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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暗涌

凤隐东宫 凉芜漪 4476 2021-04-02 20:16

  “这……”一时间,竟没有臣子能反驳出口。

  的确,长乐王祁珩是天子胞弟的独子,加之其母是谢氏嫡女,血统高贵,自幼便被天子带至身边,视如己出。若非十年前流落民间的皇嗣祁珣突然出现,如今的东宫之主定是祁珩无疑。

  就在众人哑口无言,祁珩正欲继续开口进言时,却被人出声打断。

  “王爷仁孝,臣等时时刻刻不看在眼里,真真是感人肺腑。”穿着青色官袍的贺兰祈悠悠荡荡地出列,却是一本正经地开口,“王爷命格贵重,却是命属天狼。若是留下与疫疠相冲,轻则染病不起,重则危害社稷啊!”

  他故意将话音拖得老长,引得长乐王忿然瞪了他一眼,“贺兰祈你勿要拿鬼神之论来混淆视听,本王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贺兰祈耸耸肩,“臣身为钦天监监正,观天象传天音本就是臣的职责所在。王爷不信,臣也无法,但此事关江山社稷,臣不得不言。”

  说着,贺兰祈又朝天子恭恭敬敬地跪下,“臣贺兰祈请陛下慎思!”

  “贺兰家世代鞠躬尽瘁,朕心甚慰。”天子朝贺兰祈点点头,看向祁珩用如对待稚子般的无奈语气,隐隐中带着些许宠溺:“珩儿,明日你便随朕一同去南山,可不得有误。”

  “臣,”祁珩朝身旁的祁珣低低地冷哼一声,“遵旨。”

  “儿臣领命.”祁珣前额触地谢恩,被阴影笼罩下的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熹宁二十一年仲春,岁时不和,疠气流行,致疫肆乱宫中,帝移驾南山。太子珣自请留宫,灭疫消难。”

  ——《晟书熹帝纪》

  翌日,天子仅带了谢贵妃、沈昭容与长乐王等近亲之人,并着几个贴身宫人便速速离了禁宫,去往百里外的南山行宫。

  太子下令,剩余留在宫中的宫人,无论品级多高都必须由医官或者医女诊视,一旦有发热咳嗽呕吐等异状者,皆送入蘅芜殿与外隔离,违者当即棒杀。

  并命骁骑都尉谢衡带着禁军在蘅芜殿外头看守,严禁任何人擅自进出。

  而太医院里头的所有太医医女都被赶至蘅芜殿,祁珣命他们何时寻得治愈疫症的良方,何时才方得出来。

  如今的蘅芜殿一扫之前的死气沉沉,正殿的地砖上躺满了疑似患有瘟疫的宫人,遍布哀声,呻吟阵阵。而带着头罩的太医与医女们穿梭其间,商讨药方,诊脉煎药,个个忙得晕头转向,自顾不暇。

  穿着一袭粗灰麻衣的连璧将送来的最后一捆药草搬入殿中,已是累得汗流浃背,气喘不止。如今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蘅芜殿的人,以致于许多事情都不得已的落在了她的肩上。她半倚着门廊,抹了抹额上的汗珠,深深呼了口气。

  仅昨天一日,便已有三名蘅芜殿的宫人因瘟疫而死,其中就包括周嬷嬷。为了避免疫病进一步扩散,她们的尸体便直接在殿后焚烧就地掩埋。

  她靠着廊柱闭上眼,六年前掖庭尸横遍野的惨状就再次浮现于眼前。姐姐们一个一个地在她面前咽气,她当时哭得肝肠寸断,只恨为何不将她一并带去,徒留她伶仃孤苦。

  此时,她却有些感谢自己这异于常人的体质了。

  “你就是那个最早发现疫症的宫婢?”沉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连璧有些惊慌地睁开眼看向来人。

  不知是因为自己太累了,还是对方故意放轻了脚步,她竟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只见对方穿着苍色的太医官服,头罩外的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寒凉地似一把尖锥,只是一瞬便将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剖开翻看了一遍。

