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乌府门前的牌匾挂满了灰尘蛛网，去了经年，仍依旧高高的挂着。
冬巳终于是看见了。
她说要停车的时候，秋歌并未阻拦，因为她身上药力还没过，秋歌是半抱着把她扶下车的。
红漆斑驳的大门，黄铜门钉早就失了光泽，一个个整齐的排在那里，仿佛一只只见证时间的眼睛，无情的诉说着世事无常。
门环已经掀不起来，冬巳伸了伸手，心中突然就没了全部了勇气。
这里就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么？
这里，就是自己的爹娘曾经住过的地方么？
这里，就是相府？
这里，在发生了那场日食之后赐予自己这一身梨花？
……
是不是又如何，光阴都已经变了模样，原本门内的都已随时间逝去，如何华丽的追悼，还有意义么。
冬巳竟然觉得自己忽然想明了了许多。
伸出的手，就颓然的放了下来。
“怎么，还是没力气？”秋歌半抱着冬巳，幽幽的问。
冬巳想要说不用了，可是胸口好像堵了些什么，不那么畅快，声音滞了一刹，秋歌就理所当然的替她伸手推开了门。
一棵老树映入冬巳的眼帘。
不知是冬风瑟索还是经年衰败，那树，只剩下宽阔粗壮的枝干，枯竭如烧过，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冬巳眼前蓦地出现了白花翻飞碧叶满树的场景。
原来这是棵梨树。
冬巳思绪酸楚，摸摸胸口银环，终是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玉梨苑内一片壮丽繁华。
白玉铺就整个屋堂，凿地为花，均生五瓣，骈蕊八叶，锦绣非常。
冬巳看着这一地梨花，犹豫片刻，没有迈出步去。
“如何不走，天女可是不喜欢？”秋歌幽幽开口。
冬巳不答话也不看他，兀自盯着最眼前的一朵洁白小花。
“此玉并非一般的白玉，乃是和田温玉，你若是光脚踩着，稍加时日，它就一直都是暖的。”秋歌说着，自己伸手脱了鞋袜，率先踩了上去。
冬巳冷眼看着，不发一语。
“天女这是在试探本王的耐心？”秋歌走出几步，回眸一笑，百媚丛生。
“再奢华也无非是脚踩之地，与泥土又有何分别？如此铺张，劳民伤财，定当误国。”冬巳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着力，严峻异常。
“哈哈，”秋歌仰头大笑，“铺张怎样，劳民伤财又怎样，若是这温玉足够，本王都想把整个泷涎宫用玉石重新砌了去。本王已得了天女，定当得到天下！”
说罢，伸手回去要拉过冬巳，冬巳后退一步，俯身从踝间抽出金刀。
“休要再伸手碰我！”冬巳说着，金刀直指心脏。
“呵，天女莫要忘了，你若是死了，那魔王就死得更快。”秋歌蓝眸一凛，冷声道。
“我没忘，死又怎样，我与他同死，他也得到了我，而你，再也没有机会，”冬巳挑高了声音，“得到我和天下。”
秋歌没料到冬巳突然变得锋利如此，腹中暗自吸下一口凉气。
“本王早说过，昭日小王可以以德服人，本王也可以，本王可以等，天女何必动怒至此，先收了刀才是。”秋歌立刻放缓了声音与目光。
“出去！”冬巳手上分毫未动，声音清澈响亮。
“好，本王出去，”秋歌说着，目光变得深不见底，“总有一天，会让你心甘情愿的成为我的女人。”
语毕，秋歌淡然而出，一抹清瘦身影，似妖似魅。
冬巳缓缓放下金刀，狠命捂住胸口，直至那银环硌得手心茫然的痛了起来。
“你自己说，这是何物！”玉颜竖了眉毛，冷冷的把刻有“泷涎”二字的铜牌掷在乌药脚旁。
乌药垂首而立，既不俯身去捡，也不说话回答，余光瞟到玉颜身后的何安，他竟是一脸铁青颜色，怕是玉颜已经全然知道，没什么转寰余地了。
“你以为你不说，寡人就不知么？！”玉颜盛怒之下挑高了声音。
床头两个孩子看见父王如此，吓得同时大哭起来。
“锦瑟！”
“乐伯！”
玉颜叫着女儿的名字，乌药叫着儿子的名字，二人同时各抱起了一个孩子。
只是玉颜对女儿锦瑟的关切之深，乌药看在眼里，胸口吃痛。
“好宝贝儿，不要哭了，父王吓到你了，乖乖，别哭别哭…”玉颜轻声哄着小锦瑟，全然不见了方才严厉的样子。
锦瑟果然在玉颜怀中破涕为笑。
“你这是通敌叛国，作为一国之后，寡人实不知如何处置。”玉颜转脸对着乌药，声音冰冷。
乌药抱着儿子乐伯，仍是不发一语。
“寡人知道你不是天女之后，并未追究也并未做什么对你不起之事，寡人甚至想了，就这样罢了吧，你既已经为寡人抚育儿女，寡人定当敬你宠你一生，为何你偏要如此？”玉颜蹙眉问，声音不大也并不尖利，却有了些不为人察的伤怀。
“王上确实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乌药终于开口，声音袅袅。
“纵是寡人想她，也无可厚非，她本是真的天女！”玉颜怒气又冲上了心头，冲乌药吼了一声，抱着锦瑟转身欲走。
走了几步，又猛的转回身来。
“你这样的母亲，不配教养孩子，何安，把乐伯也抱走！”
乌药惊得眼皮直跳，何安一脸戚戚的神色，仍是从乌药手中抱了乐伯出来。
“何安，何安……”乌药惊叫了两声，自己底气已是越来越弱，知道无望，眼泪空洞的流了下来。
“娘娘莫要太伤心。”何安低声安慰一句，仍是转身随着玉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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