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述月庄在山涧里,不知桑沉河当年如何寻了这样一个地方,又如何找了灵巧的工匠,将庄子建在了山涧清泉之上。孟忘川站在窗前,远远地望见被吊在庄门口,飘飘荡荡了好几天施寂岸,若有所思。
此庄易守难攻,而且极其难寻,若不是那个人…自己还真找不到这里。
桑沉河,也绝没想到自己轻轻松松能找到他的老窝,所以,才被一锅端了吧。
他关了窗,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提笔在案上勾画,一窈窕仕女跃然纸上。“如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有和我们做对的人,就算是朝廷,我也不会放过。”
武惕若坐在庄外,自从孟忘川得了《异情录》后,就召集了一大群名门正派的武林同道,如今热热闹闹地挤在了庄子里,弹冠相庆。名义上,武惕若是武林盟主,带着一群江湖正义人士讨伐桑沉河。但实际上,人人都知道,武惕若不过是个傀儡,真正操手,则是孟忘川。
那群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畏惧孟忘川的《异情录》而聚在一起,武惕若看着那一张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觉得很恶心。
施寂岸的尸体吊了好几天,所幸已入深秋,天气寒冷,否则这么些时日早该发臭。他抬起头,看见施寂岸已经不成人样的胸口那一抹凝固了的血迹,哑然失笑:“为什么你的脸上还能有笑容…为什么你死在他手上,居然会那么高兴?”
一只大雁从头顶飞过,孤单单地悲鸣。
武惕若望向大雁来的北方,血液突然凝固。
桑沉河来了。
桑沉河的拳头握的很紧,在他看到施寂岸的尸体时,拳头就更紧了几分。站在一旁的左镜月发出一声惊呼,哭着坐倒在地。桑沉河冷声道:“把小姐带到后面去。”
护月四使之首左安闻言而出,扶起泣不成声的左镜月。桑沉河眼神凝在左镜月身上:“请帮照顾好小姐,无论发生什么事,请答应我,一定要守护好她。”
左安低头,生来死士的忠诚让他从来一诺千金。半晌,他抬起头来,声若重鼓,沉而不散:“领命。”
孟忘川闻讯而出,站在庄外,傲然道:“桑沉河,你的老弱残兵尚存几何?”
桑沉河心沉如水,不理他挑衅,心中暗自有数。自己的兵力虽不多,但孟忘川先前遭朝廷奇兵突袭,也损伤不少。真要拼杀起来,自己未必吃亏,只是那武惕若武功虽不如自己,但不可小觑。若孟忘川缠住自己,武惕若则是一大隐患。
孟忘川看着空中摇摇晃晃的施寂岸,哂笑道:“桑门下的第一谋士,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可惜,可叹。这样一副好皮相,白白地毁了,我都替桑门主伤心。更替桑门主手下人寒心。”
桑沉河不理他挑拨离间,唇角慢慢扬起:“孟忘川,《异情录》好用吗?”他的眼缓缓扫过那一众正派人士:“华山派君笑,嵩山的乔廉明,啧啧啧,桑某真想不到。”
此言一出,如同一颗炸雷。
《异情录》虽重出江湖,但只有桑沉河,廖暮仁等极少数人知晓去向。那些名门正派皆为孟忘川私下联系,或要挟,或逼迫,许下承诺绝不透露一点《异情录》中内容。是以这一群人虽然个个心怀鬼胎,但都以为他人是正儿八经的卫道人士。如今被桑沉河一语点破,便如同一颗炸雷,炸得一群江湖中人面面相觑,羞愧不安。
有面皮薄的,当场掩面奔离开。大多数人心中所想,无不是:“此番定要让桑沉河等人命丧述月庄,绝不可放走一个。”更有些心狠手辣的左顾右盼,甚至想把在座所有知情者,能杀一个杀一个。管他黑白两道,管他姓桑姓孟。
孟忘川脸色一变,尚未开战,己方已乱。而且桑沉河的手下,一半以上都是由桑沉河带出来的,武功虽不甚高,但凝聚力甚强。剩下一半虽是邪魔外道,但武功怪异,不可小觑。相反自己身后的人,虽然个个出身名门,身手不凡,但大多名门之士性情孤傲,不服管束,单打独斗或是可行,若真是群而攻之,怕还真占不到便宜。
况且名门的武功招式,江湖流传甚广,高深微妙之处虽难以知晓,但基本路数都心照不宣,平日里比武演练讲究光明正大。如今实战之中,若真是硬碰硬,也不见得比那些邪门歪道更有胜算。
一枚烟花弹散在空中,桑沉河微微一笑,述月庄的构造谁能比他更清楚。这枚信号,后援已攻破述月庄的后门。
孟忘川心中暗骂桑沉河老狐狸,脸上却不动声色。
桑沉河长剑在手,踏前一步。
身后众人整装待发,只等他长剑一挥,便一攻而入。
突然,桑沉河身子剧颤,脸色惨白,嘴角渗出血丝。孟忘川一愣,转而大笑:“好!好!桑沉河,你万万想不到我的这一步棋。”桑沉河单膝跪地,以剑支撑,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中毒不浅。
一人从人群中奔出,抱住了桑沉河:“表哥!”桑沉河缓缓别过头,看着左镜月:“是你?”