  连璧下意识地想避开这样犀利的目光,但背后抵着坚硬的廊柱无处可避,只好迎着那莫名中带着敌意的视线,敛身行礼:“回大人,正是奴婢。”

  对方没有应声,却是抬手将脸上的头罩扯下,露出一张年轻的男子面孔。样貌并不出众,顶多算是清俊,却自有一番与众不同的气度,虽不及祁珣的天家贵气,但仍令连璧感到几分压迫感。

  男子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伸手抓向连璧藏于袖中的手腕。

  “大人!”纵是连璧处事冷静,此时被一陌生男子触及肌肤,不免有些许惊慌无措。

  “别动!”男子朝欲挣扎的连璧皱眉喝道,语气颇为不悦。

  连璧一愣,也不再动弹,任凭自己的手腕被握于男子微凉的手中。但片刻后,她却是哑然失笑。

  他竟是在为她把脉。

  连璧的脸色慢慢恢复如常,男子的眉头却是愈皱愈紧,喃喃自语道:“天下间竟有如此奇诡的脉象……怪不得……”但过了一瞬,他的眉眼又缓缓舒展开,转而变为喜悦的神色,如寻到了稀世珍宝般的看向连璧,轻笑出声:“有趣,果真有趣。”

  连璧被他看得心中犯怵,仿佛自己成了食客面前的佳肴,马上便将被拆吃入腹。

  “谢大人为奴婢看诊。”连璧趁他不注意微微使力,便将手腕抽了回来,“大人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去忙了。”

  连璧亟亟转身欲走,却不料那人竟赶上来,扯过她的手臂,“你先别走,我……”

  “啊!”他似乎被什么击中了膝盖,转眼就屈膝趴倒在地上,连连呼痛。

  连璧可顾不上听完他的话,连忙甩开眼前这个举止奇怪的男子,匆匆离去。

  在搜寻可能已染上疫症宫人之事中,太子为了以身作则,东宫的诊查最为严厉,但凡有任何不适异状的宫人,都不二话地送入蘅芜殿。故而,连璧在看见李绣姝那不复盛气凌人而颇为颓唐的面孔时毫不意外。

  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症,给了太子一个绝佳的机会——清除身侧甚至宫中的异党,而且理由无懈可击,无可指摘。

  但令连璧意外的是,在从东宫送来的宫人中,她还发现了锦瑟和素妗的身影。

  连璧带着头罩,将煎熬好的艾草水,递给倚坐于角落的素妗与锦瑟,“这是艾草水,虽不是根治的良药,却有防患的效果,二位用吧。”

  听得她的声音,素妗抬起头,向来笑意融融的脸上此刻却是苍白得吓人,勉强弯起一个虚弱的弧度,“是你啊。”

  锦瑟默默地接过连璧手中的艾草水,恭谨地递到素妗唇边,素妗却是有气无力地摇头:“不必了。”

  素妗朝连璧的方向倾了倾,定定地注视着连璧头罩下的双眸,在那浓如化不开的墨色里,女子苍白的容颜渐渐浮起一个浅浅的笑意。

  “我并不曾染上疫症,却已时日不多了。”素妗絮絮如自语的声音传至连璧耳畔,连璧听得身子猛地一震。

  “是李掌事?”连璧没有半分疑问地反问。

  那日,她托锦瑟将佛经交给素妗,就知道事后李绣姝定会将矛头指向素妗。但想着素妗的背后毕竟是六宫之主的高皇后,李绣姝怎么也会忌惮几分。

  却不曾料到,李绣姝竟是丝毫不曾顾忌皇后,才几日便对素妗下手了。

  素妗的笑容愈来愈苍白无力,自从她暗中将连璧的身份告诉皇后的那时起,便已是一枚弃子。即便李绣姝不对付她,林蕴衣也不会放过她的。

  素妗抬起手轻轻地抚着连璧的肩背,心中却甚是安慰。能保住她,便已然无憾了。

  她顺势靠向连璧的肩头,附在她的耳侧一字一顿,却字字惊心:“你务必要当心太子。”

