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世子，这……可怎么办？”莫掌柜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向许海丰请示道。

　　许海丰微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反问道：“老莫，你觉得呢？”

　　莫掌柜斟酌了一下，谨慎地回答道：“这两家都各有长处，也各有缺点。松江布庄的布花色好，但是可惜是印的，不是织出的花纹，也不知道市场会不会接受；蒋赵两家合伙的，这花确实是织出来的，也是新花样，吉祥如意得很……可惜拿得出手的唯有这一个花色，而且也远不及松江布庄带金丝的。”

　　莫掌柜是商人，商人重利轻义，对他来说，只要布好，花样就算是抄来的又如何？松江布庄自己没有防备住，那是他们自己没有本事。

　　“那你的意思是，看上蒋赵两家的绸缎了？”许海丰问道。

　　莫掌柜没有言语，但是这个态度就已经是默认了。

　　“我跟你看法相反，我反而更喜欢松江布庄的这三块面料。”许海丰一笑，说道。

　　莫掌柜愕然抬头。

　　“老莫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许海丰掂了掂手中的花布，笑了，“可是正是它如此，我才更看好。”

　　说着他招了招手，叫那个小伙计打了一盆清水来。

　　天然呆的小伙计不明白这个东家要做什么，不过他还是很快地打了盆清水过来了。然后，他看到许海丰将手中的那三块花布，一块接一块地，浸入到了水盆中。

　　“东家！会串色的！”天然呆急得大叫了起来。

　　莫掌柜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世子爷要做什么。

　　现在市面上纯靠染色做出来的面料不多，而且因掉色厉害，价格低廉，主要面向的是平民。

　　而用印染的技术来做花样的就更少了。因为印染的颜色不够牢靠，一下水就褪，几样颜色的放一起洗一洗，保证洗完了你就认不出来任何花样——全部都串到一起了，透着一股屎一样的难看。

　　唯有从南疆那边的蛮人有秘诀，印出来的花布从不褪色。可是他们只能印单色布，用扎染的手段做出花样，那染料的配方也看得严实得很，从不外传。

　　这松江布庄印出来的花布虽然好看，可是看这花里胡哨的花色，等到一入水，还不得串成了一锅粥？莫掌柜心中笃定得很，这也是他不看好松江布庄的原因之一了。

　　可是等到莫掌柜看到小伙计那盯着水盆那震惊的样子，他心中道，难道这几块布褪色如此厉害，将这小子吓成这个样子？

　　他不由得也低头看去，可是表情却比天然呆小伙计更加的震惊：无他，他看到了，那盆清水，竟然仍然是清澈无比，那几块花布，也仍然是那些漂亮无比的花样。

　　那些颜色，竟然半点串色的迹象也没有。

　　莫掌柜顿时目瞪口呆。

　　许海丰笑盈盈地将这三块布从水盆里拿出来，水淋淋地便放到一边，又拿起蒋正送来的那块最漂亮的布，再次浸到了水里。

　　然后，莫掌柜再次被雷得风中摇摆。

　　蒋正这块布明明是织出来，可是竟然串色了！那些花纹上的颜色褪下来，浸得周围一片模糊。

　　这个对比实验，完全打破了莫掌柜一向的认知：织出来的布串色，印出来的布反而不串色！

　　你说这世间还能再有点诚信吗？你一染出来的面料，就不要比织出来的还耐洗好不好？这个样子，那以后叫织坊如何生存？

　　突然，莫掌柜神情顿时就凝重起来。他明白了世子爷刚才话的深意了。是呀，织出来花色的布，成本高昂，对花色的限制还极大。

　　染布本来在这些方面就占便宜了，还能够上色稳定的话……如果真的有一天，这样的染布技术能够推广，那谁还会买那提织法织出来的花布？

　　当然他不知道，其实染布的工序也不简单。不过比起织布，还是容易多了。打个比方，如果说织花布是硬件技术的话，染布技术就是软件技术了。

　　是买齐照相机、摄像机、录音机、DVD播放机、CD音乐播放器、蓝光播放器、游戏机……全套机器便宜呢，还是买一台电脑，然后再安装上摄像软件、录音软件、视频播放器、音乐播放器……便宜？

　　莫掌柜终于想明白了许海丰的意思，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许海丰却又开口了。

　　“小聪明。”他鄙夷一笑，将湿淋淋的布从盆里捞出来，随意扔到一旁，“蚕丝染上色后，没有经过水洗这道工序。”

　　“那好，我这就去通知他，让他带着他的布回去。”莫掌柜精神头极好。身为绸缎布料从业人员，看着这个行业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叫他如何不欣喜？

　　他有一种历史见证人的自我感觉，这种感觉给了他力量，让他觉得，自己现在就算是连续工作几天几夜，也不会觉得累。

　　“慢着。”可是却不料，许海丰叫住了他，“你应该选择他的布。”

　　“什么？”莫掌柜愕然，他完全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明明是松江布庄的布各方面都优秀一些，为而且成本更低廉——也就是他们能够赚得更多。

　　并且还能够亲自见证行业的巨变……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自豪呢？

　　不止他不明白，门口侍立的天然呆的小伙计也不明白。这个姓蒋的恶心死人了，自己不招人待见，就欺负服侍自己的人……

　　他都替那个被打的小厮觉得愤怒。

　　“松江布庄确实很好，不过我选择蒋家。”许海丰淡淡一笑。

　　莫掌柜虽然一头雾水，但是他还是知道分寸，知道许海丰才是东家。所以他点点头，听话地向外走。

　　可是许海丰又加了句：“不过了，他这布质量这么差，狠狠地杀杀价。”

　　莫掌柜啼笑皆非，一一应承下来。

　　不过，难道就是因为蒋正这边的面料可以杀价，所以世子爷才看上的？莫掌柜有些想不明白。要是跟松江布庄再谈谈，也许也能够杀到最低呢。要知道像这样的小店，他们是宁愿亏本也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机会的。

　　可是……为什么呢？莫掌柜想起松江布庄那个好看得过分的年轻东家，再次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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