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不知不觉,Sia率军出院剑渎已有二十余日。关于我们的这位将军,想不给别人留下印象都很难。他天生对兵法就了如指掌,却最讨厌征战;做事从不墨守成规偏偏将感情看的极为重要;喜欢如行云流水随心所欲的生活,却身不由己地被一大堆规矩条令束缚着……
刚才到军营里视察,两名值哨军士的小声议论给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将军他们驰援剑渎已有二十余日,至今却一点音讯都没有,也不知道结果究竟怎样了。”其中一人言道。
令一人则回应道:“嗐,我们的将军天生就是虞灼的克星。拿上一次来说,我们不过两三万人,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何况此次随将军出征的,乃我云梦泽的十万铁骑。有将军亲自出马,任他虞灼兵士再强悍,那也不过是信手拈来。”
先前说话的军士啸声笑道:“那倒是!什么事能难得住我们的将军呢?”
我会心一笑,轻咳一声。正在啸声交谈的两名军士抬头看见我,慌忙拜倒曰:“参见公主!”
“甭客气!”我笑着道:“你们继续!只是,别让几位老将军听见了。不然,他们将此事报知将军,看将军回来怎么治你们的罪!”我与两名将士开玩笑道。
两名军士知道我在与他们说笑,乃以手抚额,互相伸了下舌头,相视一笑。
恰在此时,有将士带着一名信使模样的人走的我面前,倒地拜曰:“禀公主,此人刚从将军军中回来,言称带有将军的亲笔书函!”
“是吗?”我喜形于色,连忙道:“上面写了什么?快念来听听!”
那信使从怀中掏出一函,撕开封条,迎风展开,朗声读到:“并公主及全军将士,我部已抵至虞灼边境,即将对敌展开攻击。军情紧迫,容日后详谈!向公主及全体将士问好!”读到这里,那名信使停了下来。
“怎么不读了?”我不禁问道。
信使有些茫然,揖礼回答道:“回公主,没有了!”
我从信使手里接过信笺,命随处将其带下去歇息,自己则拿了信笺回到公主大营里。
我将信笺往案几上一扔,气呼呼地对大营里的紫萱道:“瞧瞧,着就是他发来的信函,就这么寥寥数语,倒是整洁、干练!”
紫萱将眼睛一眨,对我道:“公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想想看,将军他闻听车骑将军战死,其姊姊又下落不明,怎还有心情长篇大论呢?”
紫萱一语惊醒了我,我顿时哑口无言,甚至有些后悔其子的失礼了。
紫萱并未注意到我表情的变化,兀自问道:“将军他们不是去驰援剑渎了吗?怎么跑到虞灼去了?”
“唉,亏你一直以聪颖自居,连这点都瞧不出来!”我由怒转喜,对其解释道:“Sia他想趁虞灼大军正全力围攻我剑渎之际,再使围魏救赵之法,迫使敌军回撤。到时他们再以逸待劳,彻底瓦解敌军!”我不由得佩服起Sia的计谋来。“禀公主,据我军侦骑报称,青茫城中族民流失、军心涣散,正是我出兵收复的大好时机。这是我们几位将领商议好的出兵策划,请您审阅!”铁骑将军梦溪手持一卷文案,呈到我手中,言道。
“我一介女辈,对军情不是十分熟悉。此等军情事物,你们几位觉得可行,按计划出兵就是了,怎么还得我审阅呢?”我接过文案,茫然问道。
“回公主,征战之事,非同小可,必须得经过审核之后,方可出兵!这是将军制定的军令,也是将军林区只是特意交代的!”梦溪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应了一声,打开文案仔细阅读起来,又对梦溪言道:“你先下去吧,待我审核之后,派随从给你们送去!”
