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谢二公子双手撑在了书桌案上,冲谢太师大声道:“你不能这样啊!”
谢三公子也是一脸惊愕地道:“父亲,小王氏的腹中还怀着孩子,不说边塞苦寒之地求生不易了,她怀着身孕如何上路?”
谢太师听着两个儿子为长子求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谢太师心里清楚,二子有心,只是太过性情不堪大用,三子假意,心倒是狠了,却见识肤浅,圣上今日只是对着谢安易发作吗?宁玉这是在剪叶断根,要灭他谢家啊!
摇头长叹一声,谢太师跟两个儿子道:“都给老夫出去。”
“父亲你……”谢二公子还要再说。
“滚,”谢太师怒声喝道。
“二哥,”谢三公子拉自家二哥走。
谢太师一拳砸在墨迹初干的请罪折上,若是他们谢家男子死的只剩一人,他的子侄里有像楼子规这样,可以凭一己之力撑起门楣的子弟吗?“没有啊,”谢太师自言自语,本是必胜的玲珑棋局,现在却变死了死局,谢太师掩面低喃:“无解。”
杀了宁玉,如何保证他们谢家还会得新君恩宠?对新君有从龙之功?背主举刀之人,新主得势之后,必定除之后快,免得自己也步旧主后尘啊。不杀宁玉,这丫头步步紧逼,他谢家也许就死在了这丫头的手里。
杀与不杀都不行,这不是什么死局是什么?
坐直身体,将折本合上,谢太师又摇头自嘲一笑,看错人,一步错就步步错了。
“太师,”一个管事的快步跑到书房门前,慌道:“方才方堂带人来,在府门前扔了一具女尸。”
谢太师的心脏差点停跳,宁玉将太后杀了?
几乎是用跑的,谢太师赶到了府门前,门可罗雀的大门外,一具祼着的女尸躺在打开的草席里。
站在台阶上谢太师看不清这女尸的脸,不过看这女尸凹凸有致的身段,谢太师一眼就认出,这是他养在别院的那个外室。谢太师胸前一疼,人就往台阶下歪去。
“太师!”门前的家丁护院齐声惊呼。
一个外室女的命一文不值,不过将人光祼着弃尸门前?欺人太甚!谢太师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宁玉,只是他现在进退维谷,他动不了这个该死的丫头!
“我将她杀了,”饭桌前,梳洗换衣之后的楼子规跟宁小药说。
宁小药嘴里的白菜梆子掉了,“啥?”
“从那女人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楼子规说:“再加上这个女人蛇蝎心肠,这样的女人让她活着何用?”
宁小药把掉桌上的白菜梆子捡起来又塞嘴里了,在末世人类的观念里,人命都是宝贵的,所以这个世界杀人跟喝水似的平常,宁小药其实一点儿都不习惯。
关在慎刑司里的钦犯,不请旨就杀了,楼子规这是目无王法,不过影风们知道归知道,但宁小药什么话都不说,他们就也只能保持沉默。
“吃饭吧,”宁小药把白菜梆子咽下肚子,看一眼坐那里连筷子都不拿的楼子规。
楼子规拿起筷子,看看桌上的饭菜。
宁小药指着就放在楼子规面前的盘子,献宝道:“这是鱼香肉丝!”
楼子规从盘子里夹了一根肉丝,肉丝被炒得很嫩,咬开一口,被酱汁裹着的肉里看着还略微有些发红。
“好吃吧?”宁小药问。
细长的肉丝,发红的肉色,楼督师突然就一阵作呕。
桌前或坐着,或着的人都呆愣住了,吃个鱼香肉丝能把督师大人吃吐了?
“有毒?”影雷呆愣过后,马上就嚷嚷了起来。
影雨茫然道:“可我们都吃了啊。”他们没事,就督师一个人中毒?这怎么可能呢?
“我不是很饿,”楼子规放下了筷子,跟宁小药说:“圣上用膳吧,失陪。”说完话,不等宁小药反应,楼督师就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楼督师这是怎么了。
宁小药盯着盘中的肉丝看,楼督师身体健康,不是功能性的作呕,那就只能是心理上的了,心理学很好的宁小药很快想起来了,穿来第一天时,她在刑台上看到的那些细长的丝状血肉了。
几口把碗里的白米饭扒了,宁小药跟影风们说:“你们吃,我去看看督师。”
楼子规站在长廊的一处拐角里,手扶着廊柱,呕出了几口东西后,伸手接了雨水,喝进嘴里漱了漱嘴。
宁小药站在了楼子规的身后,发愁地想着,这要怎么办?这人以后都不能吃肉丝了,这是不是太悲催了?过了这些天没事,宁小药真以为楼子规已经把在刑场上受到的伤害给忘了呢。
“我没事了,”接雨水,又将嘴洗了一下后,楼子规回身看着宁小药说。
宁小药说:“其实你多适应几次就没事了。”第一次看见丧尸的人,不是要疯,就是想吐,多看几回后,就也没事了,肉丝能有丧尸恶心人?宁小药认为多吃几顿肉丝,楼督师就会没事了。
“只是想到了,”楼子规倒也不跟宁小药否认,自己方才是想到了刑场之上的事,走到了宁小药的身前,笑了一下,低声道:“我现在没事了。”
宁小药摇头,没事个鬼,她才不信呢。
这会儿看见宁小药,楼子规就能想起先皇明宗皇帝来,这姑娘是明宗血脉,想到这一点,楼子规就暂时不想见宁小药。“我想去躺一下,”楼子规往自己暂住的宫室走,跟宁小药说:“圣上不必担心我。”
宁小药站着挠头,她长得又不像肉丝,楼督师看见她也想吐?
