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长恨此身不由己
有些时候,人总是争不过命。
天命难违,这四个字,很多时候不过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一场惊世歌舞,一曲盛世之音,换来的却只有绫罗珠玉遍布的赏赐。陈圆圆站在田妃边上,默默地看着丫鬟太监们捧着一盘又一盘的珍珠玛瑙,翡翠珠玉,绫罗锦缎,珍宝奇玩鱼贯而进。听着曹公公那尖利刺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响起,直到最后一句:“皇贵妃有心,朕甚宽慰,然家国大事未定,军银粮饷短缺之期,朕自躬行,后宫诸人亦须存节俭孝廉之心。然念皇贵妃一片纯孝赤诚之心,特赐绫罗珠玉以表嘉奖,钦此~~~”
“谢皇上恩典,吾等定当谨遵圣意!”结果圣旨的那一刻,陈圆圆分明看见田贵妃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早已攥出青筋。
军银粮饷短缺,却又厚赐绫罗珠玉,还有那一句纯孝赤诚,这些显然是给一巴掌又补一甜枣之语。
“麻烦公公亲自走一趟了~~”起身,一遍唤着王嬷嬷倒茶备点心,田妃笑着对曹公公道:“只是有一事尚需烦劳公公费心~~”
“哪里哪里~~娘娘抬举了~~”只是几句言语间,陈圆圆早已看到曹化淳将丰厚的赏银拢进袖里,随即谄笑着道:“娘娘尽管吩咐,奴才自当尽力!”
“那就麻烦公公了~~”田妃早已让了曹化淳饮茶,一边笑道:“劳请公公转告皇上,大局未定,臣妾愿略尽绵力,以上圣上恩赐尽数捐与我军聊以充实粮饷,亦是我等为国尽心之意!”
“不可不可~~娘娘此话严重了~~”曹化淳连忙推辞道:“圣上没有责备娘娘的意思~~奴才过来前,圣上还特意吩咐了,娘娘表亲来访让宫中后待之,不得有怠慢之处,其衣食起居尽有宫中安排,还请娘娘款待之。”
“多谢曹公公费心~~”田妃又怎是如此好打发之人,转手间又是不知何物送到曹化淳的袖边。
曹化淳能成为皇上身边的红人这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之能又岂是一般。安然收下田妃的赏赐,之间曹化淳以目视意,田妃立即屏退众人,只留下王嬷嬷与自己。
捻起一块点心却只是把玩了一下又放回盘里,曹化淳上下打量了陈圆圆一番,才嬉笑着对田妃道:“娘娘不是揣错了圣意,只是遇错了时间……”
“还请公公提点~”田妃自是不语,但是老练的王嬷嬷早已接替她接了话。
“流寇复振,克洛阳,杀福王!”
只是简短的一句话,说完曹化淳便富了个礼施然而去,徒留下屋内三个人各怀齐心……
田妃怎么想陈圆圆自是不知道,但是此刻,陈圆圆自己的心情却是复杂的。洛阳福王,圣上叔父,万历帝三子,深得先皇宠信。对于他,陈圆圆是有印象的。贪财好色,暴敛聚财,鱼肉百姓,这些,几乎是大明皇朝所有皇室子弟的代名词。民间早有传说这个福王朱常洵重如年猪,足有三百余斤,其横征暴敛,滥杀无辜之行为更是早就人人得而诛之。然而,如今真的听到这个人就这么去了消息,陈圆圆反而是说不出的震惊。
一个平民百姓,再苦,再怨,再恨,也不过是深藏在心里的感情。即使偶尔嘴上骂骂那也是背地里小心翼翼生怕被官府听了去。造反,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绝对避之尤恐不及的话题。
而今,一个堂堂的王爷,就这么被一群农民军杀死了,在大年的正月里,对于陈圆圆这样的平民百姓来说,确实是足以瞠目结舌的感到不可思议。
突然想起自己昨夜还费心尽力歌咏的盛世,陈圆圆突然觉得很可笑,多么虚伪的伪饰太平。可是那又怎样呢?那一刻,对于她来说,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不是不知道实情,真真正正生长在民间的陈圆圆何尝不是最深悟那百姓疾苦的。想自己何以入梨园为伎?想自己何以在田府费尽心机?想自己为何走到这一步?想自己何以无权追求自己的爱情?这些,不都是一个最底层平民百姓的艰辛?
现在的陈圆圆又觉得很讽刺,明明最清楚天下的混乱流离,却能安然唱出那样歌功颂德的靡靡之音。陈圆圆不由得看不起自己,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是否有一天,连人性都丧失?可是,谁又能解她于这牢笼之中离去?
人生,总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朝堂之上,有另一个身不由己的人,作出了一个更加惊天动地的决定!
当朱由检看着手中的奏则的时候,心里亦是说不出的酸甜苦辣。福王朱常洵,昔日郑太妃之子,宫廷恩恩怨怨,朱由检自然也是不甚喜悦此人的。然而,一个王室的被杀,一个洛阳的失守,这无疑是在大明千疮百孔的身躯上狠狠地剜下一块肉。那痛,渗透到每一次呼吸,牵扯着每一根神经。
对于朱由检而言,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亲戚的生命,一个城池的失守,更有一个皇室的尊严,一个江山的稳定!
然而,更让他怒不可言的是,举朝上下竟无一人愿意主动领兵出征,一本本奏则上来居然全是议和之音!北方胡乱未定,流寇弱子,不足为惧,先攘北夷而后安内?朱由检看着这一个又一个贪生怕死之徒无耻的借口,险些没气得吐血。
定胡虏!定胡虏!
朱由检又何尝不想北平后金,但是,谁去?
突然又想到之前被自己杀掉的袁崇焕,还有被袁崇焕杀掉的毛文龙,朱由检的心里是说不出的苦楚……
随手又翻过另一本奏则,朱由检的心底更是矛盾不已。
“数语,真老成筹边!”
这是兵部的评价,随即,兵部又将这封奏则上陈到了自己手里。
吴三桂,锦州总兵,兵部侍郎吴襄之子。此番尚书论后金皇太极命郑亲王济尔哈朗亲率大军开垦义州之事。其陈词情深意切,痛责诸多大臣贪生怕死,妄大轻敌之心,慎重指出后金之心不在义州,实欲借义州夺锦州之意。
其实,朱由检又何尝不曾想过这个问题?锦州,让后金努尔哈赤命丧黄泉之地,让皇太极几番无功而返之城,亦是守护中原的坚固大门。只是,这吴三桂,吴襄之子,更是祖大寿的联姻至亲。
如果说别的朱由检还可以不顾忌,偏偏这祖大寿乃袁崇焕昔日手下大将,又曾降金。若非朝中无人,朱由检断是不能用他的,然而,事与愿违,越是是帝王,越是有着诸多的不如意。
单看奏则,朱由检自然相信这吴三桂实属可用之才,只是,这辽东的门户,若都落到他们一家手里。将来真有什么变故,朱由检不敢保证自己来得及安然处理。
用,还是不用?
崇祯帝朱由检此刻,更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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