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参见王。”
“五天了,她还是不肯吃饭?”
“王,奴婢请了太医,太医说王后的身子已经不成了,心病太重,叫王准备……准备启王陵……”
话未说完,侍婢猛地尖叫起来,崩裂的声音细小而清晰,一团红色事物裹着腥风砸在雪白的窗纸上,霎时晕开一片模糊的血迹。
“把这门窗给本王换了。”男子语音邪魅,忽有嗤的一声轻响,仿佛手指撑裂了骨肉经脉,他低低媚笑起来,“至于心脏,剁了,记住别喂给本王的雪猫,低贱的东西要是吃了,它会坏肚子。”
他轻声呢喃,温柔宠溺地抓着那颗破碎的心,寒气肆意穿梭在门外众人之间,有几丝渗进屋内,霏霏冻得发青的脚踝轻轻一颤,眼睛半睁半阖地睁了睁,又闭上继续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满屋奢华气息,红丝翩飞的大床上有温暖华腻的锦被……
但她似乎自虐一般,拒绝温暖,拒绝食物,拒绝一切。
眼前有些白白黑黑的光在不断地拼凑,拼出模糊而粗糙的一个背影。一个转身,决然离去的背影。
关键时刻,蕉夏怜骑马而至,她身上有上好的伤药,她扶着已经很大了的肚子跪在地上,她抱着宫南傲的小腿哀声恸哭,抛弃一切高贵与自尊。最重要的是,她带着金丝兰的另一半解药。
最后,宫南傲闭眼撕裂了袖子,“本王让你们走,但离开秋荧一步,你就再也不是秋荧的国师,更不是什么圣女王,仅仅保留长公主称号。他日相见,无情无分。”
割断的艳红袍角飘摇落地,蕉夏怜缓慢地将它捡起,攥在心口的位置,然后,给宫南傲磕了个头。
真真一幕极佳好戏,连谢幕都如此完美。如此一来他不仅将神权彻底掌控在手,还顺手给劲敌送出一枚红粉暗棋。宫南傲做事一箭数雕,总是高效得让她厌恶。霏霏幽幽地笑,已经没有力气站稳,被宫南傲横抱在怀。
上官昭璃目光复杂地看着一步一步走近他的女子,她同样很狼狈,昔日姣好精致的脸孔带着疲惫和痛苦。她洁白的圣衣满是尘土,金色的莲花被掩盖在黄色泥点之下,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那截红袖,一步一步走向他,仿佛在靠近激流奔腾的洪水之中,那唯一的浮木。
那样赤诚热烈的目光,那样火热直白到在旁人眼中足以伤风败俗的爱。
她不是一个好女人,无耻,狡诈,肮脏,伪善,富有野心,但或许是真真正正爱他的人。
上官昭璃又看了霏霏一眼,黑眸中灰蒙蒙的光更深更冷,他终于伸手牵住蕉夏怜,她苍白的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他转开了脸却更加紧握她的手。
霏霏当时闭了眼没有看,但不知为何,她却像亲眼所见一般清楚他们如何转过身,清楚他们如何互相扶持着走远,然后用那一个背影反复自我折磨。
——“丫头你听:这颗心,因为爱你而跳。”
他的宠爱,他的温情,是她亲手推远,亲手毁坏殆尽。那颗心,如今因恨她而跳。
霏霏按着心口,虚弱地笑了。上官昭璃,以后你要好好的。没有了我在身边你更要好好的,否则,日后你拿什么来向如此践踏你心意与自尊的我报复呢?
反锁的门被人粗暴地踹开,木屑被怒气和罡气卷得满屋都是。霏霏闭着眼睛,懒懒散散地笑了笑,讥诮道,“傲王,你这是做什……”
不等她的话说完,“哗”的一声,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浑身顿时淋得湿透。水凶猛地侵入耳鼻眼角,多日滴水不沾的唇已经干瘪开裂,此时一经水竟痛如同生生撕裂嘴角一般。霏霏闷咳一阵,也不擦满头满脸的水,只是僵硬地伸出湿漉漉的手抱紧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在水中蜷缩得更紧,更小。
“贱人,明明全部都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你现在这幅令人作呕的嘴脸,莫非是做给本王看的?!”宫南傲见她仍然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不由冷笑一声,还带着血的五指攫住她的下巴,唇就狠狠地压了上来。
霏霏皱紧了眉,不曾挣扎,宫南傲反而更加暴怒,另一只手从后面扣住她的后脑,也不顾她全身都是水,重重地压到她身上,“即使这样也没有关系吗,那这样呢?”
