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天她决然冷漠的神情历历在目，让人心寒，“要不是翊伦让你说了真话，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他释然地笑了起来，又皱了皱眉，“不过毒酒不是随便喝的，你死了我怎么办。”
“那天你就在宫里？”颜霁眼睛一瞪，原来他在偷听，而且什么都知道了，藏得还真深，心里不知如何高兴呢吧。
“翊伦请你喝酒，门外伏了五十精兵，我接到消息怎能不来。”说到这，翊玄脸色沉了下去，心情极差。翊伦三番五次要杀颜霁，简直防不胜防，他却不能将自己的哥哥如何。
“若我不喝，他会杀了我是不是。”颜霁垂下眼帘，原来如此。所谓的毒酒不过是试探，若她对翊玄的感情有一丝一毫的动摇，翊伦临死前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她除掉。
“没人能杀你，我不许你死。”翊玄低头吻着她的樱唇，好像生怕某种无形的力量将她从他怀中夺走，“哪个鬼门关敢收你，我定将它夷为平地。”
他说得阴狠，颜霁却不由笑了出来，鬼门关？他倒是提前判定了她要下地狱。自己此生的确罪孽深重，已分不清对错善恶，只有他是唯一的准则。她忘情地仰起头，享受着他的噬咬亲吻，娇吟从唇边溢出，盎然了满室的春色。他健硕的身躯压下，重重帘幔后再一次亲密无间的缠棉。人生倏忽，春宵苦短，此刻能与爱人行乐，就算死后堕入恶道轮回，又有何妨。
初夏过后下了几场雨，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登基的欢腾过去朝政恢复了正常，这个古老而庞大的国家，紧张地运转了起来。
“今年全国试行科举，文武两类分别安排，无论年龄地位，都可以参加。”御书房里，翊玄看着手中的奏议，皱起眉头，“至于你们提出的门第有别，在朕看来实属迂腐。翊国是泱泱大国，幅员千里，数以千计的州县需要上万的官员，区区几个贵族子弟哪里顾得过来？既然读的都是圣贤书，才华就不分贵贱。科举势在必行，礼部就着手准备吧。”
“是。”一个官员恭谨行礼，正是礼部尚书崔皓，他虽出身崔氏名门，但一向看不惯贵族们歧视寒门的做法，翊玄在两个月前将他提为礼部尚书，科举的事崔皓也毫无反对。
几个议事的大臣面面相觑，此事皇上已铁了心，看来劝也劝不得了，便没人再说话，只等着看这科举能不能试行成功。翊玄松了口气，合上了奏议，明珠正安静地蹲在龙案下玩，累了便坐在地上，今天早朝后的议事已经足够冗长。
“皇上。”一个老臣站了出来，他是翊国的右丞徐言徽，两朝元老，德高望重，“选妃一事，不知皇上想何时开始？”
翊玄脸色微沉，这个话题每天都不了了之，而他们偏偏每天都要提，“丞相没有别的事了吗？”这个右丞是贵族的代表，对新政百般阻挠，早就让他十分头疼。
“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事也不是小事。皇上后宫空无一人，这不合规矩。”徐言徽毫不让步。
“翊国内忧外患，都摆在朕的面前，选妃的事以后再议。”翊玄疲惫地摆了摆手，打算让他们退下。
“皇上临幸誉国女子，为此架空整个后宫，传出去让百姓如何想？誉国进贡的美人恐怕心怀鬼胎，将他们那一套礼崩乐坏的做法教给皇上……”
“放肆！”翊玄将奏折往案上一掼，选妃和科举有什么关系，这些老朽就是愿意东拉西扯。况且徐言徽的小女儿正待字闺中，他想扶女儿上皇后之位，咄咄逼人，强词夺理，全然没有文人应有的骨气，这就是治理翊国的贵族！
“后宫是朕的家事，与朝堂全然无关，与科举的推行更没有关系！”
“皇上休要被颜夫人迷惑了，誉国对我们虎视眈眈，皇上如果决心振兴国家，就应该从身边做起。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颜夫人不除，何以规矩天下的百姓？”
徐言徽不依不饶，执象笏倔强地站在那，他看这位颜夫人早就不顺眼了，在恒州就听说皇上对她宠爱有加，如今虽然只封了夫人，大家也知道皇上的心意，等几年封后毫无悬念，有她一人独霸后宫，他们这些重臣的女儿就再没有机会，而贵族之所以为贵族，依赖的就是和皇室的衣带关系。
翊玄冷面和他对峙，群臣看得胆战心惊，也只有徐相敢这么和皇上说话。明珠坐在龙案下，被这一场暴风雨般的争吵吓到了，瞪着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徐言徽。她虽然什么都听不懂，但她听见了颜夫人这三个字，这些人在说娘，为什么把父皇气得大发雷霆，他们说了娘什么坏话！
明珠小脸越憋越红，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杀了你！”她跳起身跑下玉阶，奔着徐言徽就冲了过去，活像一头小豹子。徐相一愣，公主怎么如此放肆，难道没人管么？他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一个小孩子而已，自己岂能和她一般见识。
“明珠！”翊玄不由扶案，下一刻明珠已经一头朝徐言徽撞了过去。她的个头只有半人高，不偏不倚正撞在他……如疾速致命的流矢。
翊玄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忍再看。百官也微微侧目，不免对徐大人的遭遇感同身受。徐言徽惨叫了一声，痛得弯下腰去，胡须乱颤，嘴里不停地哼哼，全然没了平时斯文高傲的架子。周围官员们的表情千变万化，谁也没想到朝上会上演这么一出闹剧。这小公主真是野蛮，让堂堂徐相狼狈至此，还无法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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