  “为何”二字堵在连璧喉咙中,却看见素妗重新靠回墙角,疲倦地闭上眼,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便将疑问又咽回肚中。

  “是奴婢牵累掌严至此,您且候一候,奴婢这就去寻李掌事。”连璧将视线移向锦瑟,“麻烦姐姐照顾了。”

  锦瑟低下头,“姑娘放心,这是奴婢的本分。”

  待连璧起身离去,素妗的眼眸才缓缓睁开,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在转角消失,眼中是毫无遮掩的留恋。

  “方家的女儿,自此,便只剩你了。你,定要好好的。”素妗喟然一声,轻轻合上眼眸,唇角犹带着欣然的笑。

  素妗是因为帮她才被李绣姝算计的,而且,她方才从素妗的眼中读到些许难懂的深意,直觉告诉她素妗帮她不只是皇后或者太子的授意,或许素妗的背后还有更多与她相关却不想让她知道的联系,或许……

  连璧的脑中有一瞬的空白,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手。

  总而言之,她一定要救下素妗!

  李绣姝因是东宫掌事,而被特意安排在一间小屋中,但也只有她一人而已。失了一帮忠心打手的她,就像是一只拔光毛的秃鹰,凶狠不再唯剩狼狈而已。

  她半躺在榻上,喉咙中却像破了个洞似的,不住地剧烈咳嗽。

  只不过是着凉罢了,她捂着胸口自我安慰着。贵妃娘娘绝对不会弃她不顾的,这么些年来,她为娘娘做了这么多事,娘娘定会保她出去的,一定会的!

  她一边咳嗽着,一边伸手去拿案几上的茶盏,却始终够不着。她下意识地想开口唤人,却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她身边无人可唤。

  “李掌事,这是给您熬的艾草水。”就在李绣姝颓然地收回手时,却发现一只药碗被递至面前,干渴至极的她急急凑上去喝了几口,没有空暇去理会这似曾相识的碎玉般的嗓音。

  待清润的水意稍稍平复了些喉咙处的难受,李绣姝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这才陡然发觉身侧人的异样。

  “你是何人?”李绣姝转头看向眼前仅露出一双黑沉沉眼眸人影,心中竟蓦地感到一丝凉意。

  “李掌事果然是贵人多忘事,仅仅几日,便辨不出奴婢了。”那人影缓缓靠近李绣姝,幽幽出声:“可奴婢却不敢忘了掌事您。”

  “是你!”李绣姝的眼中罕见地出现了一抹惊愕,“你竟还没有死?!”

  连璧轻笑出声,“看来奴婢即便是到了蘅芜殿,掌事仍在时刻为了奴婢而操心。”

  在蘅芜殿的这些日子里,她便觉得太过平静,李绣姝并不像是会半途而废的人。果然,若不是暗中一直有太子的人在保护她,她恐怕早死了不下百次了。

  “奴婢无能,令掌事失望了。”连璧轻描淡写地扫了眼她满脸的黑气,声音却是渐渐冷了下来,“但掌事莫要忘了,您现在可是在蘅芜殿。即便您下一刻就咽气了,也没人会多问一句,只不过晚上又多了具要焚烧的尸体罢了。”

  “你在威胁我?”李绣姝不屑地哼了声,“你也配?!”但在下一秒她却因腹部传来的剧痛而浑身抽搐起来,“你这个贱婢,你竟在水中下毒!”

  连璧笑了笑,只不过是几味药性相冲的药草罢了,她可还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使毒,但恐吓人的功夫她还是有的。

  “掌事您且放心,这一时半会是要不了命的,只是会让人生不如死。”连璧俯下身,靠近李绣姝的耳侧,带着笑意地轻声道:“‘有时生比死更可怕’,这是掌事您教奴婢的,奴婢永生难忘。”

  “你到底想怎样?”狠狠的字眼从李绣姝的牙缝中蹦出,因疼痛而扭曲的老脸此时更是狰狞不已。

  连璧注视着李绣姝的眼中冰冷一片,寒意彻骨,“你到底对素掌严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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