“既然您对着令人作呕的脸的唯一想法是亲上来,本座又怎么忍心作出反抗举动,打扰您独特的雅兴?”霏霏百无聊赖地笑,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我的王,要上我吗?”
宫南傲不再说话,只在她的唇上野兽一般撕咬。他越吻越动情,越吻越深入,怒气反而散了,许久之后才松开她。恶劣的手指故意搓揉着她破损的红肿唇瓣,他邪魅地舔了舔唇角,仿佛食髓知味的兽,还不忘扔下两字作结:“荡妇。”
霏霏喘息了一阵,虚弱地坐起身体,凤眼上挑,更显得笑颜妖艳,“你情我愿的交易,霏霏不敢不浪,省得傲王你这位嫖客不满意。”
这样的反击如她所料触怒了宫南傲,那双手突然扯住她的身体向地上一甩,霏霏被迫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的姿势让她微觉不安。她立刻想要转回来,他却死死压制住她的身体,冰凉的手贴着她腰间冰凉的衣服,几乎把她的血管都冻裂,“宫南傲,你疯了!”
此时此刻宫南傲的手已撑高她的腰,从后面撩开残破的裙裾,以膝盖顶开开她的大腿,定格在一个极端危险与耻辱的动作。他听见她的尖叫,反而嗤地笑了,冷声道,“本王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小菲儿。”
霏霏将他这句话反复想了好几遍,忽儿翘起血淋淋的嘴角,讶异而凉薄地笑了起来,“傲王以为本座万念俱灰,想要寻死?”
宫南傲眸中千般情绪撕扯,却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他静了静,然后将手绕到她身前,把她的脸转到和他面对面,一字一顿地问道,“不是吗?”
霏霏冷笑,“您还未死,霏霏不敢先行。”
“那么,为什么不吃饭,像这样一味作践自己?”宫南傲低声问道,戴满冰凉珠玉的手指缓缓摩挲着她的下颌,眼底凝聚起浅浅的紫,仿佛绽开两朵妖冶的紫罗兰。
霏霏冷嗤一声,懒懒地道,“本座欠璃王,用这么几天自我磋磨略作偿还而已,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像傲王这样,良心全被狗……”
“啪。”宫南傲冷冷起身,俯下的眼带着他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怒气。
霏霏捂着被打得侧到一边的脸,顿了顿,满不在乎地笑了,“呵呵,本座差点都忘了,扇女人耳光也是傲王最拿手的本事之一嘛。可是傲王,现在来让本座说话小心是否晚了,你可还记得是谁当初非要留下本座这么个人?”
