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芷的脸上带着笑意和诡异的潮红，戚元宗心疼她，怕她劳累过度，于是道：“芷儿舞得很美，可是你毕竟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太过劳累了。”公孙芷但笑不语，手中的长剑忽然变得更加轻灵起来，她轻轻地吟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戚元宗看着她遗世独立的样子，不由有些痴了。公孙芷低低地吟唱完，一个胡旋步，准确地投入戚元宗的怀中。戚元宗看着她眼睛睁得老大，瞳孔收缩。“为什么？”锋利的长剑就这么从戚元宗的前胸穿透而过，甚至没有带起一丝血花。公孙芷轻抚着他的面庞，神色复杂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再这样下去，我怕我就真的舍不得下手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也是我母亲的忌日，你与她死在同一日不是很好么？”“你母亲？”戚元宗不解地轻轻环抱着她的纤腰，气息正在逐渐减弱。“我的母亲名叫公孙兰儿。”戚元宗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努力地回忆着关于这个公孙兰儿的种种，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分毫。“没有任何印象对不对？这很正常，因为她并不是你的妃嫔，而是云雪妃身边的一个小小的宫女……”公孙芷缓缓道。
公孙兰儿原本是公孙世家的大小姐，身世可以称得上显赫。可是戚元宗即位后因为幼时对公孙良愛的一份执着没有得到满足，于是牵连整个家族，公孙氏由一个名门世家降为仆役世家，公孙兰儿也由世家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在乐坊供职的剑舞娘子。后来许柔晨入宫，云雪妃为了抢回戚元宗的注意力特意去乐坊挑选美人，作为自己抢回戚元宗的筹码，公孙兰儿因为剑舞出众，也云雪妃看中带回宫中，彼时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可是戚元宗那时眼中只有一个许柔晨，如何看得上她？不过在许柔晨的陪伴下看了一场剑舞，然后赞了一句：“舞得不错。”便再没了下文。其后云雪妃也不再看重公孙兰儿，她被贬为了浣衣宫女。再然后公孙兰儿还在担心自己的小腹隆起之后要如何解释，云雪妃已经因为谋害柔晨贵妃一事被赐死。而公孙兰儿等一众宫人、内侍，因为服侍云雪妃的缘故也被戚元宗迁怒。虽然最后在佟禧佳的恳求下，戚元宗放过了她们，但是公孙兰儿毕竟有孕在身，没能熬过这次牢狱之灾。一个老宫女帮她接生之后，她便赫然长辞，而后老宫女带着小婴儿离开了皇宫，将她交还给了她的亲生父亲。
她的亲生父亲因为爱人的离去，对戚元宗产生了很深的怨恨，性情也是大变，终日滥赌嗜酒，于孩子的照顾极为不在意。但这婴儿也就是公孙芷，她理解父亲的苦，所以从来没有责怪过他，反而默默地担当起照顾父亲的责任。有一次，父亲大醉之后又对她拳脚相向，恶言辱骂，甚至说出“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种！”这样的话，公孙芷伤心之余对戚元宗的恨意也更甚了几分。而她的父亲却像被自己一言点醒了一般，其后再看公孙芷怎么看怎么觉得她一点也不像自己，绝对不是自己的种！
这样的心理下纠结三年，父亲终于决定将她卖入妓寨还赌债。就在公孙芷认命准备为自己的短暂又苦涩的人生画下句号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他教自己剑舞，教自己言行举止，化妆的技巧，天天给自己看一副美丽的女人的画像，并要求自己的神态动作必须模仿她。她不懂为什么，但是能够有那样的生活于她而言已经是巨大的幸福，所以她只是照做。后来她被要求在西澜城献艺，第一场表演之后便声名大噪，其后不定时地在西澜城各处表演，累积人气。然后半城飘香开张，她的恩人找到她，要求她以后只能为半城飘香表演。“现在不用我说，你也该猜到我们的相遇并不是偶然，而是我那位恩人的刻意经营。”公孙芷淡淡道，戚元宗苦笑道：“你的恩人可是姓夏？”公孙芷摇摇头：“想不到你忌惮了他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他的手其实已经伸到了你的面前。”“郭坚？！”戚元宗双目募地一睁，不过旋即又暗淡下来，是又如何呢？“是的，就是郭坚。”
戚元宗的表情开始变得苦涩：“所以从头到尾，我们的相识都是一个甜美的陷阱，等着我自己跳进去？”公孙芷沉默片刻才道：“是的，不过唯一的意外是，我真的差一点爱上你……”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找了一抹醉心的温柔。“差一点？为什么？”“郭坚让我模仿的那个女人，她的画像，我在你寝宫的密室里看见了。”戚元宗恍然，原来她模仿的竟然是许柔晨！“难怪……难怪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柔儿，眉宇间的神色是那般的相似……难怪啊……”戚元宗喃喃道。“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公孙芷有些恶意道。“你以为我对你好，甚至为你遣散整个后宫，就是因为你与柔儿有那么几分的相似吗？”戚元宗玩味地看着她，目光晶亮晶亮的，他觉得自己又有了些许力气，然而他很清楚这不过就是回光返照罢了，自己离死亡已经不远了。
“是啊，怎么可能呢？你自然是爱我的，而我又何尝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公孙芷的眼神又变得柔情似水。“可是，父母的仇不能不报，恩人的情不能不还。你不死我便不仁不孝，而你死我的心也跟着死了，这该怎么办呢？”公孙芷喃喃道，似乎在问戚元宗，又似乎在问自己。戚元宗将她搂得更紧一些：“所以，你这个傻女人就选择了和我一起上路。”“黄泉路上有我相伴，就没有那么孤独了不是吗？”公孙芷笑得很开心，戚元宗看一眼她也被利剑洞穿的胸膛，又是心疼又是感触。“是啊，总算做了一对没有秘密的夫妻，这条黄泉路，我们便一路同行吧……”这句话说到后来，声音便越来越小，两人的气息也渐渐熄灭，他们脸带笑意就这样以相拥的姿态共赴黄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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