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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祭天(1)

凤隐东宫 凉芜漪 4072 2021-04-02 20:16

  祁珣的话语一出,七嘴八舌的群臣纷纷噤声不语,默然垂头,无极殿上只一瞬便鸦雀无声,可闻针落。

  太子克妻的命格是出了名的,纵然太子妃的名头贵不可言,能将带给母家无上的荣耀,但谁也不会愿意让自家女儿连宫门都未进,就一命呜呼了。

  故而,已成人精的大臣们,可不会做这样己不欲且又得罪人的事。

  祁珩见竟没人敢出声,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声“庸碌”,正欲自己上前言语时,斜刺里插出一袭青衣官服,将他堪堪地挡在了身后。

  贺兰祈抢先一步地跪倒于地,言辞恳切道:“陛下,太子殿下的婚事确是关系着国之命脉,耽误不得,但眼下却还另有一事,关系着国祚大业,刻不容缓。望陛下准臣禀奏!”

  祁珩恨不得猛踹眼前这个屡屡坏事的家伙,但无奈不能在御前放肆,只好生生将喉中的怨气咽下,另待时机。

  “准。”天子也不知贺兰祈所指更重要之事为何,但因为素来信赖贺兰一家预知的神力,身子不禁朝前倾了倾。

  “如陛下所闻,近年来,江南久旱歉收,北方瘟疫猖獗,生灵涂炭,民怨颇多。长此以往,大晟社稷不稳,国祚难保啊!”

  “放肆!”一老臣颤巍巍地指着贺兰祈,叱道:“你一黄口小儿,怎能胡议我大晟国运!”

  “南方去年虽因雨水不足,粮食少了一成,但今年瑞雪频至,定是丰年无疑!”

  “瘟疫也只是在零星几处发生,且都已得控制,哪来的民怨?你区区钦天监监正,莫要信口开河!”

  贺兰祈看向群起而攻之的重臣,面不改色地一一还击:“项橐七岁为孔子师,甘罗年十二拜秦相,祈虽不才,但及冠多年食君俸禄,为报君恩社稷直谏,何为胡议?”

  “祁归京路上,亲眼所见江南开春仍大雪不止,秧苗难存,已成冻害,减收定甚于去年大旱。”

  “瘟疫得控?若是疫区真真只有零星数点,如何竟能让疫症蔓至宫中,危及陛下!”

  “祈确确只是名五品监正,在诸位大人面前不值一提。但我贺兰家世代对陛下对大晟的忠心,却是绝容不得尔等轻视!”

  贺兰祈一番言之凿凿掷地有声的话语惊得在场的重臣皆是一震,怎也想不到贺兰家这个出了名的败家子,竟也有这般的犀利口齿和迫人气势。

  便是高高坐于御座上的天子也被贺兰祈出人意表的话语所惊,久久才叹出一声:“虎父焉有犬子!爱卿果然不曾辱没先人,朕幸慰之。”

  贺兰祈恭然一揖,“陛下过誉,臣不过是谨遵先祖遗训,精忠报国,鞠躬尽瘁。”

  想起贺兰祈的祖父贺兰徵,天子不禁喟然颔首,话语中颇有追忆之色:“贺兰家世代忠良,乃我大晟肱骨之臣。”说着,目色冷峻地扫了眼片刻前出声的几名老臣:“国师贺兰徵匡扶社稷的舍生取义,难道换来得就是你们这群蝇营狗苟的闲言冷语吗?”

  “老臣不敢!”

  “臣等不敢!”

  天子不再看向那群见风使舵的庸愦鼠辈,缓声问向贺兰祈:“依爱卿所见,此番困境应如何挽救?”

  “依臣所见,唯今之计,”贺兰祈一字一顿的声音在无极殿上回荡开:“圜丘祀天方丘祭地。”

  “卿是指,祭天?”天子不免疑惑地问道,毕竟贺兰祈之前一番慷慨陈词,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治国宏图。

  “正是。”贺兰祈恍若未察地铿然点头应下。

  几声嗤笑从群臣里传来,窃窃私语。

  “果然是三句不离本行。”

  “他这样的脑子,也就只能想到祭天酬神这档子事上了。”

  “真不知国师若是地下有知,该作何想了。”

  天子环视了一圈众人,“众卿何意?”

  大殿内的群臣无人应声,毕竟这般无关痛痒未曾触碰私利的事情,向来是无法引起众人关心的。

  也罢,最近国运不顺诸事不宁,也许是该祭拜一下天地,祈求神明先祖保佑了。

  天子在十二白玉冕旒后无力地叹了口气,声音却依旧稳健:“准。”

  随着患病的宫人日渐痊愈,毓坤殿中日益冷清。

  太医院也将部分太医及医女重新收了回去,但江陵却一直迟迟未走。

  “嗯,起码从脉象上来看没有大碍了。”江陵将号脉的手指从冯袖的手腕上收回,转头朝站于一旁的连璧道:“你之前写的方子我也看过了,倒也没问题,再继续用两日便可。”

  “有劳您了,江太医。”连璧扶着冯袖躺下歇息后,忙朝正收拾药箱的他行礼致谢。

  江陵却不领情地哼了声,小声嘀咕道:“喊什么不好,非得喊‘太医’,听起来跟‘太监’似的。”

  连璧当做没有听到,浅笑着敛身:“奴婢送您。”

  江陵跨出屋门,仰面望去,碧色如洗的无云晴空中,煦煦的春日迎面洒下。

  而沐浴在和暖日光下,院中的桃树正抽出娇嫩的花苞,北归的南燕也正忙着在檐下筑巢,一扫半月来的阴沉肃杀,倒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盎然春色。

  “丫头,”江陵迎着日光深深吸了口气,唇角微微翘起,素来犀利冷峻的眉眼此刻也缓和了许多,“你可愿意随我去太医院?”