“你最好小心,上官昭璃在岚陵终不等同于在他的羽陌。”宫南傲回眸轻笑,媚如梨花压海棠,声音却没有丝毫热度,“而且,你再怎么桀骜不驯顶心顶肺,本王都会把你调教好的。”
宫南傲,还以为你可以装得久一些呢,这么快就忍不住来威胁我了吗?霏霏迳自整理上下衣饰,姿态妖娆地冷笑,“那就看您的本事了,本座拭目以待。”
宫南傲挑了挑眉,不得不说,她的有恃无恐让他有些吃惊。但最终,他只是深深地凝视了她一阵,随即拂袖而去,“国婚近在眼前,本王希望看到一个不会令秋荧子民蒙羞的王后。”
身后的女人什么都不曾回答,直到他走远,方才听到她散漫张扬的笑声传来,“作死的东西们,传膳宫女在哪,想饿死本宫吗……”
宫南傲的手指不由越攥越紧,纤长的漆黑羽睫低垂,在男生女相的脸庞上投下淡淡的扇形阴影,愈发显得他美艳而危险,额前血蝶红得像是要燃烧。静默许久,他对身侧的总管太监道,“王后久未进食,只准给她稀粥和粗面馒头。”
说完之后他大步离开,眼神恢复了深邃和轻蔑,嘴角一抹诡魅的弧度。没关系,小菲儿,本王会把你调教得很好。
记得,要撑久一点。
……
五月初五,羽陌璃王下旨将被废庶人霏霏重新封为长公主,封号沿用上官熙在位时的紫萱一号,恢复上官紫萱之名。随后秋荧傲王朱笔亲题,王榜落旨,欲与羽陌结秦晋之好,封紫萱长公主为后,国婚于七月廿六举行,赐新后提前入主和凤宫,天下哗然。
六月十一,西地岚陵国相携岚陵国传国三宝之碧龙钗,抵达秋荧国都。
六月廿九,血枫鹰主丽铮携汗血宝马一匹,貂皮等珍稀皮草百张,金玉马头琴一把,抵达秋荧国度。
七月初七,羽陌新封大司空,天下第一公子雁落玄匆忙前来,仅携上古灵芝一朵,王甚悦,特赐其暂住宫中千秋殿。
七月初八,羽陌璃王再次下诏,秦晋之好不如亲上加亲,封秋荧长公主,前圣女蕉夏怜为后,婚期定于七月廿六,与其妹同日完婚。因长公主已怀有身孕,赐长好宫,大赦天下。
一时间,局势风云莫测,天下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这同一天举行的两场大婚。血枫、岚陵的主政者犹如惊弓之鸟,本来见傲王如此大张旗鼓,铺张奢华,二国这次遣的尽是身份崇高的将相皇族,礼物也是自全国奇珍之中搜罗而出。
如今羽陌偏偏与秋荧扛上,一方面二国短时间找不出身份匹配之人,另一方面国库经不起再一番的折腾。既不能临时变卦,使臣带着东西拍拍屁股改道羽陌。又不能不理羽陌,明显站到秋荧一边,激怒璃王。
若是两边一同出使恭贺,则又必须考虑秋荧羽陌私下有所协约,联合起来制住使者,夹击血枫岚陵的可能。尽管羽陌、秋荧才打完仗,秋荧三军中的鬼军全军覆没,羽陌许多城池的田地商铺遭到毁灭性打击,结下深仇一笔,但政治上的事从来瞬息万变。
血枫王庭和岚陵朝堂为此吵翻了天,却不知道这“同日完婚”不过是一个精神已经不太正常的女人出于嫉妒,趁着上官昭璃暂时无法亲政之际折腾出来的闹剧罢了。
秋荧王宫,千秋殿,深夜。
偌大的殿堂空空荡荡,烛影飘摇,将两个人的身影投到华丽的照壁之上。
一身白色官服的男子恭敬地弯着腰,漆黑长发用玉冠高束,一丝不苟,依稀还是当年那个名满天下的少年丞相。宫南傲身披朱鸟朝日的红色大氅,长袍后摆如同展开的扇面,曳出长长的波纹。
年轻的国君摇着新制的翠色羽扇,掩着半张冶艳妖容,绯红嘴角噙了一丝莫测的笑,“本王的好丞相,如今是许久不见生分了吗,怎么见了本王也不跪拜?还是说……你背叛本王之后,从上官昭璃那里找回了傲骨,忘了该怎么在本王面前卑躬屈膝?”
雁落玄知道蕉夏怜故意派遣自己出使的原因,也知道此刻他不该离开羽陌,但想到霏霏他还是来了。面对这么一出早就料到的秋后算账,他笑容温和,从容道,“我主是璃王,自然不能再向傲王行臣子之礼。”
“哦?”宫南傲摇扇子的手一顿,冷嗤一声,突然换了神情,厉声道,“那么,你不过区区一株刚刚得道的菩提,面对未来天君,哪里来的胆子见而不跪?”
