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说是粥厂,不如说是一个没有被水冲走的村落,到处是残垣断壁,草棚里挤满了从义川各处涌来的灾民,这里只是义川县三个粥厂的其中一个。权长史这回没露身份,只说进粥厂寻找失散亲友,守门卫兵见来人衣冠整齐,没把他们当白吃白喝的灾民看待,很容易便进了来。
粥厂里的味道令人作呕,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无不是饥寒交迫的面孔,到处是小孩子的哇哇啼哭之声。南面一角燃着雄雄大火,足足有一个篮球场大,火中堆积如山的树木顷刻化国灰烬,远远看见公差们把一车车东西推过去,一只只又又扔进火海里。
恰巧一辆推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萧可伸头一看,车子里堆放的竟然是人,他们把死了的人扔进火里焚烧,当下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李三郎怀里。权万纪皱了皱眉,认为萧可是累赘了,不得不停下脚步。
“宣儿,你怎么样?”李三郎掐了人中才把萧可给弄醒,抱着她坐在了草堆里,想找一口水都没有,幸好有一个抱孩子的妇人给他们递了小半碗米汤,这才给萧可灌下去。
喝了几口米汤,萧可才慢慢清醒,全身都在打冷颤,回想刚才的情形,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抓着李三郎的手再不肯松开,“你看到了吗?他们竟然……!”
“不怕!不怕!有我在这里呢!”李三郎抱着他的王妃正后悔不迭呢!根本不该把她带到这里来。
“王妃莫怕,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止疫病传播!”权长史被人碍了正经事儿,语气里多有抱怨。
抱孩子的妇人长叹一声,“娘子是头一次来这里吧!看惯了就不怕了!”
王妃怕成这样儿,眼前是不能再往走了,权长史也坐下来歇息,抬目一望,四周全是衣衫褴褛的灾民,全是一张张因饥饿而发黄的脸。又看到抱孩子妇人手上还有小半碗米汤,稀薄的可以照出影子,孩子吃了以后直喊饿。“孩子还没吃饱,再去给他添一碗吧!”
妇人看了看权长史,叹道:“哪还有得添,每人每天就这么一碗,我的那份儿都给孩子了!怎奈还是吃不饱!”
权万纪一听即怒,“具我所知,义川县五天前还调了一千石的赈灾粮,怎么就吃这种清汤寡水?”
“调多少粮食,哪里是我们能知道的!反正每日就这一碗,吃不饱也饿不死!我们还行!老弱病残就……!”妇人淌着两行泪,语气中满是绝望。
她这么一哭,周围灾民也跟着一起哭,权长史是连连捶地,被这义川令气了个翻江倒海。正要命令随行护军去抓陶德屿过来,忽然来了两个官员,前头一个穿红,后头一个穿青,两人一路争争吵吵,均是面红耳赤。
穿青的官员气急败坏道:“这灾我没办赈济了!朝廷明令,每日施粥两顿,要插筷子不到,手巾裹着不渗,就你给我的哪点儿粮!你还是令选高明吧!”
权万纪抬眼一看,两个官员都认识,说话的官员是义川县尉马援,而那个穿红的正是义川令陶德屿,立马朝宋哲远他们摆手阻止,要亲眼看看这两个父母官究竟有何打算。
陶县令几步追上马援,直着脖子叫起来,“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你敢撂挑子,本官就参你个渎职枉法,贪墨赈灾之粮!”
“你随便,在下奉陪到底!”马县尉不受他的威胁,抬脚就走,没走几步就被宋哲远挡了回去,再一转身,权万纪直挺挺立在那里,连忙下拜,“长史大人,您来得正好儿,这差事下官没法儿干了!”
陶德屿万没想到权万纪会在这里,来不及见礼,就被他一通大骂,“食君之禄,不思报效朝廷,下安黎民,大灾之际,罔顾法令,粉饰太平,该当何罪?你为何不将汉阳、江夏两地灾民一同赈济,而把他们拒之门外?朝廷明令,赈济灾民所施的粥要插筷子不倒,手巾裹了不渗!你给百姓吃的是什么?如果本官没记错,你前几日还从安州调粮一千石!”
“长史大人!”义川寺一见权万纪,着实吓了一跳,腿一软跪倒在地,“下官该死,下官办事不利铸成大错!但下官也是有口难言呀!近日多有游手好闲之徒冒充灾民混入粥厂生事,所以下官才不准异地之民擅入!通往安州的官道被大水冲毁,漕运又刚刚恢复,所调之粮在路上耽搁也是有的!”
