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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醉绯红 无筝公子 4023 2021-04-02 20:10

  第44章

  艳阳高照,荷花盛开,又是一年夏。

  今年夏天的荷花似乎开得特别好,安静的水面上铺散田田的荷叶,粉红色的荷花开得妩媚多姿却不觉妖娆。许多富家小姐都乘着辇子娉娉袅袅地来到荷花池边赏花,顺便心里暗暗比较一下,谁家的衣服做得精细,谁比荷花更娇艳。

  一个年轻人坐在破烂的小酒馆里,对这炎热的天气没有丝毫抱怨。他似乎是个江湖中人,但是又没有江湖中人的豪迈与潇洒,不过谁知道呢,江湖上漂浮着七情六欲,什么样的人都有。

  年轻人握着酒杯,不出彩的脸上一双眼睛如同沾了灰的珠子,似乎在缅怀什么,又似乎想忘记什么。这个地方,他不是不熟悉的,他甚至不用看就知道徐娘半老却依然风骚的老板娘又在向为数不多的客人大抛媚眼,那个看上去很糊涂的老实伙计其实早就偷偷地暗藏了几两银子,坐在柜台前的瞎子帐房其实心理比谁都清楚…

  他离开了不过两年,一切似乎没有改变,一切似乎又全变了

  有人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拿了酒便喝,这是一个穿蓝布衣衫的人,脸上有慵懒的笑容。这种笑容很令人讨厌,但是这个人的脸却长得不令人讨厌,至少不会让人想一拳打掉他脸上的笑。年轻人当然没有打掉他的笑,他似乎没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依然若有所思地坐着,握着一杯老早以前就已经倒好的酒。

  “我叫孟忘川,”来人说,“我并不是特地过来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只是如果我一天不把自己的名字念叨上三四次,我怕我会连这个名字也忘记。”

  年轻人缓缓抬头:“你有很多个名字?”

  孟忘川道:“应该是,不过我好像把他们都忘记了,只有这个名字,我记得时间最长。”他又喝了一口酒“你不必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因为我一定会忘记的。就像我已经忘记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爱过谁,恨过谁…得罪过谁”他说着说着竟然有点醉了。

  年轻人轻轻叹口气:“如果我也能忘记所有事,也许就能像你一样快乐”

  孟忘川哈哈一笑:“不错,忘记有助于健康,所以我现在就很健康”

  年轻人站起来,在桌子上放了一些碎银子:“我猜你肯定忘记带钱,我希望你不要忘记付账。”他慢慢地踱出店门.”孟忘川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依然一口一口地喝酒。

  年轻人又叹了口气,走出店外,他似乎很喜欢叹气:“我羡慕你的快乐,很可惜我记忆力很好…好到,我都希望有天我能失忆”

  孟忘川喝下一大壶酒,他最终没有忘记结账

  并不是扫墓的时节,年轻人却来到一座墓前。这里环山抱水,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墓地。他轻轻擦拭墓碑上的灰,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人来过。天气闷得像一个巨大的蒸笼,地上腾起热气,连墓碑也被太阳烤得热烘烘。年轻人坐在墓前,无奈地笑:“两年没来看你,不会把我忘记吧。”他把头靠在墓碑上,絮絮地说:“你爹说这里风水好,可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你最怕孤独,一个人会不会无聊?你是在桥下等我,还是已经喝了孟婆汤转世去了?如果再见面,是你不认得我还是我不认得你…?”

  太阳西斜,金光笼罩到他的身上。虽然已经是下午,气温却没有丝毫降低的意思。年轻人依然坐在原处,似乎靠着的不是墓碑,而是最亲密的爱人。二年年前,他失去了最爱的人,自己也身中剧毒,只得三年寿命。

  三年后不得解药,穿肠噬骨,皮销肉损。

  他记得下毒人跟他说的话,他却不在乎。

  远方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姑爷..是姑爷吗?真的是姑爷!”

  年轻人这才转过头,轻轻皱了皱眉:“陈伯?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那陈伯少说也有五十岁,一见年轻人当即哭着跪倒:“姑爷,你可回来了…”

  年轻人急忙上前搀扶,苦笑道:“姑爷..小姐都不在了,还要姑爷做什么”

  陈伯却不肯起来,哭道:“姑爷,今天是老奴最后一日过来看小姐了。”他恭恭敬敬地向墓碑磕了三个头,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帕,识货的人都知道这块方帕是十三绣房的出品,一块帕子就足够小康人家一年生活,他用这价值不菲的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墓碑。

  年轻人这才发现他背了一个包袱,轻轻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陈伯你在夏家工作了四十年,如今夏老爷体谅你,让你回家享福,是好事啊。”

  陈伯却没有一丝喜悦:“姑爷,不是老奴不想要清凈日子,而是老爷他…老爷他疯了!”

  年轻人闻讯一愣,道:“疯了?”

  “上个月,老爷就开始收拾行装,说是不要这宅子了,这些日子,就开始遣散佣人。今日我起得床来,发现宅子里已经空荡荡的,老爷留下封信,说是要告老还乡,要老奴也早点回乡下去。”

  年轻人皱了皱眉头:“独孤三哭呢?”

