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巨大的撞击直直击在我的胸口处,使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出有数丈之遥,又重重地跌落在地上。我顿觉胸前疼痛难噤,一股热流挟血腥味向上翻涌,瞬间直达喉中。我再也忍受不住,张开嘴巴“哇”的一声,一口淡蓝色血液从口中喷射出来,将刚刚跑到我身边的云儿身上原本干净整洁的衣物染成一片淡蓝。
“Sia!Sia!”云儿顾不上擦拭衣服上的垢污,只是抱着我的头,着急地喊着我的昵称。
我眼睁睁地看着远处国主的尸体急剧扭曲、变形,并不断膨胀着,转瞬间,已经幻化成一个四蹄粗壮、头顶长角的青面獠牙的怪物。一声沉闷刺耳的吼叫声由怪物的口中发出,它摇晃着刚刚成形的身躯,蹒跚着向我和云儿身边跑来。
微微的眩晕感向我袭来,我只觉得身下的大地在不时变动,并伴随有轰隆的声音从地下发出。我忍住胸口的剧痛,睁眼向地表看去,之间原本平整光滑的地面在微微起伏,与之相随,议事大殿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不停地晃动着,如喝醉酒一般东倒西歪。好在,这种地震一般的变化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顷刻间,一个硕大而深不见底的深坑呈现在议事殿外平坦空旷的地表上。
“‘深渊’?”我自言自语道。
那个刚刚形成的怪物的尸体开始在地上刨着,随着它的呼吸,一团黑色的云雾在它的头颅之前时隐时现。
我以意念将水云召回,一团起色光芒在我的胸前缓缓流动。我以意念驱动,使水云再次幻化成一杆通体透明的长枪。
将长枪握在手中,我咬咬牙,以长枪做支撑,摇晃着从地上站起。稳定好身躯,我右手握流光溢彩的长枪,左手直指正要冲过来的怪物的身体,大喝一声:“来呀!”
怪物看了我一眼,将两只后蹄在地上猛地一蹬,其硕大的身躯直直向我冲撞过来。我不敢怠慢,将长枪一横,正对怪物躯体。
怪物眼看就要与我手中的神器所伤,没想到它却不避不闪,直接将身躯撞向水云。
水云与怪物身体相接,一团黑色云雾忽地从怪物的口中发出。紧接着,怪物的身体从半空中缓缓飘落在我的面前。由怪物口中喷出的若墨汁一般的黑色云雾在我面前几句膨胀,顷刻间将闪耀着七彩光芒的水云湮没。
不久之后,我只感到水云不再听我驱使。我大惊失色,急忙瞧去,只见一团淡淡的蓝色光芒在一片漆黑的云雾之中时隐时现。忽地,那团淡蓝色光芒迅速增长着,瞬间便已经改过普照大地的春日暖阳的亮度。一声令人振聋发聩的爆炸声在我身前突然发出,我的身体受到爆炸的气浪的冲击,向后倒飞出几丈之遥,方始跌落在地上。这一次,使我原本就已经受伤的胸口更是剧痛难忍,一下子失去了知觉。而在旁观者的眼中,淡蓝色的水云已经化作无数漫天飞散的极其细小的霓虹,顷刻间消失不见。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高声呼唤我的名字,并伴随有温热的液体低落在我的脸庞之上。我想睁眼去瞧,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我自入主云梦泽,尚无一次败绩,这一次,是个例外!我征战一生,每天都要面对自己深恶痛绝的杀戮,做着自己并不喜欢的事情,一切都使我深信倍感疲惫,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狂妄且放肆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我努力睁开双眼,云儿和紫萱及一干兄弟的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前面不远处,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其下熔岩流动、炽热异常,我得将“心魔”引入进去,地狱是恶魔们应该去的地方,像我这样的人,天堂才是我最后的归宿!
“哈哈哈,林子华,你的水云已经被我毁掉,我看你凭什么再和我作对!你不是要杀死我吗?起来呀!”“深渊”对面的“心魔”狂妄地笑着。
我挣扎着想站起身来,还未动身,一块鲜血再次从口中喷射出来。“对不起!”我对泪流满面的云儿道:“我打不过它!”
