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夏宇柏拿着夏正楷递给他的折子，诧异地抬头看他。

　　略略瞥了夏宇柏一眼，说：“福泉错把你的折子放在我的书桌上。”

　　“爹……”

　　夏正楷抬手打断夏宇柏未说出口的话，问：“现在战事怎么样？皇上有说什么吗？”

　　凝重的表情让夏正楷的心沉了一下，只听见夏宇柏说：“过几天，我可能要挂帅出征了。”这一仗，来的让人措手不及，我朝军队已连续打了几场败战，现在前线的士兵全都意志消沉，他这一去，祸福各半。

　　夏正楷走到夏宇柏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时间，才察觉到自己的儿子真得长大了。现在的夏宇柏，已经足足高了自己一个头。夏阀唯一的子嗣，子承父业，同样在朝廷上占有一席之地，也因为职位越高，身上挑的担子就越重。先帝驾崩后，他便将身上的担子尽数卸到自己的儿子身上，也不顾夏宇柏是不是承担的了。现在想来，全因自己太过自私啊。

　　“爹，我要出征的事，希望你先瞒着，不要告诉我娘还有……三妹，我怕她们担心。”

　　夏正楷狐疑地睨了夏宇柏一眼，不确定地问：“柏儿，你是不是……喜欢上挽烟了？”

　　心突然漏了几拍，守了多年的秘密就这样被自己的父亲看穿了。夏宇柏看了夏正楷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夏正楷的猜测。

　　轻叹了口气，心里很诧异夏宇柏会爱上夏挽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不是你妹妹了？”

　　点头，“那一年你和娘在佛堂吵架，我在外面无意中听到的。爹，我娘她……”夏宇柏想帮靳宛筠辩解，可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他该说什么呢，挽烟的娘确实是被自己的娘下毒害死的，就算他再怎么辩解，事实就是事实，永远都不可能改变。

　　“爹明白你想说什么。其实那件事，爹也有错。你娘说得对，我对柳絮确实存在别的想法，不然也不会在看到柳絮的第一眼就决定帮助她。我和你娘从小一起长大，和她成亲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我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是不是真得喜欢你娘。知道柳絮去世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对你娘是敬意，对美凤是一时的迷恋，只有对柳絮，才是真正的爱情。如果当初我能想清楚一点，这场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夏宇柏静静聆听夏正楷的话，比接受自己的娘是杀人凶手还要备受打击。他生活了二十几年，今天才知道他的父母并不相爱，自己的爹对娘只有敬意，对三娘才有爱意。而三娘确实自己的娘害死的，若让挽烟知道真想，大概永远都不会承认他这个“大哥”了吧。

　　夏正楷不知道夏宇柏的想法，接着说道：“其实那件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爹早就原谅你娘了。不管怎么说，你还是我儿子。”

　　“爹！”夏宇柏望着夏正楷，声音有些哽咽。

　　“老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来了，二夫人让您出去一下。”下人在书房外禀告。

　　书房内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太子过府的原因。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回去告诉二娘，我和爹正在商量一些事，回头就过去。”

　　“是。”

　　听见脚步声越走越远，夏正楷和夏宇柏又说了一会话才走出书房。

　　两人到大厅的时候，夜天凌和夏挽烟也接到太子上门的消息而赶了过来，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另一人——靳宛筠。

　　“娘。”是夏宇柏。

　　“大娘！”是夏夕涵。

　　“大姐！”反应最激烈的便数徐美凤了。这18年来，靳宛筠从未试过踏出佛堂半步，就连大年三十那顿团圆饭，她也从来不与他们同台吃饭。她的膳食，全是在佛堂里解决，陪伴她左右的，只有她的陪嫁丫鬟——徐大娘。如今走出佛堂，是什么意思？紧了紧放在腰间的那把大钥匙，那时账房的钥匙，也是夏阀当家主母的象征。她已掌管了18年，无论怎样，她都不会轻易交出去的。

