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从来几家欢乐几家愁。
聂秦两家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喜事,冯家却在换孝幔,搭灵堂办丧事。
冯苑作为外嫁女,惊闻噩耗,由夫婿翁大成亲自陪着回家奔丧。一进院门,便看到冯天德的亲信冯坚一脸为难的在院子里踱步。家中白灯笼高高挂起,来往仆人皆是热孝在身,前院一片凄冷肃穆,因此后院女子的莺泣燕啼便传到了前院来,听着简直透出一种兵荒马乱的末世光景。
“姑奶奶快劝劝太太吧,这时候卖人,委实不是好时机,让旁人如何瞧冯家?”
冯天德后院里姬妾甚多,花红柳绿,满园绽放,如今冯天德无故身亡,尸骨未寒,冯氏悲痛之余,对这帮平日勾着丈夫的狐媚子们再不容情,当下叫了人牙子来,准备全部发卖。
冯坚深知冯氏与冯苑母女情深,当此机会,唯有冯苑能去劝解一二。
他这样一心一意跟着冯天德的亲信,如今冯天德一朝亡故,偏偏未遗有后嗣可继承家业,前途犹未可知,冯氏这番做法,让他心实难安。
冯苑在亡父灵前点了香,默默流了会子泪,后院的闹腾声还在继续,陆续有漕上坛子里的人前来祭奠冯天德,听得这声音,目中皆含了诧异相询之色,冯苑只觉头脑发沉,由小丫环扶着去后院开解冯氏。
冯家后院里,冯氏面色沉郁,透着萧索肃杀之意,在院里一把罗圈椅上坐着,身旁漆案上摆着茶果点心,已凉透多时,身后立着亲信丫头妈妈,脚下跪了一排素衣美人儿,粗粗看去,约有二三十数之多。
有那口舌伶俐的,梗着脖子犟嘴:“……太太这般作法,妾身不服!妾身也跟了老爷有好些年头,如今竟连孝也不得守……太太便要将妾身等人发卖出去……太太就不怕老爷知道了死不瞑目么?”
这侍妾原是冯天德从外面私窠子里梳笼了带回来的,床上功夫了得,虽然冯天德院里外面有数不清的女人,但一月总有两三回歇在她房里,也算盛宠不绝,手头也略有积蓄,若是冯氏放了她出去自立门户,想来日子尚且过得。但冯氏今日却是铁了心要让她们一文不带,净身卖出冯家门去,这些女子如何肯?
冯氏冷笑一声,她身后一个积年的老妈妈厉声喝道:“你不过婢妾之流,生死去留自有当家主母作主,哪里轮得到你多嘴多舌?还不掌嘴?!”
早有孔武有力的婆子上前去架住了那侍妾,左右开弓,片刻之间,掴掌声不绝,竟将那侍妾姣好一张脸蛋给打成了猪头,一嘴的米粒儿碎牙打下来好几颗,可见用力之大。
冯苑原本是来后院劝冯氏的,可是瞧见她娘眉间那点狠戾及畅意,心头大恸。她们母女处境,好日子已过全部过完,将来如何,犹未可知,还不如由得冯氏性子,先拔了这些心头刺,让她松快几日……
前院里,吊唁的人陆续前来,有漕坛上的兄弟,清江浦与冯家有来往的各商家盐商,便是连县太爷卞策也派了差役前来送丧仪。
卞策背地里未尝不嘀咕:“这位冯坛主死的真是……”蹊跷了些。听说冯天德自小等于在水里泡大,水性极佳,便是闭着眼睛在水里睡觉也不见得能淹死,怎么就掉进荷花池子里淹死了呢?
但冯家无人前来报案,他也不能因一时好奇而派仵作前去验尸,万一引得漕坛上众血性汉子只当他要搅得冯天德死后不宁,引起反政府情绪,那就不好了。
况漕坛上出了人命,若他们能够内部和谐解决的,县衙一般都采取袖手之姿,这已是常例。
他从京中带来的幕僚凑趣笑道:“不知道这件事跟他的好女婿有无关系呢……”这些人都是人精,各府秘闻不知见过凡几,结亲攀权攀势攀富贵,才是常理,说是与他们谈什么因爱成婚,简直笑谈。
卞策默然:“也不知道下一任坛主由谁来坐?”冯天德死了不要紧,他一届地方父母官,清江浦这界面儿维稳最重要啊!无论谁坐,只要不是个生事的,不要在他任期内发生大规模械斗流血事件,就算不错了。
至于漕帮内讧,反正最后活下来能爬到那位子上的,都不是傻子,自不用他操心。
聂震听得冯家办丧事,冷冷一笑:“与虎谋皮,可不得被吞进虎口,吃的渣都不剩嘛!”这位冯坛主真是赔了女儿又折命。
自翁鱼来过之后,他如今也算是与聂霖撕破了脸,他的人与聂霖的人坐上坛主这位子,结果迥然不同——靳以鹏如今已算得他的人。
听说聂霖带着翁鱼前往冯家吊唁,聂震也收拾妥当,带着聂小肥前往冯家。
“说起来,我也是时候尽尽少帮主的义务了。”顺便再凑凑热闹,与聂霖见见面“联络联络兄弟之情”神马的……
聂小肥吞吞吐吐:“秦娘子……少奶奶听说陪着靳公子去冯家吊唁了……”偷窥聂震脸色,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的笑脸淡了下去,近似无踪。
——少奶奶也真是的,就算是青梅竹马,眼见成亲在望,陪着别的男人也是不妥啊!
聂小肥暗中腹诽秦苒,小心翼翼跟在聂震身后,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到得冯家门前,但见河中泊着不少船,想是往冯家奔丧而来。近岸之地一艘船上,秦苒俏立船头,目光只在冯家门口打转,却不见靳以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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