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陈圆圆对着刘宗敏如此坦诚的言辞，反而不好意思再做那些婉转的心思。更何况民生疾苦她亦是亲身经历，若非课税不堪重负，昔日爹爹也不会卖了自己，而今她也不会在这里了。

　　想起往日种种，陈圆圆也是沉沉地叹了口气，发自内心道：“其实百姓不在乎谁当皇帝，也不在乎这天下是谁家的。只要有家住，有地种，有衣服穿，有东西吃，安安稳稳的，一辈子就是了！”

　　“我就知道你懂！”

　　刘宗敏一听陈圆圆这话，顿时兴奋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兴奋道：“我们跟了闯王也是这个意思，要百姓能好好过活！闯王说了，他攻下京城，杀了狗皇帝后，首先要做的就是免了百姓的赋税，让大家都能安稳的生活！”

　　“若真是如此……”

　　陈圆圆看着刘宗敏异常高昂的情绪，愣是把多余的话咽了回去，露出浅浅的微笑道：“那就真是百姓之福了！”

　　“那是自然！”刘宗敏斩钉截铁道。

　　说完，又才反应过来，慌忙道：“快别说那么多，饭菜都要凉了。我都尝过了，虽然做得是不好，但还可以入口。你先将就些，以后慢慢熟练了就好了！”

　　“以后？”陈圆圆被他的话一惊，愕然道：“你是说……以后你还要……”

　　“难道你不愿意么？”刘宗敏原本端起的碗又重新放下，望着陈圆圆，竟是表情严肃道：“相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机会跟你直说。其实昔日早在流落苏杭时我就曾有幸一睹芳颜，没想到后来奉闯王之命来京城调查时能再见。打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娶你为妻。这院子是我千辛万苦为你打造的，大家都是穷路人家出生，我相信你所经历的这一切也绝非你本来的意思。我刘宗敏没什么本事，也不会那些个花言巧语，只希望能够在帮闯王完成大业后，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找这么个地方，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结婚生子，能够温饱就足矣！”

　　“刘大人……”陈圆圆更加惊愕，心中却想起另一个人。

　　曾经，这又何尝不是她的愿望，只是命运的轨道早已偏离。打从进了戏班，她就再不曾奢望过这样的日子，更不说后来入宫又进到吴府里。

　　如今，最初的梦想就这么赤裸裸地摆在她面前，眼前之人的目光里又透着那样真挚的感情。陈圆圆心中微微一暖，竟是有泪珠渐渐盈眶。

　　“你，可愿意？”刘宗敏看着陈圆圆的样子，慎重地问出这一句。

　　陈圆圆心中扑通一声，前情今景重合，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却不是出自同一个人口里。

　　你，可愿意？

　　陈圆圆怎么能忘记，杏花林下，田府后院，还有新婚当夜，那个人都曾问出同样的问题。一次一次，他问：你，可愿意？

　　心跳渐渐加速，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被心底那一抹柔软打破。千万情绪涌起，一时间难以自制，陈圆圆竟是别开脸来，掩住夺眶而出的泪滴。

　　“你，这是答应了？”刘宗敏欣喜道。

　　“不！”来不及思考，陈圆圆只是脱口而出的否认。犹豫再三，这才缓缓道：“同样的问题，我早已许诺他人，此生不渝！”

　　“吴三桂？”刘宗敏没想到陈圆圆竟会如此直白的拒绝他，心中除了震惊更有几分受伤，几分怒气。

　　“他已投降闯王，交换他吴家老少性命，根本没心思顾及你，你又何必对他念念不忘？”刘宗敏耐住性子看着陈圆圆慢慢道：“更何况他并无心娶你，你跟他这些日子吴家也不曾正式给你个名分，你又何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陈圆圆看着刘宗敏，心中却是渐渐坚定，语气也变得坚毅：“不论他做出怎样的决定，我自相信他有他的用心。他是否真心待我，也不是外人三言两语所能判断的。往日我负他太多，今时今日，再不可做出这等负心绝情的事情！”

　　“你真的铁了心要跟他？”刘宗敏的语气又愤怒更有惊疑：“我倒没看出他有什么值得你死心塌地的！你当初既可以进宫，今日便是跟了我又有什么差距？到底为什么，你突然就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情之所至，不问原因！”陈圆圆只是淡淡道：“你若非要问，恐怕我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也许，我也想全心全意的爱人一次吧！江山易主不过刹那，改朝换代竟只是瞬息。这些日子以来，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天翻地覆，风云变色，或许，我只是想抓住一些不变的东西。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这算什么原因！”

　　刘宗敏显然不满意陈圆圆的回答，甚至觉得莫名其妙，不禁怒气冲冲地站起来道：“罢了，我知道你最近受的惊吓太多！你自己好好想想，我给你时间重新决定！”

　　说完，怏怏地扔下筷子，又直勾勾地看了陈圆圆半天，这才有些不舍地愤愤转身离去。

　　陈圆圆只是怔怔地望着刘宗敏离开，又愣愣地盯了桌上的饭菜半晌。这才释然地松了口气，轻轻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慢慢吃了起来。

　　如此，便没有退路了吧！

　　从此，也不用再犹豫了吧！

　　至此，她就不必向当初一般再衡量利弊后作出那些伤害他决定。

　　这一次，就让她赌一次，全心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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