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安抚了妹妹,容谋退出了雨卉的屋子想回房间歇歇一身的疲惫,却在拐过走廊时瞧见云佩将如惜从自己的屋子带走了,以为是母亲找如惜说话,便没做计较,一个人往房间走,刚要推门进去,身后响起柔弱的声音。
“三爷,我有话想跟您说。”
容谋转身,那女子却是落霞。
“好啊,进屋说吧。”
落霞摇头:“进您的屋子若叫人看见,又要闹风波了,我们就在楼下大堂说话,人来人往的,咱们落得大方。”
“也好。”容谋笑了笑,大方地下楼去,落霞则尾随其后。
这一边,雨卉扭捏了半晌终平息了心情,便说肚子饿,周红绡乐呵呵地去给女儿弄东西吃,一时屋子里就留下她们姑嫂二人和楚楚。
雨卉瞧楚楚只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书,方才自己和嫂子母亲说一大堆话时,这小丫头也不闻不问,性子比从前静了许多,故而笑问:“我们楚楚如今喜欢做学问了?可惜凌云书院不收女学生。”
楚楚抬头,冲姑姑甜甜地笑了笑,“不必上学,我识字自然看得懂。”
孟筱悦则道:“不知怎么了,这一路过来竟爱上看书了,一有空闲就看书,若非嫌马车颠簸怕她瞧坏了眼睛,我拦着,你定能在马车上见到一个小书呆子。”
“什么叫女子无才便是德,娘这话就不对,二婶说她从小和哥哥们一起读书,所以才这么聪明。”楚楚反驳母亲的话,神情认真,“我要像二婶那样不让婆婆欺负,不要像娘这样。”
孟筱悦着急,责怪:“哪儿学来的,混说什么,这是给你二婶添麻烦。”
雨卉却不以为忤,笑着过来搂了侄女,肯许:“就该这样,学婶婶那样厉害才对,我们凭什么就要叫人欺负?”又对孟氏道,“嫂子也别担心,二嫂她不会计较的。何况您也瞧见的,二嫂是好人,别人不犯她对她好,她就对人掏心窝子的好,您想想如今老太太不找我们麻烦,还不是忌惮我二嫂。大嫂你就是太柔弱太善良,才叫老太太欺负,难道你想让楚楚将来嫁了人,还叫人家欺负?”
孟筱悦摇头叹道:“你们两个都说好了,叫我说什么?只是楚楚她二婶是好,可老太太也不是妖魔鬼怪,她也有她的难处,这些我们怎么能懂,我呀……只是记着你大哥的话了。”
楚楚和雨卉面面相觑,本想和孟筱悦理论,但听他将容谔搬出来,不愿叫她伤心,遂作罢,继而玩笑说话,不一会儿周红绡送来食物。
只听她压低了声音说:“那个落霞也不知是什么心思,刚才又纠缠起老三了,我瞧见云霞仗着老夫人的命令上去说什么,竟叫三少爷骂了自讨没趣。啧啧……”
楚楚吃着点心,不经意地说:“云佩她们好凶,上回我们在路上歇息,我下去掐花给娘戴,在土丘后头听见云佩骂如惜婶婶呐。”
众人不解,周红绡问:“孙小姐听见什么了?”
楚楚一本正经说:“好像是如惜婶婶病了,云佩叫她吃药,她不肯。”她摇摇头,“我没懂,就记了这些……”
她不过是说无意中听来的话,可大人们却都好像很吃惊,实在奇怪。
“好孩子,这些话往后就莫说了,大人的事情,将来你才能懂。”孟筱悦呵呵笑着,一边说一边朝众人使了眼色。
众人会意,没有再提,唯有周红绡叹叹:不知老太太脑子里想什么,年轻的时候也没闹腾够。
且说这日晚上,容谋归来,见如惜红了眼睛一人坐在床边,瞧自己回来便慌慌张张地,只管垂着头,说话亦细声细语。
容谋记得看见如惜随云佩去的,便拉了她问:“怎么了?我娘又给你受委屈了?”
如惜摇头,战战兢兢,脑筋一转,硬挤出笑容说:“我说了爷不要生气,原是想着您与那落霞在一起,心里便不自在了。”
“傻丫头!”容谋大笑,信以为真,捏她的脸嗔怪,“你几时也学得这样疑神疑鬼了?我问你,将来采薇嫁来,你怎么办?”
“那如何能一样,采薇将来是少奶奶是姐姐,何况她这么好的人。落霞可不同,不干不净……”
“莫要这么说人家。”容谋严肃,“都是女人,何必这么刻薄?你想想,又有哪一个肯过这样的生活,她有她的难处,你便等着看好戏吧,我娘从前多受那几个小人挑唆,这一次我回去,非除了他们不可。”
如惜听得懵懵懂懂,不敢多问,麻利地服侍容谋洗漱,便要安歇,却道:“今日爷自己一人睡吧,我身上不方便,怕扰了您,我去周姨娘那儿睡一宿。”
容谋没有怀疑,答应下,待她离去,便合了被子睡下,旅途劳累,须臾便进入了梦乡。
如惜退出后,托着一支蜡烛沿回廊往周红绡的屋子去,正低头小心走着,一把冷幽幽的声音却响起来,“如惜,我们说会儿话吧。”
如惜吓得不轻,那烛光一照,见立在拐角的人竟是落霞,不禁恨道:“人吓人吓死人,你大半夜在这里做什么?”