  站于江陵身侧的连璧听得他如此问,也不甚意外,只是清浅一笑,并不出声。

  几日来,江陵旁敲侧击暗示明示了她多次,想让她去太医院,并表示可以亲自传授她医术,他日在太医院中谋个女医掌首不成问题。

  江陵见她不言语,心里不免气恼,口不择言:“那家伙就有那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管不顾地……”

  在连璧不解的目光下,他才察觉自己失言,蓦地止了话头,含糊遮掩道:“我的意思是,与草药医书为伍总要好过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头,为主子当牛做马的。”

  江陵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急急摆手,“我不是看不起你当宫女的意思……”

  “奴婢甘愿留下当宫女,只是因为想出宫。”连璧轻声打断江陵的话语,眼眸不自觉地眺望远方。

  “出宫?”江陵不甚理解,转头问她:“你若是想出宫买些什么,我可以帮你带。反正我每日都得进出宫门,方便得很。”

  连璧抬起清亮见底的眼眸看向江陵,金色的阳光下,缓缓舒绽放的唇角,笑意如诗,美若昙花。

  “奴婢想要的出宫,是想彻底翻过这道宫墙,永远地离开宫廷。”连璧指着天际处那远得几乎无法触及的距离,歉然地朝有些失神的江陵欠身,“多谢您的厚爱,但奴婢若真去了太医院成了医女,此生要离开宫廷,可就难了。”

  医女因常为宫中贵人医治,难免会知晓些不能外传的隐疾,莫说生前离宫,就连死后也得随葬皇陵。

  江陵一愣,他还是头一遭听闻宫女不想步步高升,不想傍主求贵,只是一心想离宫。但,若她真想离开宫廷,太医院的确不是个好去处。

  “这次消泯疫难,你功劳不小。”江陵撇撇嘴,朝四周打量了眼,“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连璧倒不曾想这许多,如今李绣姝已死,她的性命已无所忧,无论到宫廷哪处都是奴婢,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只是到时候……

  她朝身后的屋内望了眼,从蘅芜殿中逃出的废妃们都已移居至毓坤殿,这里已成为第二个冷宫。她一旦离开了,要再想回来探望冯袖,就异常困难了。

  江陵见连璧面有忧色,也不多问,只重重地踩了踩地砖,“也罢,你自个好好保重吧。过了今日,我也得回太医院了,不然我这月的俸禄可就得被那帮老头给克扣光了。”

  连璧笑着屈身行礼,“江太医慢走。”

  江陵复又看了连璧一眼,叹了声,倒是又便宜祁珣那小子了。

  散朝后的众臣鱼贯而出,祁珣因不像其他人需赶着出宫上职,不是直接去凌烟阁与阁臣议事便是回东宫看奏报,故而每每都故意落于队伍的最后。

  今日却是例外,偌大的无极殿上除了他,还伫着一袭紫衣。

  祁珩朝祁珣虚虚地抬了抬手,极为敷衍地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祁珣倒不介意,语气谦逊,“三哥与我是同族兄弟,何须如此见外。”

  “臣可不敢,”祁珩觑了眼祁珣,笑得客套至极,“若是被御史看见了,参我一本藐视储君,我可就有口难言了。”

  “三哥自幼受父皇看顾,怎会连君臣之礼都不懂?”祁珣一语双关,刻意将“父皇”与“君臣”二字咬得极重。

  果然,祁珩脸色一变,抬起右手状似亲近地搭在祁珣肩头,靠近他耳畔低声道:“你别以为做了十年太子,就真是天家皇嗣了。我告诉你,庶民就是庶民,在这无极殿上,恐怕连个内侍血统都比你正吧。哈哈哈!”

  祁珣也随着祁珩回荡在殿内的爽朗笑声眉头舒展,仿佛是听到了金玉良言。

  “多谢三哥提醒。”祁珣笑意不减地看向祁珩,“原来连内侍都不如的人,却可以凌驾于你们之上,每日享受你们朝拜。珣今日真真是受教了。”

  “你!”祁珩忿然地瞪着祁珣,却无法有更多的动作,除非他真想被御史弹劾。谋害储君,其罪当诛!

  虚伪的兄友弟恭下露出现实的狰狞可怖,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手中的权势,脚下的地位是真的。高处不胜寒,寒得不只是临风而立的身,还有六亲不认的心。

  祁珩将右手从祁珣肩头收回,兀自嫌恶地看了眼掌心,又更是憎恶地乜了他一眼,口唇微动:“你等着!”

  祁珣也无声地回了一句:“你还不配我等。”说罢,便不再看祁珩锅底般的脸色,迈步朝殿外走去。

  他刚下丹陛,便听得内侍从身后急急跑来唤他:“殿下,请留步。”

  “何事?”他略扫了眼前的内侍,有几分脸熟,倒像曾在天子面前见过。怕是天子传唤,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回殿下,昭容娘娘邀殿下至含香殿赏花。”

  春光潋滟,暖香浮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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