“如今殿下正处于历劫期间,为了达成天君对您的殷切期待,前身如何您最好暂时抛却,故微臣面前的是秋荧之王,并非天族太子。”雁落玄温文尔雅地笑了笑。
宫南傲的目光瞬间冷得像是冰封的利刃,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了雁落玄一阵,冷笑道,“几月分别,雁公子当真是长本事了,口舌功夫愈发已臻化境,果不愧是西天那个唠叨老头的爱宠。”
“请傲王注意言辞。”雁落玄眼波微动,白玉般的脸上浮现一丝愠色。宫南傲却幽幽一笑,阴魅之气大盛,“你方才不是还说前身如何应该暂时抛却吗,如今算是生哪门子的气?另外,雁公子如今已是羽陌大司空,身为秋荧右相时住的千秋殿想必已经住不惯了。”
“殿下……”雁落玄闻言蹙眉,宫南傲却一拂袖,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来人,还不请大司空去他该去的地方?”
殿外瞬间涌出一批禁军,雁落玄正想说什么,却见宫南傲执扇的手轻轻一转,手心似乎露出点幽蓝色的东西。
那是……他此行护卫首领的腰配。雁落玄神色一凛,正准备打暗号的手重又放了下去。
宫南傲轻蔑地笑起来,在雁落玄被人押着走过自己身前时,如曾经一般踩住了他的靴子,阴冷的声音化作一线送入他的耳中,“雁落玄,怪就怪你不知悔改,还想打本王王后的主意。”
雁落玄闭目不语,宫南傲冷眼睨着他,扬声道,“让人好好检验一番大司空的灵芝贺礼,看看里面加了什么好东西,把他的目的给本王逼问清楚,只要人没死,可以任意动刑。”
“是!”
“住手!”一声冷喝打断了禁军的动作,一名身着宫装的女子快步而来,身后不远处跟着一大群宫女和护卫,但无人敢于搀扶。霏霏扬眉怒道,“宫南傲,你不过是气他背叛于你,何必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冠冕堂皇?”宫南傲狭长的眸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将霏霏一把拖到身前,俯下脸,薄唇一分分逼近她的鬓角,曼声道,“本王的王后,你是想告诉本王,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灵芝里加了假死药,羽陌根本没有安排秘密将你救回的计划,而你,你根本不会弃本王而去?”
霏霏闻言面色白了白,挽起一个温顺的笑,抬手按住了宫南傲的揪住自己衣襟的手,“出嫁从夫,臣妾怎会背离自己的夫君?”
“呵,听到小菲儿这句话,本王真真感动万分。”宫南傲嗅着她发间的冷香,红唇擦过霏霏的侧颈,呵了一口冷气。霏霏颤了颤,强忍住躲开的欲望,继续道,“如今这人也算臣妾的娘家人,王既然感动,可否把他交给臣妾处理,说不定,还有什么误会呢?”
宫南傲垂眸不语,笑吟吟地望着她,霏霏仿佛被一条红艳艳的毒蛇盯着,脸都快笑僵的时候,他放开了她的手,幽幽道,“小菲儿有求,本王自然必应,只希望日后本王有求,小菲儿也能如此。”
“这是自然。”霏霏僵硬地福了福身,向身后的护卫冷冷一点下巴,“带回和凤宫。”
直到一行人走远,陈非才上前一步,对宫南傲道,“王,就算卖王后面子,深宫之中孤男寡女只怕也不太好,如何能让王后把人带回寝宫?”
“本王,自然不做亏本生意。”宫南傲目光深邃,昏黄烛火之中无人能看清其中的沉浮起落,他摆手一笑,迳自回宫。
……
和凤宫。
“你们退下。”霏霏一进宫门就挥退宫人,她走近雁落玄,抬手似乎想要打他,但想起他的一身精纯道家内力,以及数次相救,最终又放了回去。
雁落玄低着头凝视她,几缕发丝从玉冠中滑落,他也不曾整理,只轻声道,“对不起。”
“如此关键时刻,你不留在羽陌照看他的身体,不留在羽陌盯住蕉夏怜,不留在羽陌帮雨殇处理门主交接事宜,滚来这里做什么?”霏霏面如冷霜,语气严厉,“还有假死药,又是什么东西?你以为凭你那几个人,就能把我带出秋荧?!”