“Sia已经尽力了!”云儿抱着我的头,失声恸哭道:“我想明白了,云梦泽的复兴与否,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Sia才是!只要Sia活着,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随着伤势的加重,我感到全身的力气正被一丝一丝地抽去,剧烈的疼痛有所减轻,无法抗拒的睡意却如同挥之不去的巨幅天幕,正缓缓地覆盖在我的身上。伴随着着夜幕的降临,我觉得自己的躯体如同一朵轻盈的云朵,正缓缓向天际飘去……
“Sia,Sia!”“将军!”各种呼唤的声音兀自在我耳边回荡,这一切,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了。为了云儿,我回到了云梦泽,在使命完成的最后时刻,我却无法再前进一步。“再见,云梦泽!”我对自己躺着的这片土地做着最后的道别。
“林子华,像个男人,站起来!”刚与我结拜为兄妹的紫萱以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声音对我道。在一片嘈杂的呼唤声中,这冷冰冰的声音显得那样的刺耳!
“可是,水云被毁,我……打不过它!”我以细不可闻的声音对在场所有人,同时也是对自己道。此刻,空前的悲观与绝望已经将我的整个心灵都包裹其中,往日的自信与洒脱消失得毫无踪影。
“我要你站起来!”紫萱以一种命令的语气冲我吼叫道。
“紫萱!”云儿略有不满地对紫萱道:“Sia他尽力了,你还想要他怎样?”
“站起来!”紫萱不动声色道。
“是啊,将军,站起来!”我身边几位将领道。这种声音迅速在将士之中传播开来,并一浪高过一浪,开始还稍显嘈杂,最后终于演变成了足以令山岳崩颓、江河倒流的声响。“站起来!”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声震九天的同一句呼喊。
我深吸了一口气,剧烈难忍的疼痛再次回到我的身上。我摇摇牙,以手撑地,在雷霆万钧的呼唤声中,踉踉跄跄地站立在云梦泽的土地上。
紫萱拨开众人,径直走到我的面前,解下自己的配剑,将剑柄朝向与我。她右手轻按剑鞘上机括,长剑“铮”的一声,发出一声龙吟,剑锋露出有半尺长短,寒光闪烁、冷若坚冰。
“我听几位叔叔讲,你初来云梦泽时,便是以剑术扬名!此剑传自紫萱祖上,虽不比将军的水云玄妙精巧,倒也趁手。更有一点,至今尚未饮血。今日,便请将军将此剑开刃,除掉‘心魔’,完成你和公主的大业!”
听闻紫萱的话语,我但觉热血上涌,满腔的豪情直欲将胸膛撑破。我讲牙一咬,手握黑色剑柄,“铮”的一声拔剑出鞘,从众人之中走出,与“心魔”隔着深邃的“深渊”相互对视着。
我可以感到“心魔”的眼睛里滑过一丝惊恐的神色。这,正是我所需要的。我将头颅抬起,对“心魔”怒目而视,准备对其展开最后的一击。
“等一下!”一个不大但十分清晰的声音在我的意念里响起。
“还记不记得你的克隆体的头颅之内的植入体?”那个声音对我道。
我在意念中点点头,对那个声音笑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了吧?”
“以云梦泽复国将军的聪明才智,应该可以猜出来的!”那个声音道。
我微闭双眼,略一沉思,坦然笑道:“我还想呢,凭水云那样巨大的威力都无法将其消灭,单靠岩浆的力量,又如何伤害得了它。现在,我终于明白,当初神龙为何要带我来到此处了。这么说,此刻那个东西就在我身上了吧?行,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睁开双眼,转过身躯,面向云儿及在场众人,淡然笑道:“现在,听我命令,所有人火速离开此地,越远越好。快!”
“Sia,你在说什么?”云儿走到我身边,轻轻拉住我的手道。曾跟随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也来到我身边,纷纷言道:“将军!”
我将心一横,挥手将云儿甩开,大喝道:“快走啊!”
“Sia你——”云儿她凭借我和她之间的心灵感应,能够猜出我实在是有苦衷的,但至于具体原因,就不清楚了。所以,她无比焦急道:“就算你有什么苦衷,也请告诉我,我们一起来承担!”
我一把将其推开,从颈中扯下自己的水晶石,用力抛到她手中,对她大声喝道:“带上水晶石,快离开这里,走啊!”
