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长路,绵绵思念。
扶灵北上,媚儿却表现出异常的坚强,我困惑不解,真不知道外人看来,谁才是最爱纳兰的人。或许,正因为爱的深,才能够最懂得生死离别后的坚强与慰藉。
一路向北,越走风景越是凄凉,南方湿冷的冬季与北方的干冷不同,即便是十一月份的天气,外面还是暖暖的,还是有树有草,不显得那么孤单的;而北方就不同了,一切都是光秃秃的,仅剩下死气沉沉的枯败景象,而且越往北方枯败的气氛就越加厉害,带动着心里的悲痛,实在压抑难耐。
一走,快到长安,就是年底了。我们走的安稳,不希望打搅纳兰,不想他受到颠簸,想他在另一个世界也能够安心平稳。另一个世界里,他有卢雨蝉相伴,也有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对他的思念。
容若,你走到哪里了,是回到清朝了还是留了下来?或许哪里也不是,而是到了另一个国度,过上了没有烦恼与忧愁的日子吧!你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对吗?
一个多月以来,我还是摆脱不了这种伤心,而且丝毫未淡化,这么一位知己的离开,无限的惋惜,无限的痛苦。你走了,以后我该找谁诉说心里的苦闷,我们把彼此当做知己,你不在了,怕是今后我再不会跟谁说心里的感受了,即使说出来也无人能够真正理解。“巍巍乎若高山,荡荡乎若流水。”钟子期死,伯牙断琴。我拿什么断?
而答应过你事,对不起,我还做不到,再给我一点时间。
再见梨园,又见驿桥,送走多少痴情人儿,又送走多少销魂?
依旧木屋,依然飘雪,迎来这群归家浪子,埋葬下多少尸骨?
感到意外,院落不像是久别无人居住遗落下的肮脏破乱,似乎是有人来打扫收拾过的痕迹。不管离开多久,都有人惦记着这里,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把灵柩停放在院子中,走进了屋,桌上放着茶壶,壶旁边摆放着几只茶杯,也已然倒满了茶,冒着热气。怎么?谁知道我们今天在这个点会到?
“快喝点茶暖和暖和吧!”门外传来声音。
“咦?你怎么比我们还早到啊?”李煜说道。
“你们是马车,还有灵柩,我们骑马,自然快很多。到了几天了,都已经都收拾妥当了。梨园深处我已经找好了地方,坑也已经挖好了,你们看看,如果觉得行,找个日子就下葬吧!”李恪平和的说着,然后他打量着我问道,“你怎么样,身体有没有痊愈?”
“没事了,放心吧。”我简短的说。
媚儿急着去看地方,她一直希望给纳兰找个风景如画的安静的不被打扰的地方下葬,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我陪着媚儿,跟随着李恪、李煜,穿过梨树林,来到深处的高山脚下,一侧是雅鱼姐姐曾经给我指过的悬崖边,一侧从山上流下的水流汇成的小溪,中间是开阔的平地,有树有花草,也十分幽静。如果此刻是夏天,那么一定是纳兰最希望看到的风景。
我和媚儿用眼神会意了一下。
在这里,你应该可以安心了。
始终没能为纳兰写下一首诗或是一首词,这也是我感到十分内疚的地方。想当初道别长安,留给李恪的诗句,还清晰在脑海里徘徊,而纳兰,我没有为他写过一个字,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我们自比知音,很多言语都不需要了吧!事情错过了,就永远的过去了。
李恪为纳兰的墓碑题字“纳兰成德之墓”,应媚儿的要求,落款写成了“妻,上官媚儿”。看着刻好的墓碑,黑色的字,青色的石碑,简洁大方,也怪冷清的。
大年初七,纳兰正式下葬了。我们挑了一个晴好的天气,可以显得不那么伤感。在我们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过年的心情与氛围。媚儿说不要年底,希望他能够过完最后一个节日再真正的离开我们,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美好的愿望而已,但我相信他一定会知道,明白我们的。
我们每一个人都铲了土,把最好的祝愿送给纳兰。没有话语,沉寂无声,但暖暖的阳光照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抚平着我们受伤的心灵。坑,渐渐填平,坟冢初成,立起墓碑,点上几柱香,摆上贡品,就这样了。
多日都未见到媚儿流泪,此刻,她无声的哭了,我知道她在和纳兰道别,但纳兰一定不会孤单,因为,她会陪着他,守在他的身边,直到媚儿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静静的站在媚儿的旁边,或许已经习惯了纳兰的离去,哭干了泪,只是心里酸楚着,却不再掉眼泪。李恪在我身旁握着我的手,感受得到他的难过,感受到他的自责,只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你们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媚儿轻声说道。
“我们走吧。”说完,李恪拉着我就离开了。
此刻,突然觉得老天对媚儿好残忍,给了她幸福,又要剥夺走,是不是种残忍?日后的路,媚儿该怎么往下走?
