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瞧着盐运司兵马很是不得了,怎的这位领兵的大人这般不济事?”
“……这有何难解之处?定然是平日里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群众的脑补能力是强大的,从荀行亮的一个趔趄里便脑补出了这位大人鱼肉盐民盐商,过着好奢淫逸的生活,以至掏空了身子。
荀行亮很愤怒,非常愤怒!
他是盐运司的好青年,努力上进,日日早起练功,训练兵卒,要说欺压盐民盐商那是有的,盐运司就是吃这碗饭的,盐司同知还指望着他们刮了银子去孝敬两淮盐运使。但他的身体确实没有烂到人民群众脑补的这一步。
他要急于证明自己强壮的身体,急怒之下便如恶虎捕食,向着那健仆扑了上去……很不幸的是,围观群众只见到那健仆朝旁边一闪,“好心”的伸手扶了一把荀行亮的胳膊,便有半截惨叫声从他嘴里逸出……后半截惨叫硬生生被他强咽了回去。
那健仆似被吓了老大一跳,立时松开手来,轻轻在他后背一拍,宛如母亲轻拍了一下受惊的婴儿……荀行亮便扑通一声匍匐在地,来了个大礼参拜,他面前是钱家人密密的脚丫子……
“这可如何使得?就算钱二老爷受得,钱家人可受不得荀大人大礼参拜。荀大人若是诚心前来吊唁,还请到灵前参拜即可!”卞策适时上前去扶荀行亮,还不忘向围观众人及钱家人解释一二,心里暗暗高兴,也不知道聂大从哪里挖出来的这人才,居然整的荀行亮灰头土脸的。
荀行亮气恨无边,狠狠甩开卞策,这时候也顾不得他盐运司的脸面了,全都被他丢光了。话都被卞策说光了,围观群众已经在猜测:“……定然是这位盐运司的老爷这些日子围住了钱府,心头有愧,这才向钱家人大礼赔罪……”
靳以鹏与秦苒各从聂震身后伸出一个脑袋来,兴奋的看热闹。又缩回去窃窃私语。在聂府蹲点守候了好几日,能看到今日这出精彩好戏,实在值个回票价。
二人心中对聂震油然生出敬佩之意,又无比庆幸自己过去从来没有得罪过这位聂大爷……可怜的荀行亮大人就是前车之鉴啊!
荀行亮一张脸早黑成了锅底,他心里也隐约有几分明白,今日碰上个扎手的了。那健仆分明高手,只是他紫红色的脸上堆满了歉疚的笑容,十分的憨厚,与他那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截然不同,群众雪亮的眼神都习惯了同情弱者,无论如何,舆论的风向只会一面倒的向着那健仆而去。
什么叫有苦难言?
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钱谦钱泰两兄弟作势弯腰还礼,钱谦几乎笑出声来,钱泰这些日子深恨盐运司在钱家大办丧事的时候闹事封门,嘴里毫不客气:“这些日子以来,荀大人乃是第一位前来钱家吊唁的人,世态炎凉,难得荀大人如此高义……钱泰实是感激不已!”
卞策殷勤替荀行亮拍土,又顺势夸他:“钱二公子客气了,荀大人怕卞某与钱二老爷交情深厚,上门吊唁伤心过度,这几日都陪着卞某,不肯让卞某上钱家来吊唁,不然钱家又岂会这般冷清?”
荀行亮恨不得一巴掌封住了卞策的嘴巴……可惜这位世子爷就算县令品级与他不相上下,可是身后还立着个永乡候府,容不得他轻易造次辱人。
聂霖带着翁大成翁鱼赶过来的时候,正逢这样的混乱时刻。
事到如今,荀行亮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盐运司的人上前来告诉他聂霖来了,他转头立即扬声叫道:“聂二,这边来——”
聂霖本来要上前去向聂震打声招呼,听得荀行亮的声音,立时便赶了过去。说服并请了荀行亮出面,他是费了好大心力又花了大价钱的,岂敢怠慢?
卞策不甘示弱,朝聂震招手:“聂兄,你不是要进钱家吊唁吗?”
聂震拖着两条尾巴缓行十来步,便到得钱府门口。
盐运司的人此刻已经全部站在一侧,钱家以门槛为分界线,里面站着聂震请来的那数名健仆,钱家众人,门槛外站着卞策与荀行亮,还有匆匆而至的聂霖翁大成,及翁鱼。
“好巧,大哥原来也在这里?!”聂霖立在荀行亮身侧问候。
聂震看似随意的立在了卞策身边,“我竟不知二弟也来清江浦了。”无形之中,便似三拨戒备森严的阵营。
门内钱家人是一拨,门外卞策与荀行亮各是一拨人马,而聂家兄弟俩分属两个阵营。
翁鱼的目光一直紧紧盯着聂震身后的秦苒,见她与靳以鹏形影不离,眼神如冰刀一般,将靳以鹏凌迟了无数遍。
聂霖早预知了这少年的不安,转头轻笑着低声安抚他一句:“总会教你得偿所愿的!”
翁鱼唇边缓缓绽出一抹冷酷的笑容来。
钱家门口,一时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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