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完清茶，柳絮和夏正楷回了自己的院子，一切如常。一直到了睡觉的时候，夏正楷被一阵凄厉的叫声惊醒，起来一看，柳絮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肚子，额头不断有汗水渗出。

　　“来人，叫大夫，快去叫大夫。”夏正楷大声喊道，守在院外的下人听到夏正楷焦急的叫声，不敢有一丝怠慢，拔腿向府外跑去。

　　“柳絮，别怕，大夫马上就到，别怕，别怕。”回头抓住柳絮的柔荑，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孩子……孩子……”感到下体有液体流出，柳絮惊恐地叫着。

　　低头一口，床褥上湿漉漉一片，布满了透明的液体。

　　府内的嘈杂声惊醒了两位夫人，靳宛筠和徐美凤，两人一同赶到柳絮的房间。她们都是生过孩子的人，看了一下情况，立刻断定是羊水破了。

　　“靳姐姐，孩子，救救孩子。”看到靳宛筠，柳絮把手伸向她，求助道。

　　靳宛筠上前握住悬在半空中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转过头吩咐下人，“快去请接生婆，还有，准备好剪刀，热水，还有一些干净的布。”靳宛筠从容地指挥着。

　　领了任务，分工而作。徐美凤在一旁看着，偷偷在心里窃喜他，巴不得柳絮死掉。她刚生下夏夕涵的时候，老爷并不在身边。好不容易做完月子，老爷回来了，但同时也带着柳絮，还爆出一个惊人的消息——柳絮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他要立刻娶她。自此之后，老爷就没进过她的房间，每天都守在柳絮身边。现在看这种情况，柳絮大概会提早生产，早产的危险性还是挺高的，稍不留意，就可能一尸两命。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被夏正楷叫去请大夫的小六终于把大夫找来了。

　　大夫进房，诊了脉，断定柳絮早产。将一干人等遣出房间，问道：“接生婆在哪，我需要接生婆的帮助。”

　　无人应答，靳宛筠沉吟了一会，站出来说：“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我跟你进房，我生过孩子，知道应该怎么做。”

　　“那好吧，夏夫人，麻烦你了。”

　　靳宛筠和大夫一起进了房，其他人全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听到房里不断传出柳絮的叫喊声，夏正楷的心都吊到嗓子口了，有好几次都想冲门而入，都被徐美凤拦下了。

　　“老爷，产房晦气，你不能进去，有大夫和大姐在，三妹一定会没事的。”看到夏正楷那么着急，徐美凤早在心里把柳絮咒上千万遍了，心里迫切想让柳絮死掉。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后突然就没了声音，揪住了所有人的心。靳宛筠看了一下情况，问：“大夫，三妹晕过去了，怎么办？”

　　“去药箱里拿些艾草给她闻闻，一定要让她醒过来。”

　　过了一会儿，柳絮醒了，下体的疼痛感继续，房间里又传出她的尖叫声。

　　“接生婆来了，接生婆来了。”

　　众人眼看接生婆进了房间，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柳絮折腾了大半夜，期间昏睡过去几次，但是孩子还是没有出来。接生婆满手沾满鲜血，出了产房，表情有些凝重，对着夏正楷说：“夏大人，夫人可能难产……”

　　不等接生婆说完，夏正楷再也忍不住，冲进产房，跑到柳絮床前，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柳絮，柳絮，柳絮……”

　　看到夏正楷进来，大夫说道：“夏老爷，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孩子……大夫，请你……保孩子！”虚耗了太多精力，柳絮的语气有些虚弱，但还是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柳絮，这样你会死的。”夏正楷痛心地说着。这一刻，他才发现，半年的相处，他已经深深地爱上柳絮，尽管她怀的不是他的孩子，尽管她之前有过一段错误的婚姻，但是他就是爱上她。

　　“求求你，正楷，孩子是我的一切。如果……如果我去了，希望你帮我照顾这个孩子。”

　　瞧见柳絮渴望的眼神，夏正楷根本不忍心拒绝。

　　“靳姐姐，”柳絮又把手伸向靳宛筠，祈求道：“希望你能和相公一起，照顾好这个孩子。”