“你根本就是一派胡言!”马县尉拿出一本帐册递上,“长史大人,这是义川近年所有粮米的造册,陶县令贪墨不法已久!这次居然连赈灾的粮米都敢挪用,国之蛀虫不过如此!”
义川令连连叩头,也是一派正气‘凛然’,“这本帐册纯属捏造,马县尉一向与下官不睦,才生出如此陷害之举,请大人明查!”
县令、县尉各执一词,权长史手捧帐册作难!两人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既不能现查帐目,又要给在场众多百姓一个交待,只好把帐册递在李三郎的面前。他这一举动,让陶县令、马县尉是为之色变,再不想到堂堂的安州大都督吴王殿下竟在粥厂席地而坐,怀中还抱着一名身穿胡服的女子,惊惶失措之下直挺挺跪了下来。
李三郎早就对义川令不满,一路所见所闻让他为之心寒,此等罔顾法令之人不除,如何给饱受饥寒交迫的百姓们一个交待,“义川令,姑且不论帐册的真假!本王问你,历来对赈济官员都有一条规定,那规定怎么讲?”
一听此话,义川令脸似白纸,汗如雨下,“筷子浮起……人……人……头落地!”
“看来本王没有冤枉你!”李三郎拿起萧可刚才没喝完的半小碗米汤扔在义川令面前,那碗落在地上摔个粉碎,“拖出去,斩!”
不但是萧可、权万纪,就连宋参军也愣在当地,义川令是鬼哭狼嚎,“殿下,饶命!饶命呀!”
李三郎再不理他,宋哲远也反应了过来,令手下护军将义阳令拖拽起来。
义阳令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撕心裂肺的喊道:“殿下!殿下!您没权力斩朝廷命官!您没权力斩朝廷命官!”
就这几句话,换来了李三郎冷若寒霜的目光,冷冰冰撇下四个字,“就地格杀!”话音刚落,宋哲远手起刀落,鲜血四处喷溅。粥厂内立时鸦雀无声,沉静片刻后,叫好声此起彼落,百姓们潮水般参拜起年轻的殿下,真可谓大快人心!
权万纪也趁此机会道:“殿下,如今义川令一职空缺,不如由马援来接任!他一向为人正直,爱民如子!必定不会再饿死一人!再说,洪水退后,义川各地面临重建!还要拨下大量的钱物,他不是最为稳妥的人选吗?”
李三郎当即点头应允,四周皆是歌颂如潮的赞美声,再看萧可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萧可哪里是睡着的,是直接晕过去的,就在宋哲远斩下义川令头颅的那一刻,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了,窗外夜色沉沉,屋内孤灯幽幽。这是新上任的马县令在义川城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倒也干净、清幽。
李三郎就在她身边,一直在等着她开口说话,指间挽着她的发丝,神情颇为担忧,明明醒来,却又不发一言,神情恍恍惚惚。“宣儿!”怎么就来了她出来,她不该看到那个场面的!
萧可把目光投向李三郎,面若冠玉,眸若星辰,不杂风尘而居然物外,一如那淡淡的零陵香味道,为什么此刻变得那么陌生,眼前全是喷溅出的鲜血和宋哲远手中的横刀,他一定要这么做吗?当着她的面杀人,眉头都不皱一下!默默淌出两行眼泪,“三郎,你一定要在我的面前杀人吗?你知不知道我会害怕!”
“宣儿,是不是吓坏你了?”李三郎忙把她抱在怀里,她的身子却在瑟瑟发抖,“当时我真的气坏了,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以后不会了!”
萧可木然道:“难道你们大唐没有国法吗?义川令纵然罪大恶极,不应该绳之以法吗?”
“我都说是气坏了!”李三郎用了不容质疑的口气,是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了,“宣儿,不如这样!明日你同宋参军先返回安州城!”
“不!”萧可很反感他这种语气,明明做错了,却不认为是错!
“真的生气了?我都说以后不会了!”李三郎捏着她的两只手腕,微然一笑,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跟你赔罪好不好?不如这样!等从沔州回来之后带你去一好地方!南湖!”
“南湖在什么地方?”萧可果然上了人家的套儿。
“应城呀!离安州城不远!湖光山色的可美了!有鱼、有虾、有螃蟹,半山腰还有我的别业呢!”李三郎终于把萧可给说得心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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