梦溪走后,我忍住头昏脑胀,耐着性子将那份文案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审阅完毕,斜靠在座椅上,长舒了一口气。Sia曾不止一次地向我抱怨说,我给了他一副太过沉重的担子,他这个将军,活的实在太累,我还以为他是在说笑。今日前身感受之后,才明白他是实言不虚。我仅批阅了一份文案便叫苦连天,而他可是天天如此的。想到这里,我内心里平衡了不少,心情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我命梦溪以水晶石瞬间抵达Sia处,问他此方案是否可行,得到的答复只有四个字:机不可失。于是,七日之后,我百万将士发起了对青茫的攻击。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自我军组建以来,它大概是我们赢得最为轻松的一场战役了在纵横数百里的战场上,我百万雄师同时由五个方向敌军发起了攻击,可大军尚未完全摆开阵势,便发现青茫城池城门大开,城楼之上,高高挂着一面白色的旗帜,城池前方,则是手无寸铁的无数兵士。与我们的兵不血刃相比,倒是Sia他们令人无限牵挂。以十万之师征战虞灼,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需要三军将士的齐心协力,以及统帅的超人的胆识与谋略。
我军收复青茫的次日,我们收到Sia发来的军报称,他们已经攻下一城,征战前往虞灼都城的途中。
有文吏对Sia如此痛恨虞灼大为不解。在他们看来,虞灼人虽然可恨,但其终究太过弱小,不足以对我云梦泽构成太大的威胁,因此也用不着灭其国家。他们的看法有一定的道理,但却忽略了一个事实:在虞灼国内,有一小撮野心勃勃的家伙,他们因其国土面积太过狭小,自古以来便对我美丽富饶的云梦泽心怀不轨。但凡我云梦泽少有动荡,他们便伺机而其,趁乱掠我族民、夺我国土。最近,这股狂热分子有日渐扩大的危险,就连虞灼的军中,也不乏这样的人。他们一旦得势,其后果简直不堪想象。这,与人间世界里的我和Sia的祖国何等的相像啊!
我向他们讲解起我和Sia呆过的人间世界里华夏族的历史。她是一个多灾多难却顽强不屈的民族,就向我们云梦泽。在数十年前,我们的祖国屡遭外地入侵。其中的一个我们一衣带水的近邻小国,更是妄图占我中华、奴役我百姓。在那段动荡不安的烽火岁月里,蛮夷军士在我们偌大的国土上横行霸道,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在我们英勇不屈的前辈们的分离反击之下,终于将侵略者赶出家园,我们重新沐浴在和平的阳光下。可是,谁能想象得到,我们的祖国为此所付出的惨痛的代价?直至现在,一些伤痛都还无法完全恢复。那段屈辱的历史,也成为我华夏民族永远都抹不掉的记忆。侵略者当年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如果不能御敌与国门之外,即便能够完胜,所付出的代价,也是难以承受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伸手地植根于每一个的华夏儿女的记忆里。华夏族是一个热爱和平的民族,但也是一个容易记仇的民族!
从我讲解开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静静地聆听着我的讲述,而我的思绪也随着自己的讲解,重回到那段烽火岁月。他们大概不会想到,看似繁华平静的人间世界,竟也发生了那许多可歌可泣慷慨悲壮的故事。
将士们说的没错,Sia这个人,天生就是宇宙的克星。他把华夏族既已深处的仇恨转嫁到了虞灼人的身上,随之而来的便是医疗之中的大捷的消息:“孟秋十三日,我大军兵分六路,向敌多座城池同时展开攻击,攻克敌城池无数”“仲秋四日,我军攻克虞灼都城,国主以下一千余守将、谋臣被我俘获,缴获军需辎重无数”,“仲秋九日,我大军于虞灼都城外围伏击剑渎回撤之敌,歼敌十六万,伤敌二十余万,俘敌十余万。”
“速拟懿旨,命复国将军暂留敌处,全权负责与虞灼国主谈判之事。”在青茫城内,我对一干文吏武将道。
接过均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敌无条件归还我剑渎土地及所有被俘人员,即日起臣服云梦泽,年年纳税、岁岁进贡,其域名改作“云梦泽虞灼省府”,原国主名号改为“云梦泽虞灼城主”,其兵士改称“云梦泽虞灼守军”。大局既定,我军时日后班师回归,另选威武雄壮之师常驻虞灼。
有人开始商议如何迎接我们的复国将军,他们的打算是,高一个隆重而热闹的仪式,欢迎我们的将军凯旋归来。“算了吧!”我阻止他们到:“Sia他最讨厌这种繁琐而喧闹的场面,你们的选择,他反而会不喜欢。我想,什么也不搞,就像平常一样,举行个宴席,欢迎我们的英雄归来就可以了!”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Sia在族民中的影响,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那一日早晨,我还在批阅奏文,忽闻外面有人高声喧哗,我刚要开口相问,一名随从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向我大声禀报道:“禀……禀公主,将军他们回来了!”
