我曾见了宋绮凝几次,真正的大家闺秀,相貌才识皆属万中选一。”
“嗯。”
董弈妍似是毫不介怀他的态度,仍旧徐徐道。“虽然身后的势力一般,但抛弃这一点,她好歹也算名门,总的来讲与你很般配,说句天作之合亦不为过。”
雍亦麟听到后半句霎时间脸色一沉,但紧接又是千篇一律的回答,不置可否道。“嗯。”
董弈妍深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语重心长道。“虽然你以后免不了会娶很多妻妾,可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宋绮凝永远只会有你一个夫君,还是尽可能对其好……”
“既然说了不会再让弈妍为难,便一定遵守诺言。再者我本也不会恣意妄为到做出什么抗旨一类后果难料之事,导致乱了阵脚。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雍亦麟面无表情地冷冷道。
董弈妍虽说是有意去激怒他,可突然被如此抢白仍难免很不舒服。毕竟其对自己从来是和颜悦色,何曾有过一句重话。她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少顷勉强扯了下嘴角,悠悠道。“我……怎么说你快成亲了总该恭喜一下……”
“难道弈妍也认为这值得恭喜,别说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你当真不知。”雍亦麟再次毫不客气地将她打断。
董弈妍一时接不上话来,她怔了怔,最后唯有轻声道。“我还是先回去了。”
“对不起!”
刚才一转过身,闻言董弈妍便又停下了脚步。
只听得雍亦麟长长叹了一口气,低低道。“最近烦心的事太多,对着别人的时候不能,也不敢表露出一星半点……主要还是适才听你竟会……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董弈妍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但也不过是背对他其稍稍摇了摇头,淡淡笑道。“我明白,又怎么会介意这些。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回房了。”
正要举步却突然被雍亦麟扯住了手腕。
董弈妍皱了皱眉,仍然没有回过头。心里想着千万别再来一次那晚发生的事,她已经受不了如此纠缠下去。现在自己希望做的只是抛弃一切,到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平复心情,剩下的日后再说……
其实雍亦麟拦住她亦是下意识的行为,自己并不晓得要讲些什么。片刻,他下定了决心,一字一顿道。“如果我说不……”
“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既然是假设又何必多问。”董弈妍不等其说完既幽幽打断。
实际上并不知道雍亦麟想说什么,可只知道自己不想听,不想再累人累己。他见不得自己有半点不开心,而她又何尝不是。实在不愿其日后还因感情而伤心,唯有如今一点余地都不给。心中纵然再痛,出口的话仍不得不丝毫未留有情面。
雍亦麟垂首沉吟……
他忽然松开了手,内心有些庆幸自己的话没有讲完。其表情已恢复了一贯的从容不迫,微微笑道。“不错,只是假设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董弈妍没再说什么,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一次头,自顾自地离开此处。
★★★★★★
如果说与雍亦麟的见面是以“不欢而散”结尾,那与君岚策则是“莫名其妙”结尾。
适日一大早,
董弈妍洗漱后眉头紧锁地坐在镜前,心里不停地大骂楚辰风又弄得自己脖颈上吻痕处处。这可就意味着她最起码整个上午是不敢出去见人了,因为即便王府里有再上好的药,祛瘀也终究得需要些时间。
而既在此时,有下人来报君岚策申时相约。
董弈妍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随即从镜中看到了月琛、月雾满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皮笑肉不笑地扬了下嘴角,波澜不惊道。“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楚门主不准。”
两人当即齐声道。“回夫人,不是。”
董弈妍不经意地挑了下眉,未免有些讶然,但也沒心思去考虑太多。自己还一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请君岚策帮忙。不管怎么说,想在楚辰风眼皮底下逃脱其难度委实堪比登天,可她又向来不愿给人添麻烦……
但无论如何见一面肯定没坏处,万事到时再依情况而定。
董弈妍随口道。“不是便够了,等下再让人给我拿点祛瘀的药膏来。”
讲完后出乎意料地没有立刻听到回应,她不由转过头奇怪地看向两人,皱眉道。“难道又有什么问题不成?”
月雾轻声道。“夫人能去见君岚策,但不能用药。”
董弈妍闻之顿时不悦,她眯起了眼,似笑非笑道。“也既是我只能像现在这样去见人!”
月琛干脆道。“夫人亦可选择不见。”
董弈妍极为不满地哼了一声,暗忖若是不见岂非就正好遂了楚辰风的愿。过后还大可来一句并没有限制自己,完全属于她个人原因。
她似是漫不经意道。“楚门主该不会神通广大到昨日已预知了岚策今天会来找我吧?”
月琛恭敬地回道。“属下不知,但门主前些日子既吩咐过……”
“行了,其余的我没兴趣听。”董弈妍没好气地将之打断。
她一时间气得简直想打人泄愤。
若说楚辰风是提前知道了,其尚会好受点。可居然又很久以前便连这种事亦能把自己给算进去。
董弈妍心中越来越对能否顺利离开担忧起来,他精明的根本不像人,同其斗法与以卵击石没区别……
可处境愈是困难,她反而恰恰愈有斗志。反正就算失败了,楚辰风还能做得出什么来,情况也无法再比现在差到哪去,正是可谓死猪不怕开水烫。
少顷,
董弈妍居然笑了笑,心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绝对是千古至理……她慢条斯理道。“总之没讲不准见就已足够。”
当其特别挑了一匹昂贵异常的绸缎裁出条围巾并带到脖子上时,月琛、月雾的表情岂止无可奈何,更是兼喟然无语。
这看在董弈妍眼里使之心情霎时间好了许多。
她的用意倒是一点不复杂,只需同君岚策讲自己受了伤寒,因此丝毫不敢吹风既可解释围巾的问题。他虽然很可能觉得此举有些夸张,但依其的性格也必不会多言。
不过最重要的目的则是董弈妍需要以这为名,声称自己不便外出。继而光明正大地将其带到个密闭的屋子里谈话。如此一来方可保证不被月琛、月雾所监视以至威胁到自己的计划。
当然,一般情况下对于那两人的修为来说区区一面墙根本无法保密。可她自是晓得王府中哪里有表面看似普通,实际专用做密谈的房间。
好在楚辰风再是巨细无遗,仍还没至连她去哪里待客亦想到要限制的地步。且在府中见君岚策而非外出也可给他一种自己比以往稍稍乖了些的错觉。
不曾想,还是有一件董弈妍没有料到的意外发生了。
同君岚策尚未说得几句话,自己远要讲的正题提都没来得及提到。他突然一下子沉默了片刻便言辞闪烁地告辞,不仅如此,最后看她的眼神更是让人百思不解其意……
直至三年多以后二人再度见面,董弈妍方知原来罪魁祸首居然会是那条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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