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以鹏——”
大清早的西市贾家客栈里,一声少女的暴喝声惊醒了还在睡着的人们。
客栈二楼东梢间的门开了个缝,探头探脑伸出来个鬼祟的脑袋来,左右看看,被正当门一双半旧的鞋子给吓住,不及缩回头,耳朵便被一双纤手拧住。
“轻点……轻点妹子……大家……大家都看着呢……”
仪表堂堂的少年弯腰拱背,配合少女的身高以免耳朵被拧下来,嘴里则忙不迭讨饶。
秦苒拧着靳以鹏的耳朵进了隔壁房间,回手将门踹阖,虎着一张俏脸坐在床上,目中含冰紧盯着靳以鹏。靳以鹏在这种目光之下心虚的缩了缩脑袋,面上堆叠起笑来,上前陪礼:“小苒,苒娘,妹子你别生气,我这不是为了那三千金吗?”
……这是什么逻辑?
秦苒肝火越烧越旺,若非眼前之人是靳良雄亲自托付给她的,此刻早受了她十几记窝心脚了,最好是再将其人扔到漕河里清醒清醒!这家伙起初是为了替她筹金子,可是自遇上聂震,便跟发烧友遇上偶像似的无条件崇拜……连带着偷了她的银票。
自从延平坊出来之后,靳以鹏便大包大揽带着聂震主仆住进了客栈,付银子的自然是秦苒。她万般无奈之下将玉枕当了,也才当了一百多两银子。
她本来想着,取之于聂家,还之于聂家,也不算心疼,但是……一百多两银子对于铺张惯了的聂震来说……还不够他三五日的正常开销。
这货出门必带着靳以鹏,秦苒有幸跟着出去过两回,但见其人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对着沿街各处的关扑场子指指点点,对激动的满脸通红的扑买者们煞有其事的点评,最可恨靳以鹏狂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回来还要在房内再三回味并作笔记。
就凭他的狗爬字!
秦苒心里的小火苗一度燃烧的非常旺盛,但忍了又忍,眼睁睁看着当玉枕的钱就这样流水般花出去,展眼没了,她又拿出几两碎银子,还不够聂震在丰乐酒楼吃一顿的……一直到今天早晨,她爬起来找不到自己存的那一百五十两银票,略一回想,便知定然是靳以鹏动的手脚。
昨日靳以鹏亲自带了一套衣服来送她,只道是他在成衣店专为秦苒扑买所得,枉了秦苒当时看着他一身小厮衣服,感动的半日说不出话来,二话不说就转到房内屏风后,将这套衣服换了下来……旧衣暗袋里装的银票便忘了取出来……
靳以鹏打躬作揖陪不是,秦苒正在气头上,抬脚便踹了过去,“死开!你跟着姓聂的去混吃混喝好了。我就算是乞讨……我也要回清江浦……”这混蛋太气人了!
房里的吵闹声隐约传到了对面房里,聂震饶有兴致的竖起耳朵来听,唇边笑容清淡无害,全不因着自己大手大脚花掉了秦苒的银子而有一丝愧疚,纯然看笑话的口吻:“……这小两口……不过不对啊,那秦家小娘子中意的不是二弟吗?”
聂小肥摆弄着房里伙计刚送上来新出炉的点心,摆好了端到聂震面前,如实回答:“我瞧着,秦家小娘子中意的倒未必是靳……”
聂震拈了片琼酥叶,嚼的脆响,又觉无趣,遂换了块桂花糕来吃,“她中意的是谁我不管,不过她爱钱的模样儿真正令人可恨!”半块桂花糕被拈成了碎渣,洒到了点心盘子里,使得那些精烤细制的小点上面似蒙了层灰般令人生厌。
“端出去倒掉。”聂震的眼神变冷。
聂小肥“嗤”的笑出声来:“少帮主整治的她还不够?不但将那玉枕当了的银子花个净光,连她自己的银子也尽数搭上了。如今她身边大概也就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了,少帮主打算如何打发她二人?”
“打发?”聂震在聂小肥讨好的伸过来的脑门上狠拍了一记:“她那样的女子,眼里只有银子,用得着了千求万求,好话说尽,用不着了过河拆桥一脚踢开……再熬个三五日,大约便会带着靳家那小子走开罢。”
他生在富贵漕家,拜红踩黑的事情委实见过太多,自觉一眼便可看透人心,不过都是些存了私心的货罢了,有何区别?
秦苒房里,靳以鹏花了一盏茶功夫才将秦苒劝的面上坚冰有所融化,他四顾房内,见门窗紧闭,这才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盘膝小声劝道:“小苒你要听哥的,我走南闯北这几年,什么人没见过?”
秦苒讽刺道:“是从清江浦输到高邮,然后再从高邮输到清江浦吧?最后整个儿连自己都输了!”事实不容人否认。
靳以鹏涨红了脸,咳嗽一声,拍着她的肩语重心长的劝导:“妹子你想啊,哥会害你不成?”
秦苒修眉微掀,怀疑的眼神直逼到他脸上去。
靳以鹏大掌在脸上使劲搓摩了几下,只将他一张俊脸搓的更红了,这才打起精神接着劝秦苒。
“妹子你想,少帮主是什么人?眨眼间能输掉一座宅子,却能在关扑场一路赢回去,虽然都是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值不了什么钱,可也说明他赌技惊人啊!我在清江浦原还觉得自己赌技非常,可是自跟了少帮主之后,才知自己素日竟是井底之蛙。上京关扑之风极烈,有多少人一夜之间暴富。我们若是跟着少帮主,何愁赚不来三千金?比起你我苦思钻营,岂不好上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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