“阿云,今后,你不用再跟着我了,就守着媚儿吧。”我说。
“是,小姐。”
“我知道,你现在还怨我,我不知道我做什么我们才能回到过去。”
“恪哥,我说了我不恨你,现在也不怨你,你不用再自责了。”
“那我们这是怎么了?一下子全都变了,我多多少少有些感觉,只是……”
“别多想了。这段日子我陪媚儿,你回府里去吧,我们都该冷静冷静了。”
“你别这样。”李恪哀求着我。
“给我点时间。”
……
梨园在没有了往日的欢乐,只剩下我们这群回忆的人。寻爱的人渐渐离去,剩下的再也支撑不起属于我们的整个天空。
清明节到了,第一次觉得清明节是个祭祀的节日。
清明,飘起小雨,地上湿漉漉的,伴着泥土的芳香。梨树已经发芽,湿润滋养着万物。
石碑,已被雨水侵湿。那一行字,总是那么刺眼。媚儿,在坟头种了几朵花,来掩盖土的死气,等到春天,这该是一道唯美的风景。媚儿每天都会来到这,坐在石头上,陪纳兰说话,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样。
今天,清明,我包了饺子,送给纳兰,属于你的独特的日子,要过好。
雨润湿了头发,润湿了皮肤,也湿润了眼睛。
站在那里好久,希望能够听到纳兰对我说话,我仔细听,仔细听,却只有我们的呼吸声。
“天还是有些阴冷,我们回去吧!”媚儿跟我说。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和容若待会。”
“可——”
“没事的,我一会儿就回。”
媚儿走了,我一个人面对着墓碑,坟冢,纳兰。
容若,那边的世界你还习惯吗?你会孤单吗?我们和你说的话你都能够听到吗?容若,你离开的几个月里,虽然我们都怕伤心不再提及你,但我们始终都在心底默默怀念你,以至现在情绪一直都不高,整日屋子里面冷冷清清的,再没有从前你还在的时候那种品头论足的快感了。我知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我也知道我没有做到你希望的事,心里总有一个疙瘩解不开,无法坦然的面对李恪。容若,如果你还活着,一定可以帮助到我,可是,现在,都要我一个人来,真的好痛苦!如果你在天有灵,帮帮我,和我说句话,拖个梦给我,好让我知道你从未走远,好吗?
包了你喜欢的饺子,你多吃点,要好好的,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我们在。
心里想了好多话,也说了很多的话,一阵风吹过,回过了神,觉得身后有些异样,心有胆颤的转过头去看,竟真的被吓住了,久久不能开口。
“你,你怎么会来?”我心有余悸的问道。
“不管怎么说,纳兰也曾传授过我知识,想着清明节过来看看他,竟没想到,你,居然在这。”
“对不起,皇上。”我低下了头。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骗朕?”李治突然吼了起来。
“你别冲她吼!”
“恪哥。”
我抬起头看到了李恪,似乎看到了救星。李恪赶紧到我身旁护住我,站在我的前面,来抵抗李治的威胁。
“你们合起伙来骗朕是不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有什么罪过让我一个人承担,你别怪若儿,她是为大家都好。”李恪替我解释着。
“为大家都好?把朕弄的团团转,三言两语就两清了?”李治以少有的愤怒表情看着唯美,真不知道他脾性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朕今天不想跟你们说,以后另找时间,朕今天来只是看纳兰的,你们起开。”
“走,若儿。”李恪拉着我急忙的走开了,他不再管别的什么事,直接把我塞上马车拉回府里。
七年的时间,七年没回来过了,还是老样子,一点没有变,那种气氛也很熟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七年前,我们也回到了七年前。
“怎么办?”我问。
“你别管,让我来处理。”李恪坚定的说。
我用怀疑的眼神望着他,心里有点欣慰也有点不太相信,只是笑笑。
“怎么了,不相信?”
“没那么简单,他知道了,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们的。”
“只要力所能及,不出乎意料,你什么都不用你管。”
“好。这里什么都没变啊!”
“去弹一曲吧,太久没有听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故地重游,找回了一些旧日的感觉。一曲千声佛,带回到了最初的记忆,最初的美好,最初的世界。有一种气凝聚在上空,有一种辛酸涌进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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