　　“娘。”夏夕涵走过去握住徐美凤的手，扫过地上的碎片。那是徐美凤看到靳宛筠的时候，一时激动，站起来的时候手扫过桌面上的茶杯，甩掉的。

　　被夏夕涵一握，徐美凤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不管怎么样，她还有一个身为太子妃的女儿。瞥了脚边的碎片，扬声道：“来人，把地上的碎片都扫了。”说完又朝夏正楷迎上去，这个家，再怎么说，还是由夏正楷主权的，只要她抓住夏正楷的心，当家主母这个位子，她还是可以坐的很稳的。

　　“老爷，过来坐。你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多有心啊，拿了一支千年人参，说是要给你补补身子。”扶着夏正楷坐下，徐美凤正想走向旁边的位置坐下，却听到夏正楷开口。

　　“宛筠，过来坐。”手不偏不倚，正指向徐美凤打算坐下的位子。

　　尴尬，气氛瞬间陷入了尴尬。在场的人都没有想过，夏正楷居然会当众下了徐美凤的面子。今非昔比，以前顾着夏挽烟的安全，所以一直顺着徐美凤的心意。但是现在，夏挽烟已经成为了凌王妃，自有夜天凌保护着，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夏夕涵不免有些担忧，徐美凤的脾气，她最清楚。可是今天，太子在场，凌王在场，若徐美凤在此时发作，根本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可出乎意料，徐美凤只是呆呆地站了一会，便扬起笑脸，转身扶着靳宛筠坐在刚才自己准备坐下的位子上，嘴里还不停地念道：“瞧我，都忘了。姐姐，你可千万要见谅啊，毕竟你也18年没出过佛堂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妹妹我一时疏忽。”

　　一句话，把责任推给靳宛筠自己。她18年来都没出现过，如今现身，徐美凤当然不习惯，一时疏忽情有可原。若靳宛筠要怪罪，反而显得她小肚鸡肠了。可是徐美凤万万没有料到靳宛筠竟会做出那样的反应。

　　“妹妹言重了，我这18年来，什么都不理，只知道终日礼佛，把家里的重担都压倒妹妹身上了，姐姐我实在忏愧。从今天起，我就不去佛堂了，家里的事，我会自己处理的。柏儿，你等下就让人把佛堂拆了吧！”说得轻描淡写，却是卸了徐美凤的权力，见她还想出声，靳宛筠又说：“妹妹不介意的话，等下用过午膳就把账房的钥匙交给我吧，我想趁下午有时间，看一下账本。老爷，你没意见吧？”转头问夏正楷。

　　“没。”夏正楷不反对，便是答应让徐美凤把当家主母的位子让出来。

　　夏夕涵拉住想上前辩论的徐美凤，开口道：“大娘18年来不理事务，现在才来接手，怕是适应不过来吧。何不……”

　　“也许太子妃说得对，民妇可能一时间会不适应，不过有妹妹帮忙，民妇相信自己可以胜任的。”对夏夕涵以“太子妃”的尊称，对自己以“民妇”自称，这是变相地告诉夏夕涵，既然她已经嫁了出去，夏阀的事就轮不到她来插手。

　　夏夕涵不服，却不得不承认靳宛筠说得有道理，刚才想好的话瞬间说不出口。无法抗议，只能拉着徐美凤站在一旁。

　　“既然如此，美凤，你就把账房的钥匙交给宛筠吧，以后帮着宛筠好好管理府中之事。”简单的交待，夏阀的当家主母就已经易了主。从这一刻开始，夏阀的当家主母不再是徐美凤，而是18年来从未现过身的靳宛筠。回头对着坐在一旁的太子说道：“太子殿下，让你见笑了。如果太子不介意，就留在这里用过午膳再走吧。”

　　“岳父大人开口，小婿一定照办。”夜天清拱手作答，给了夏正楷十足的面子。

　　“那凌王殿下也在这里用膳吧。”

　　“爹说怎么样，我们一定照做。”答话的是夏挽烟。

　　用过午膳后，夜天清和夏夕涵、夜天凌和夏挽烟各回各府。临走之前，夏正楷把夏挽烟叫到书房，将柳絮的画像交给她，说：“这幅画像，你好好保存，或许以后，对你和王爷会有很大的帮助。”

　　夏挽烟不明，但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点点头。

　　夏正楷这一举动，让夜天清和夏夕涵猜测不断，但却没办法得到证实，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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