闻听此讯息,我如同听到了天大的喜讯,来不及补妆,拉着紫萱就向外面跑了过去。
刚走出宫门,大街是哪个已经挤满了前来迎接的族民们。真可谓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他们高呼着Sia的名字,一浪高过一浪。
“我们的将军虽然年轻,威望道挺高!”紫萱在我身边小声道。
我微微一笑,并未回答紫萱的话语。
这时,大军的影子缓缓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在朝霞的映衬下,我们的将士显得那样的威武,那样的雄壮。
器宇轩昂的Sia率领众人走到我和一干文吏武将面前,双手一揖,单膝跪地,朗声拜曰:“禀公主及各位大人,末将不辱使命!今剑渎之危已解,且从此以后,再无虞灼国名,只有我云梦泽虞灼城池!”
我本想对Sia说,何必这么客气,可脱口而出的,竟是显得格外生疏的“将军请起”四个字。
Sia率大军再次施礼一拜,齐刷刷地从地上站起来。他向身边的随从打了个手势,立时有两名随从手持锦盒走到我和Sia的身边。
Sia从一名随从的手里接过锦盒,双手呈于我手中,言道:“此锦盒内装有虞灼国玺与曾经的国主、现在的城主的亲笔国书,请公主查收!”然后,再将另一只锦盒一并呈上,道:“此盒内有虞灼进贡我云梦泽的礼品清单,实物在我后勤营内,请公主验收!”
我微微一笑,打开锦盒草草看了一眼,命身边的随从暂且收下,冲他点了点头,对他言道:“将军辛苦!”
Sia又从怀中掏出一书函,对我言语道:“这是曼姊些给公主的亲笔信笺,她让末将代为转交,请公主收下!”
我轻轻一笑,撕开信函就要观看,Sia眼疾手快,拦住我道:“我回来的时候,曼姊特意交代,此信笺内容,旁人尽可知晓,我却是例外!”
Sia的话语惹得我和一干文吏武将哈哈大笑。这倒奇怪了,曼姊命Sia将信笺带来,却不许他知道其中的秘密,天底下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吗?不过,奇怪归奇怪,我还是将信笺收好,带Sia与众人同赴宴席。从宴席上归来,我携紫萱回到住处。紫萱显现出少有的严肃的表情,对我道:“公主,我军刚刚取得胜利,可方才在席间,我瞧将军似乎很失落,这是为何?”
我低头思索了一阵子,对紫萱道:“是不是和车骑将军的牺牲有关?”
紫萱眨了一下眼睛,对我道:“可能有这方面的因素,可似乎又不完全是!你知道的,将军他想了将生死看得极为平淡。即便是车骑将军是他父亲的金兰之交,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呀?”
我和紫萱研讨了一番,各种因素都考虑到了,也没有说出个大概。我想起先前Sia交给我的信函,也许,它可以告诉我其中的答案。于是,我将信函拆开,细读起来。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曼姊的字迹,若蝇头小楷,娟秀、玲珑,让人一瞧就知道出自女子之手。“云妹:”在信笺的开头,曼姊这样写道。“云妹”,而不是高高在上、令人敬而远之的公主,看来,这的确是一封私人信笺了。我无暇它想,接着细细观看其那封信笺:“剑渎遭难,承蒙云妹与弟弟费心,大义援助,曼姊方得脱险。此等大德,姊无以为报,在此先表谢意……姊素闻族民们谈及云妹与弟弟,褒奖有加,姊甚欣慰。云妹与弟弟自幼结识,及至如今,感情甚笃,真实羡煞旁人。今观吾弟,英俊刚毅,随和洒脱,做事虽不循常理,却每每有君子之风,乃性情中人也。姊受其感染,也学他洒脱一番,故自告奋勇,做个云妹与弟弟的媒妁之人,不知云妹意下如何?望告知为盼!
“另,姊观弟弟言语低微,情绪失落,虽有笑颜亦显做作之态。姊不知所措,望云妹以言语安慰之,以期弟弟能早日走出阴影……曼姊字!”