雁落玄抬起头看着她气愤的脸,忽而笑了笑,晶莹的面孔,浅粉的薄唇,一笑也如沐水琉璃般清澈干净,却带着莫名的哀伤,“阿瑾,我只想见你一面。至于假死药……璃王是心病,我治不了,本想带你回去,不曾想还是低估了傲王。”
“蠢!”霏霏毫不留情扔下一个字,她冷冷地道,“我会想办法求宫南傲让你回去,你先在这里住下。”
……阿瑾,我只是很想见见你,最后见你一面。
貔貅一族异兆频发,极北星君称那是战神即将归位的预示。命运终将按照既定的轨迹行走,但我还是放不下。我一直都在为别人活,可是阿瑾,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或许我无法改变结局,但我想赌上我的一切,和天道最后一搏。
若是我最终失败,元神归于菩提本体,但止水之心早已破裂,四空之境长出一株白莲,杂念之人再不能归于西天。此后就算时光漫长,一人寥落,但你一眼,或许便能帮我渡了万年寂寞。
所以,原谅我。
太多的话想说,可她最终走远,他最终含笑不语。
雁落玄注视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胸口本该永远平静的地方传来淡淡绞痛,他闭眼轻笑,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当初他辜负若瑾,又将若瑾的影子强行套在她的身上,还曾误解她,打过她,丝毫不管她的心意。如今她心中亦只有一人周全,再不在乎他的想法。他们,再回不到当初百花杀地宫之中的亲密了吧?
疼痛的笑让清逸的容颜染了苦涩,男子忽然以如玉指尖点在眉心,温润的眉眼之上渐渐荡开淡淡的涟漪,许久他才放下,已然汗湿鬓角。他睁开眼,浅色的琉璃瞳眸晶莹剔透,眼神遥远,似乎忽然就落到了千里之外。
阿瑾,你的所思所想,心之所爱,我怎么可能漠然视之,不予守望?
……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雁落玄在和凤宫住了下来,宫南傲对霏霏宠信不减,甚至还会拿些奏章与她一起看,偶尔遇见雁落玄也不为难,只是送他回国一事,至今不曾松口。
几天之后,雁落玄又一次见到了霏霏。
“岚陵国相称秋荧气候湿热,他腿伤复发痛痒难忍,请求回国养伤,宫南傲准了,你如何看?”
当真一句废话都没有啊,雁落玄垂眸掩去了失落之色,温声道,“宫南傲会杀了此人。”
霏霏眉头一皱,“这我自然知道,岚陵一向与羽陌交好,如今两国同婚,岚陵必须表态。但花希此人明为岚陵国相,根据百花杀以前的情报,他实际是岚陵王之父,在朝堂上的地位也至关重要。我觉得宫南傲会杀了花希,但他更会还岚陵一个‘花希’。”
“你是担心岚陵会因宫南傲的控制背弃羽陌?”雁落玄抬手想安慰地拍拍霏霏的头顶,却被她下意识避开。
他怔了怔,也不尴尬,背负双手轻柔道,“你放心,不等宫南傲的‘花希’回到岚陵,璃王的‘花希’就会宣布其实他根本不曾前去秋荧,而傲王杀死他的替身,可见其对岚陵之野心,最后的结果,就是岚陵完全并入羽陌。”
霏霏明了地点点头,“如此就好,我先回了。”
“等一下……”雁落玄忽然开口。
霏霏停步,“有事?”
雁落玄沉默了一会儿,摇头一笑,“无事。”
此后霏霏偶尔会来见他,但只谈国事,从来不言其他。没过多久,七月廿六便近了,宫氏和上官氏的联姻,两场大婚典礼同天举行。雁落玄被允许前去观礼,终于离开了形同软禁的和凤宫。
天尚黑,秋荧国都和相邻首府都城的百姓便已齐聚定凰广场,人山人海,却十分安静肃穆,曾经信仰国师的人们高举玄金二色的莲花灯,虔诚地为两位新后祈福。
与此同时,几位诰命夫人由血枫鹰主丽铮带领,静待于正宫和凤大殿,三人高的巨大紫檀支架上挂着熏香后的凤袍,历经三洗三晒三染的珍贵南海珠锦即使在黑暗中同样泛着珍珠般的光华,精致银线绣出的图样古朴高贵,熠熠生辉。
礼部倾巢而出,所有官员一律身着祭天才会用到的官服,恭敬地立于朝会时的政事厅上。礼部尚书一直紧盯水钟,见时辰到了便大喝一声:“请——礼——号!”