云儿拿着我的水晶石,无比固执道:“不,我不走!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要离开!”
我心意已决,将长剑往颈中一架,对云儿和众人吼叫道:“你们再不走,我立刻就自刎在这里!走啊!”
众人见我心意已决,开始陆续离去。云儿虽悲恸欲绝,趣味也不得不在众人的拉扯下伤心离开。
“等一下!”我喊住正哭叫着不愿意离去的云儿,冲其一跪,潸然泪下道:“待日后云梦泽局势稳定,诗云国主若有空闲,请前往人间世界一趟,看望一下我的家人,拜托了!”末了,我挥挥手,黯然道:“叫上所有人,赶快离开此地,越远越好!”
“公主,走了!”之下和梦溪开始拉住云儿离开此地。
云儿拼命想从众人的拉扯中挣脱出来,但以她一个弱女子,又怎能如愿?“放开我!”我听见她歇斯底里地大声叫着:“你们跟随Sia那么多年,现在却提供不了任何的帮助!Sia他要引爆自己——”“既然这里承载了我那么多忧伤思念的泪水,不如就叫它‘忧思谷’吧!”“来,Sia,把这药趁热喝了!”“这些小东西,像是在等着你似的,你一回来,它们就出现了!”深邃的夜空下,那个流星似雨的夜晚……看着云儿和众人的身影渐渐从我的视线里消失,有关往日的回忆如我在人间世界里看过的电影镜头,一幕一幕地在我脑海中不断上映着。它唯美的画面,配以凄美的《云梦泽》的曲调,背景则是千军万马冲锋厮杀的场面。
“再见,随我一同出生入死、肝胆相照的弟兄们;再见,我的家人们:小妹、露露、紫萱……再见,云儿;再见云梦泽!”我默念着一个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名词,头胀似火,胸痛如劈。我长长的银丝在微风中轻扬,若白雪覆头。
我右臂轻扬,将尚未饮过鲜血的长剑在胸前一挥,双脚在地上猛地一蹬,将再见的身体与长剑化为一道白练,以流光般的速度向“心魔”掠去。顷刻之间,“心魔”硕大狰狞的身躯在我长剑的激刺之下千疮百孔,一股股墨绿色的血液顺着窗框汩汩而出,若漫天飞散的雨滴。初时它还能够勉强支撑,但在我曼妙、凌厉的剑术之下,很快就无还手之力。它欲夺路逃走,但很快发现,在我密不透风的剑气之下,它刚一转身,总不免要受我几剑。
我早已力气全无,内心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死它!这想法成了支撑饿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哦,不不,还有一个,云儿他们即便立即动身,此刻也还在爆炸的影响范围中。我还得再坚持一会儿。
不久之后,云梦泽的都城会燃气一团巨大而恐怖的火球。这团火球的亮度,唯有一千颗太阳的光芒才能够与之媲美。而这团火球具有相当于一亿吨TNT爆炸时所产生的威力,那是我六十公斤的体重全部转化为能量的结果。那时,云梦泽的都城与半径二百里的范围之内将不再有活的东西存在,包括我与“心魔”,可能会有许多人会丧生在这相当于七十五万颗广岛原子弹的空前的大爆炸之中。但这些与先前“心魔”所造成的损失相比较,依然很划算——根据我们所掌握的军情,截止到目前,整个云梦泽已经有三之其一的族民们丧生在它的魔爪之下。为了整个云梦泽,我只能如此!
夕阳渐渐西下,地上的一切在如血的晚霞中显得格外壮观而瑰丽。从早晨到现在,云儿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安全的地带。
再见,云梦泽;再见,云儿!紫萱的那把祖传的长剑早已经碎为千段,我和“心魔”都再无任何的力气缠斗下去,但我死死地缠着遍体鳞伤的“心魔”,使其没有任何的逃脱的机会。往前一步,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我最后的归宿。
我放声大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云梦泽是一个美丽的地方,我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为了她,为了云儿,为了所有的生灵,我义无反顾!
我拖着满目惊恐的“心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掌将其打入“深渊”。为了使其不再遗祸于世,我纵身跃入深渊之中。
我的脚下,我“心魔”邪恶而狰狞的身躯,上方是温暖、美丽的世界,那里有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爱人……
一团比一千颗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从我的胸膛中发出,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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