紫萱并不明白信笺中写了些什么,见我将新信笺收起,亦提醒我道:“将军归来,我见他言语低沉,情绪失落,可能是车骑将军的去世对他打击很大。将军他这个人,万事皆安然,唯感情一事,始终不曾解开心结。公主闲暇之时,可多和将军交谈一番,使其恢复常态……”
我不明白旁人何以那么关心Sia,单凭我对Sia的了解,我知道他们可能将此事想象的过于严重了,我不以为然地对她们到:“你们不了解Sia,如果他连这点心结都解脱不开,那他就不是林Sia了!他可能会悲伤一段时间,但不会太久!”我一直以为,仅凭自己和Sia相识了那么久,对他的了解也比一般人要深刻许多,可是,后来的事情却证实,我的看法是错误的……我喊上紫萱,一通到Sia的中军帐里。我们进去的时候,Sia正在静静的发呆,对于我们的到来,他似乎并未注意到。
我轻轻地喊了一声Sia的名字。Sia惊了一跳,见是我们,慌忙揖礼拜倒。我点了点头,对他言道:“车骑将军并无子嗣,惟有一女,虽业已逝去,终究与你有秦晋之约,故将军与你父子之名已是事实。他既为我云梦泽而死,当以国礼葬之。你可以以义子身份,全权负责将军的葬礼!”
Sia面有悲色,黯然道:“人死不能复生,名利之事,自有人去盖棺定论。云梦泽大业将竟、百废待举,倒不如一切从简,省下财物留与改善民生!”
紫萱在一旁劝解道:“话虽如此,必要的礼节却是不可或缺!”
Sia低头思索了一阵子,对我言道:“公主,车骑将军乃我父亲金兰之交,与我又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想让他葬在我父亲旁边,墓碑上刻‘云梦泽前骠骑将军黄公讳毅之墓’,下书‘不孝婿林子华泣立’,不知这样是否可行?”
我思索了一下,对Sia道:“车骑将军与你父亲曾并称‘云梦二骑’,其死后葬在其兄旁边,这最好不过。你可全权负责此事,具体礼节你可同文吏们商议后再做决定。”举行过车骑将军的葬礼,因大军正在休整,我并没有多少事情可做,于是一下子就多出了许多闲暇的时间。没事的时候,我向紫萱和几位侍女讨教一种云梦泽独有的乐器的演奏技法。那种乐器,类似于人间的七弦古琴,只不过音质更为轻扬委婉,如同一位女孩子纠结的心底,很适合女子弹奏。
这一日,我正在书房里联系那种乐器,忽闻窗外有值哨军士高声报曰:“林将军到!”
“怎么,这会儿清闲了吗?”命军士将英俊洒脱、玉树临风的Sia带进来之后,我笑问他道。
“大军正在休整,我这个将军也没有多少事情可做,所以过来看看了。”Sia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我言道。“咦,这种乐器,我倒未曾见过,模样好奇怪啊?”Sia的嘴角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最后指着案几上的东西,问我道。
“你说的没错,它的确是云梦泽的一种古琴。”我本想说,你一直率领大军征战南北,当然模样时间去欣赏这类东西了,又觉不妥,乃缓步走到古琴旁,轻轻拨弄了几下琴弦,对Sia言道:“你听,其音质悠扬婉转,最宜轻歌曼舞伴奏,很适合女之弹奏。”
“是吗?”Sia带着几十不相信的神色,对我道:“这乐器也有男女之分吗?”言毕,端坐在条凳之上,双手急促地在琴弦上拨弄着,一段悲壮豪迈的旋律在他的指尖下应运而生,其调慷慨激昂,若铁蹄奔腾,又隐隐有金戈交错之音。
“谁说此乐器只适合轻歌曼舞伴奏?自古乐剑同源,单凭用心,就看演奏者的心思如何!”Sia咧了一下嘴角,对我言道。
听到Sia的反驳,我想大笑,可是,眼下并不适合。于是,我就静静地瞧着Sia,对他道:“Sia,你今天来,并不是与我们讨论乐器的吧?说吧,到底什么事?”
Sia再次支支吾吾了好长时间,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将身体一弓,双手揖礼道:“公主,您也知道,我一直沉浸在失去车骑将军的悲伤里尔不能自拔,着并不适合为将者的风度。眼下云梦泽无甚要事,我……想离开军营,四处游览一番,也好趁机散散心……”
我内心里五味杂陈,对Sia道:“你曾答应过我,要帮我完成大业。现在,大业未竟,你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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