推开房门,走到床前往下一倒,楼子规闭着眼急促地喘息了几声,身上的力气好像用尽了,他这会儿连呼吸都觉艰难。
被褥往下又陷了陷。
楼子规睁开眼睛,宁小药坐在了他的身旁。
“你别说话,”宁小药将手覆在了楼子规的嘴唇上,说:“你闭上眼睛,我陪你坐一会儿,你很快就不难受了。”
淡绿色的光点被纤长的手指轻敲几下后,点进了缺水的嘴唇里。
呼吸间又闻到了那股草木的清香,楼子规固执大睁的眼睛里似乎笼上了一团雾气,一个人放松之后就不太容易再控制住情绪,“你,”只是迟疑片刻后,楼子规就跟宁小药说:“你不是先皇之女该多好。”
宁小药嘴巴一瘪,谁想当那糊涂蛋的便宜闺女啊?这种事她说了不算啊。
楼子规将手贴在了宁小药的脸上,手上的厚茧蹭得宁小药都发痒,眼见着手下的皮肤发红了,楼督师也没有松开手。
宁小药有些扛不住了,她这是脸又不是包子!拽下了把自己的脸蛋当包子揉的手,宁小药问楼子规:“是不是在慎刑司遇上什么事了?”
“没有,”楼子规说。
“一根肉丝就把你恶心成这样了?”宁小药狐疑道。
“以后不会了,”楼子规将嘴角一扯,冲宁小药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宁小药把楼子规翘起的嘴角抹回到原位,说:“就像你从来不逼我一样,我也不问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不想吃饭就睡觉。”
楼子规摇头道:“睡不着。”
“看见我睡不着?”宁小药问。
有点,但,楼子规看着宁小药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床头红烛的暖光将这张小脸映得红通通的,他又有点不想这姑娘走。
宁小药被楼督师盯得快要冒汗了,这人不正常,就因为一根肉丝?“要不我给你唱首催眠曲?”宁小药问楼督师。
“什么是催眠曲?”楼子规问。
“就是哄人睡觉的,”宁小药说着就要唱,然后,宁圣上囧了,把脑子里的歌曲库翻翻,从我杀丧尸我光荣到挥舞大刀砍丧尸,再到丧尸你就是看不见我,她不会唱温柔又好听的催眠曲。
楼子规说:“圣上,臣等着听。”
“那什么,”宁小药屁股有钉一样,身子乱晃了几下,说:“我觉得这个不适合我们这种英勇的人,督师你就闭上眼数绵羊好了。”
楼子规……,数绵羊又是什么玩意儿?
“我帮你数,”宁小药又往楼子规那里靠了靠,数道:“一只绵羊,两只绵羊,三只绵羊,四只……”
瞬间就感觉自己被绵羊包围了的楼督师抚额,这是哄他睡觉?
数到五百只绵羊的时候,打着呵欠看看还是睁着眼的楼子规,宁小药不数了,再数下来她要睡着了。
“小药,”楼子规这会儿心情倒是平静了很多,低声问宁小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宁小药说:“谢太师还在呢,我有再多的打算也没用吧?我想去到处看看来着的。”没有丧尸的世界噢,不多走个地方看一看,玩一玩,找着好吃的吃吃,对得起自己吗?
“好,”楼子规说。
宁小药点头,看来督师也赞同,她弄倒了谢太师后周游世界去。
先杀谢文远,楼子规将手放到了宁小药的手背上,其他的事,等他杀了谢文远之后再作打算。
宁小药抠着手心想,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哪些好山好水的地方,回头找张地图研究一下。
楼子规看着帐顶想,要怎么才能杀了谢文远?
“督师,你要跟我一起吗?”宁小药问,一个人旅游可能会无聊,跟督师搭个伴呀。
“好,”楼子规说,不联手如何杀了谢文远,铲除百年世家的谢氏家族?
“行,”宁小药拍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你俩说的就不是一回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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