落霞轻笑:“姨奶奶如今说话也大声了,可惜你对我凶有什么用?”
“懒得与你理会,只是告诉你,休想打三爷的主意,这个家容不下你。”如惜这一刻竟凶得很,似在保护自己所有不要叫人夺去。
落霞冷笑,“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三爷,你瞎操心来。来……”她朝如惜招手,神秘地说,“对付那个老家伙和云佩她们,我有法子。”
如惜愣愣地,因知是对付冯梓君一流,竟叫她勾了过去,二人掩在拐角里,窃窃不知说了什么。
翌日,天亮,因无需在金陵逗留,且冯梓君惦念赶回杭城过年,一家人踏实睡过一晚后,便又要启程。
正依序在客栈门前准备登车,那里才送了冯梓君的马车先行,忽而一队车马缓缓过来将本不宽阔的道路堵住,似乎是要在这家客栈投宿,一个汉子上来嚷嚷着找店家安排车辆马匹的安顿。大家见那旌旗飘飘,便知是一家镖局的车马。
于是店家便来向容谋道歉,希望容谋一行等一等,待他将那车队的马车安置好再走,见容谋答应,忙得去镖队那边张罗。
容谋原不心急,便与众人说笑,正逗妹妹时,忽听侄女儿大叫:“呀,是赵伯伯。”一边喊着,一边挥着双手,“赵伯伯,我是楚楚。”
众人好生奇怪,均一脸疑惑,只见孟筱悦虽急急忙忙地拦着女儿,那如水的眼眸却已往前方看去,几许惊讶掠过她的眼睛,嘴角也带了笑。
容谋顺着母女俩朝那车队看,果见一身形魁梧的男子挎着腰里的大刀朝这边阔步而来。
“楚楚,你认识这个人?”雨卉先问。
孟筱悦知道瞒不住了,索性放开了手,楚楚兴奋地答:“认识认识,在舅舅家的时候认识的。”说罢就朝那汉子扑去,乐呵呵地笑着,“赵伯伯,咱们又见面了。”
那汉子果然不生疏,弯腰将楚楚一把托举起来,哈哈笑着:“小楚楚,想你赵伯没?长高了,好像长高了,越来越漂亮了。”
楚楚很快活,咯咯直笑,似与那汉子是亲密无比的亲人般毫不见外。
汉子将楚楚抱在怀里,走来将众人看了一眼,继而把目光停在孟筱悦的身上,却没有猛汉的粗鲁,反而彬彬有礼,“容夫人,好久不见,可否引荐您身边这几位。”
孟筱悦脸红了,她素来纤柔温婉,除非与冯梓君发生冲突会大哭哀求情绪激动,平日里便是一湾平静的湖水,波澜不惊,今日却一反常态,眼神闪烁不定。
“赵局主有礼。”孟筱悦定了定心,款款立到容谋身边,一一将众人介绍。
大家彼此见过礼,说了前事寒暄几句,镖队马车已差不多停妥当,店主热络地上来说:“请容爷和夫人小姐们上车吧,一会儿道路就能空了。”
容谋颔首,转而对赵局主道:“就此别过,局主救家嫂之恩,容谋记在心里,因急于赶路一时不能言谢,还望有一日局主路过杭城,能到寒舍一坐,让容谋一尽地主之谊。”
赵局主笑道:“一定一定,容三爷一路走好。”又回身招呼镖局兄弟,“来几个,帮忙搬东西。”
“不必了,不过是几件细软。”容谋客气,说罢自顾安排嫂子妹妹们上车,罢了,自己正带着如惜坐车,却见赵局主立在嫂子的车下,窗内是大嫂搂着楚楚,小丫头依依不舍地将手拉着赵局主,娇滴滴地央求他来日去家中看望自己。而大嫂只是静静地,一言不发。
容谋未多思量,便带如惜上了车,方喊了车夫赶车,马车缓缓启动,便听后头车子里侄女儿喊:“赵伯伯,你要来看我啊。”
车子向前,那赵局主似说了什么,奈何滚滚车轮声和渐行渐远,容谋几人已听不清楚了。本来容谋没有多想,却是如惜一句仿佛玩笑的话叫他上了心。
“那赵局主一表人才,我瞧他打量悦娘的神情,很不一般呢!”
容谋听过,心里起了思量,却对如惜道:“一会儿也嘱咐大家,莫要提这件事,你知道我娘的脾气,若知道大嫂和外人有来往,就算没什么事她也会起波澜。”
如惜答应,便不再提,而自己也私下有了计算,昨夜落霞那些话,字字句句都在心里荡漾。
继而一行人与冯梓君的马车会和,因急着赶路,大家不曾下车见面,这件事便暂时搁下了。可旁人不知道,但与孟氏同车的雨卉却看在心里,自与那赵局主见面后,大嫂便一直沉浸在惶恐不安中,素日的稳重柔和分毫不见,叫人奇怪。
而楚楚却一直笑嘻嘻地瞧窗外的景色,脸上满是快活的笑容,不知那孩子脑袋里想着什么。
雨卉猜想,那赵局主于大嫂,定并非救命之恩那般简单,心里虽有些高兴,却也隐隐为大嫂可能因此遭受的磨难而担忧。
喜欢乌龙俏冤家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乌龙俏冤家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