短暂的寂静后,两排金号被衣着光鲜的禁卫军三五人抬一个地从密室中抬了出来。金号刚刚完工,全是崭新的,每只号角上都分别刻了一个不同的美满传说,笔工精致,镶金嵌银,随便一只便是价值连城。号角足足有一人半高,即使支在地上,文官们还是难以拿稳。
“悦!”
女为悦己者容,王后梳妆,为悦。
礼部尚书话音落后,礼官们整齐地吹响了金号。这些金号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声音如同虎啸龙吟,远远地传开,一群彩羽丽鸟振翅惊起,从王宫之上掠过。百姓们以为神谕,齐齐下跪,吟诵着古老的颂词。
号角声一层层传进来,霏霏穿着贴身小衣坐在和凤宫中,依旧是散漫淡漠的样子。她如今是三嫁之身,宫南傲如此大张旗鼓,莫非是觉得还不够丢人?
听到号角声后,丽铮命人取下凤袍,亲自侍候霏霏穿衣,她压低声音有些别扭地道,“上官紫萱,宫南为你所做的已经是旁人求而不得的一切,你如今与璃王缘尽,当得珍惜眼前人。”
霏霏闻言依旧面无表情,小丫头一颗心都在宫南傲身上,有的话和她说了也无用。正如蓝安所说,个人各有个人缘,她只盼这姑娘最后不要死在她口中的宫南手中才好。
大红外裳,深紫腰封,长长的裙摆一直拖到一丈左右,金色长发加以红缎编齐,最后用凤冠盘紧。霏霏随意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先是疑惑怎么一应头面全是琥珀所制,随即就转为冷笑,成亲成亲,把人裹在颜色喜庆的绫罗绸缎之中,就叫成亲了吗?
“时辰快到了,走吧。”丽铮叫过一个诰命夫人,两人一左一右地托着霏霏的手肘,引导她向前走。走出和凤殿,走出后宫,走上政事厅,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终于……”
他没有把话说完。
第二次号角声起,是为“礼”,王赐王后凤印,王后献上为王精心准备的权杖,夫妻对拜之后礼成。不过宫南傲早就吩咐过,这一道礼节已经省了。
第三次号角声起,是为“德”,王与王后巡游国度,德被天下。宫南傲将霏霏打横抱起,走向礼车,他凑近她的耳后,声音低柔,“你若是困的话,本王就让他们抄近路,提前结束巡游。”
一大早就起来,能不困吗?反正有利于自己,霏霏懒懒地靠着宫南傲,嗓音冷而媚,“多谢夫君。”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他的心跳得很快,动作很温柔。即使抄近路,巡游依旧很漫长,霏霏还是睡了过去,睡前她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一次,还会有人来抢亲吗?
这是一个荒唐的念头,因为答案太显而易见。
霏霏醒来时,天又是一片漆黑了,她还在宫南傲的怀里,自然也没有人来抢亲。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想要站立起来,谁知腰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拉力,她又一次倒了下去,刚好落回男人的胸膛。
“小菲儿,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本王放弃了政事厅上的宴席百桌,美酒千壶,你要去哪?”宫南傲修长的手指已经落在她的衣结上,他幽魅地笑着,双眸在黑暗中也闪耀着惑人的光。
霏霏知道有的事情逃不掉,但她不想被某只索求无度的兽再弄得昏迷三四天。她拉开他的手,“我饿了。”
宫南傲翻身覆上她的身体,声线依旧华丽,却多了隐隐的怒意,“那正好,本王也饿了。”
霏霏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她不想解释。衣衫撕裂的声音频频响起,外面的凤袍完好,可里面的里衣已经被撕得粉碎。
她的沉默进一步激怒宫南傲,男子拾起一旁的腰带,重新替她系好,然后一把将她推下了床榻。琉璃灯罩中的火苗瞬间亮了起来,照亮了男子妖异而冰冷的笑,“小菲儿,你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本王——有求必应?”