左镜月满脸眼泪:“表哥,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一错再错。”
孟忘川笑声震天,武惕若只觉刺耳至极:“谁能帮我找到神隐,谁能让我攻入述月庄,桑沉河,要怪只能怪你表妹太天真。”
左镜月嘶声道:“孟先生,你何苦如此待施大哥。你说过,人间的正义便是善,是怜悯,是爱。你为逼我表哥上门,可是又何必如此对待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武惕若不置信地看了看左镜月,又看了看孟忘川。他怎么也想不到,尊敬的墨师兄竟然做出这种事。即使他不耻孟忘川以《异情录》招徕江湖众人,但却料不到,他竟能不择手段到利用一个纯洁少女去达到目的。
左安冷冷道:“述月庄奴仆,婢子共一百四十人,男子已尽遭杀害,女子…”他看了看左镜月,用了一个略微温和的措辞“女子生不如死。左姑娘,孟忘川并没有比桑门主仁慈到哪去。江湖上的人,没有善,没有怜悯。”
桑沉河吐出一口鲜血,轻轻抚摸左镜月的脸:“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是表哥不好,没保护好你…”他用力撑起身子,勉强站了起来,挡在了左镜月面前:“左安,刚才你答应的话,可还记得?”左安沉声道:“左安记得。”
桑沉河摇摇晃晃,笑着看不知所措的左镜月:“今天早晨,你奉茶与我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所以暗中服了些药物,盼能撑到此战结束。哈…这毒药真厉害。”咳出大口鲜血,桑沉河用手擦去左镜月脸上的眼泪。
“表哥从来不会违背镜月的意愿…即使..你叫我死。”
孟忘川眼中冒出兴奋的光,桑沉河一死,这里将没有人能逃的出他的手掌。
胜负…似乎已经定好,再无悬念。
就在桑沉河又吐出一口鲜血之时,就在孟忘川抬手准备发动攻击之时,众人眼前突然一暗,一道阴影笼了下来。
只见一只大鸟,从天上缓缓落下,长翼阔羽,遮住了阳光。待看真切些,赫然可见那大鸟竟然是一只机关雀,雀身上一人衣衫褴褛,满脸微笑。
“这应该是我独孤三哭,这辈子做的最好的机关了。”鸟上的人一脸痞子相,笑起来却没来由地好看。“我找了好久,总算把这大家伙找出来,原以为没机会用得着呢。”
孟忘川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送进来。”
独孤三哭摇摇手:“此言差矣,今日我独孤三哭若无十足把握,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丢人显眼。”
他左手一指“有请,左护卫。”左边岩石间不知几时冒出一人,华服折扇,赫然是姬裂衣!
独孤三哭右手一划“右护卫”。右边林间一女子娇小玲珑,眼若秋水,波光粼粼。
独孤三哭笑道:“我这两个护卫,虽然男的长的没有我英俊潇洒,女的也不够温柔体贴,但是武功可是以一敌十的,各位老少爷们,我不管你黑道白道的,反正你家里肯定上有老下有小,什么?你说你爹死了,儿子没生?那老婆总有吧,没老婆情人总有吧,再不济了师姐师妹总有你惦记的!你说大家为了什么破事儿凑到这里打打杀杀,刀斧不长眼啊,砍了死了就没了。”他伸手拍了拍座下的机关雀,“我这玩意别的用途没有,最大的用途就是用来放暗器,撞人。独孤三哭不会武功,所以只能用这些烂木头来顶着。”
他手轻轻一按,一道银光便散出,钉在前面地上。
“所以,我说,现在皇帝挺好的,大家何必跟着起哄造反,不妨散了罢。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比什么都强。”
严泪,姬裂衣出现,许多人已经有了怯意。机关雀露了这么一手,独孤三哭一忽悠,也的确觉得没必要呆下去。桑门中有几个乌合之众已经逃之夭夭。孟忘川那边也有人觉得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就算《异情录》泄露,那么多个武林同道跟着受罪,比自己辈分高的,年纪大的,多得是,也不怎么在乎,于是也跟着想离开。
孟忘川手一挥,几柄匕首袖中出,将那几个欲走之人当场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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