  陈伯哭丧着脸:“那个花子好像跟老爷一起走了,自从小姐去了,老爷就越来越糊涂,连生意也不做,每天就跟那个花子下棋喝酒。老爷说了不能叫那个花子做花子,要叫独孤公子,可是我们下人都觉得那是个花子…”说着说着,自觉失言,“啊..姑爷,我忘记那个花子是您的朋友,该死该死….”

  年轻人摆摆手:“无碍的,无碍的…”他的目光飘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夏老爷和独孤三哭走得那么着急?

  陈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姑爷您还惦记着小姐,证明小姐没爱错人。小姐九泉之下如果知道姑爷这么惦记她,也瞑目了。姑爷,老奴先走了,这地方荒郊野岭的,晚上可渗人”

  年轻人这才回过神来:“陈伯,身上的盘缠够吗?”

  陈伯感激一笑:“承蒙姑爷惦记了,老爷一向厚待我们这些下人。”他用袖子抹抹眼睛,又看了一眼墓碑“老爷,小姐都是好人,姑爷也是好人..好人都命苦。”

  陈伯背着包袱,踉踉跄跄地远去,夕阳照在墓碑上,字如泣血。

  “爱女夏若然之墓”

  年轻人逐字拂过,温柔得像触摸情人的脸

  “若然..我看看发生什么事,就回来陪着你,别害怕…等着我”

  宅院空无一人,杂草已经开始悄悄生长,很快,这里将被杂草侵占。年轻人熟悉地穿过前厅花园,花园里还有水还有鱼。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正好,赏花人却不见了。以前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夏老爷家的荷花是最漂亮的。

  年轻人站在荷花池前,左手边有一个秋千架,是她的心爱之物。那些被关在庭院里的日子,那些只有教书先生陪伴的日子,她说她最爱就是荡起秋千,看看高墙外的世界,看看有没有他回来的身影。秋千架上落满了灰,他驻足,摇摇头,想起孟忘川说,忘了一切才是健康的。他亦希望忘记,但是他不能,又或者,他愿意记得这一切,作为一种纪念和证明,证明他还活着。

  太阳终于下山,一轮皎洁的月挂在天上,这样一轮明朗的月,千百年来看尽人世间多少悲欢离合?

  年轻人靠在床上,屋子里的东西搬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张床和几样简单的家具,墙上隐约还看得出来曾经挂过东西的痕迹。

  夜凉如水,再没有仆人走动的声音,也不再有看门阿黄大惊小怪的叫声。

  年轻人却没有睡,他的耳朵一向很好,耳朵好的人总能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事情,因此睡眠也不怎么好。这时,他就听见院子里有人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来者的轻功显然不错。年轻人坐起身,暗暗叹了口气,为什么连缅怀的时候,还有人来打扰呢。

  只听得来人似乎并不想破门而入,反而恭恭敬敬地在门外道:“灵渺派武惕若请廖公子出面一会。

  ”这一句话他连续重复了三次,每一次说话声音都很轻,但是内力却一次比一次深,到了第三次,站在他旁边的人已经捂住双耳。

  三声过后,屋内毫无动静。

  武惕若微愠,暗中运气,又道了一声:“灵渺派武惕若请廖暮仁廖大侠出面一会。”

  屋内却依然没有动静,站在武惕若身边的,是一个约莫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刚才几声相邀,让他涨红面孔,不能抵抗。这时趋前一步道:“武师兄,恐怕那姓廖的给震死在屋子里了。”

  武惕若面无表情,低声道:“廖暮仁乃当世名士,不可小觑,恐怕他是不想见我们,故意闭门不出。”当下上前,敲了三下门,恭敬道:“廖大侠,晚辈造次了。今日廖大侠若此刻不愿出来相见,晚辈当站在庭院中,静候廖大侠出门之时。”

  年轻人叹口气,终于打开了门。庭院里站着三个白衣男子。为首的身形高大,五官如同刀刻,面目俊朗之余却有些过分严肃,此人毫无疑问,定然是刚才发声之人。只见他足下土地微微下陷,显然是刚才内力所迫,内力之深在同辈之人中实为佼佼,只是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和他年龄不相衬的严肃,倒显得有些古怪。旁边那两人年龄轻尚轻,武功平平,应是灵渺派的小字辈弟子。年轻人咳嗽一声,道:“廖某不问江湖事已有年余,想必灵渺派也是知道的。至于前辈…真是不敢当。”

  武惕若听得开门声响,早已回转头来,正要行礼却微微一愣,原本以为名动江湖的廖暮仁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没想到竟是一位文弱书生,年纪似乎还比自己小上几岁。只见他脸色惨白,似有病态,即说不上风流潇洒,也说不上英武豪迈,实在与传说中的大侠之名不太相配。武惕若当下对这位廖大侠多了几分轻视,也对师门传下来的密令多了几分怀疑。

  廖暮仁看武惕若脸有怀疑,当下明白几分,笑道:“武兄如果改变主意不找廖某麻烦,那么小坐一下,喝上几杯酒,倒也是一件乐事。”他抬起头,看月华如水,啧啧连声:“好久没看过这么好的月亮了,赏月饮酒,倒也潇洒。”

  武惕若皱皱眉,语气略硬道:“今日武某奉师父之命,前来请廖大侠相助,可不是来喝酒赏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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