霏霏倏地抬头,十指缓缓攥紧,“你要我做什么?”
宫南傲闭上眼,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嘴角的笑容越来越邪恶,“本王记得王后曾经在迎接羽陌贵客时献舞一支,真真惊为天人。你我如今终成眷属,结缡之喜,小菲儿是否应该再舞一曲,以示欢喜?”
霏霏抓紧了身上唯一的凤袍,屈辱和愤怒的火在心中越烧越盛,“宫南傲,我是你的王后,不是你的舞妓!”
“王后不是曾称呼本王为嫖客吗?”宫南傲眼眸带笑,宛若妖冶魔魅,却愈发显得阴霾沉冷,仿佛一路巡游时的温柔都只是她的错觉。他支起身子,邪惑的眸光锁定她跌坐在地的身影,凉薄启唇,“何况所谓王后与舞妓的唯一区别只在于,你是被一个人上,还是被一群人上。”
霏霏咬紧下唇,灿若榴花的红唇几乎要沁出血来,良久之后,那本就描画了精致妆容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古怪而妖媚的笑,“那么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双手自头顶摘下了华丽的凤冠,解散金色的长发,她轻轻舞动起来,紫绸束紧的腰肢来回摆动,宛若纤细的荷梗,让宫南傲想到“一一风荷举”的名句,下腹不由微热。
端庄华美的凤袍裹在她的身上,本该是高贵的九天凤凰,可那人眼角眉梢的媚色,修长优雅的脖颈,若隐若现的小腿,销魂慵懒的舞姿,却让她仿佛九幽堕神,鸠毒一般勾魂夺魄。
腰带一点点松了,舞得起兴的女子却不曾察觉,宫南傲的眸色愈来愈深,冷魅的目光藏着一波波的炙热火焰,落在那领口处渐渐扩大的晶莹雪色。
当霏霏高举双臂,开始飞快旋转的时候,宫南傲突然离开了巨大的婚床。他一把揽过那惹火的妖姬,然后以掌风扫落梳妆台上的名贵首饰和胭脂水粉,将她柔软妖娆的身体生生压在那平滑的台面上,她的后背贴到了冰冷的铜镜,他却是更加冰冷的存在,暧昧地挤入两人之间的空隙。
霏霏将藕白的手臂搭上他宽厚的肩,轻声道,“王,一天不曾吃东西,我真的很饿。若是我中途昏过去,不会很让人扫兴吗?”
“真让人难以相信,这只是承欢过一次的身子。”宫南傲将手探入她的凤袍,细细摸索,嘴角忽儿扬起一丝诡谲的笑,“好啊,本王许你用膳。”霏霏心中冰凉,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不允许她再如上一次一般晕倒,他要她清醒地承受一切。
他不让她从那狭小的台面上滑下去,亲自端了一碟丸子,回转之后一个个地喂进她口中,仿佛逗弄喜爱的宠物。霏霏如同嚼蜡,机械地咀嚼吞咽,直到最后一次,他喂入的不再是食物,而是自己的唇舌。
他吻她,霸道索取,仿佛那就是他常常提起的“爱”。霏霏仰起头,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厌恶和恶心的表情,十指深深陷入他身上的锦衣,更加提醒了她她是如何的狼狈,而身前的男人却衣冠整齐,高高在上如同主顾。
被占有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已经作好了准备,不会再难过,却还是有一滴泪珠滑落。
剧烈震动着的铜镜不知何时才安静下来,他又将她抱至婚床之上。他身体力行,让她充分明白,即使她一动不动,不发出任何难堪的声音,他依旧可以从她的身上得到餍足。
直到龙凤花烛渐渐熄灭,一夜的折磨落下帷幕,霏霏才彻底昏厥过去。宫南傲坐在她的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脉搏,同脉内力缓缓涌入她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替她调理内息。
她苍白的脸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宫南傲眼波一闪,握着掌心那只指节微微变形却仍然秀气白皙的手,半晌无言。
喜欢修罗盲妃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修罗盲妃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