　　“我……”靳宛筠还没出声，柳絮又被下体传来的疼痛折腾地叫出声。

　　“看到头了，看到头了，夫人，快用力，快用力。”接生婆惊喜的叫着。

　　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直到太阳快升起的时候，尖叫声才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婴儿尖细的哭声。

　　“生了，生了，恭喜夏大人，是个千金。”接生婆把孩子报给夏正楷看。

　　“让我看看。”柳絮要求道，她感受到身体的能量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退。

　　夏正楷把孩子放在床上，也许是母女间的心灵感应，孩子一见到自己的母亲，竟呵呵地笑了。柳絮慈爱地盯着孩子的笑脸，对夏正楷说：“我刚给孩子娶了一个名字，叫夏挽烟。挽与宛同音，靳姐姐，你对我的好我永远都会记得的。”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靥，有另一番柔怜的美。

　　“柳絮，你难道就没怀疑我吗，毕竟你是去了我那边，晚上就出事了？”靳宛筠的话引起了夏正楷的注意。

　　“靳姐姐说什么傻话呢，从我进府到现在，你一直都对我照顾有加。更何况我之前也经常去靳姐姐那喝茶啊，要有事早就发生了，何必等到现在呢？也许是孩子急着想看看这个世界，所以就提早出生了。”柳絮越来越觉得眼皮变得沉重。

　　“柳絮，柳絮，你不能睡，睡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靳宛筠抓住柳絮的身子，拼命地叫道，眼眶了布满泪水，她以为自己很冷血，但是这半年的相处，一天一句靳姐姐，怎会没有一点感情呢？

　　瞥见靳宛筠的眼泪，柳絮笑了，“靳姐姐还叫我怀疑你呢，如果你真得下药害我，现在会为我流眼泪吗？”示意靳宛筠把耳朵靠过来，低声说：“我怀疑徐姐姐多过怀疑你。”

　　靳宛筠哭着摇摇头，在心里呐喊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真得是她，是她把药混在茶叶里，每天放一点，所以你才会难产的，她是罪人，她是罪人啊。

　　柳絮又压低声音继续说：“靳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老爷的，老爷是为了帮我才娶我的。”看到靳宛筠惊愕的表情，柳絮又说：“靳姐姐，孩子……孩子就拜托你了。”说完这句话，柳絮再也支持不住，永远地闭上眼睛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夏正楷抓住柳絮的双肩，激动地叫着：“柳絮，柳絮，柳絮。”可是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靳宛筠呆呆地看着闭上眼睛的柳絮，脑海里不断地盘旋着柳絮对她说的那个秘密：“靳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老爷的。孩子，不是夏正楷的，不是，不是。”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她究竟干了什么，居然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害了一直叫她“靳姐姐”的女子。她究竟干了什么？

　　柳絮死后，靳宛筠并没有遵守对柳絮的诺言，帮她照顾孩子，而是永远地躲在佛堂里，整天敲经念佛，希望洗尽自己的罪孽。

　　夏挽烟盯着靳宛筠满是泪痕的脸颊，低声的唤道：“大娘。”

　　靳宛筠回神看她，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没想到你这么大了，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

　　夏挽烟没有出声，手一直紧紧握着夜天凌，没有放开。

　　靳宛筠苦涩一笑，说：“你娘临死之前我答应要好好照顾你的，可是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做到，你娘肯定恨死我了。恨我也好，她是应该恨我的。”

　　“大娘，”夏挽烟将另一只手覆盖住靳宛筠的手背，感受她微微的颤抖。

　　靳宛筠回头一看，神情恍惚，竟又把夏挽烟错认成柳絮，“柳絮。”顷刻间，她看到柳絮再朝她微笑。

　　“柳絮从来都没恨过你。”夏挽烟缓缓说道，只希望能帮靳宛筠解开这18年来的心结。

　　靳宛筠笑了，笑得轻松，18年来的第一个笑容竟然可以这么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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