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宁虽有怒在心,也是个明理之人,国公冷世贤对大齐可谓是忠心耿耿、鞠躬尽瘁,再说了,刘子宁铁了心要找回冷玉弦问个清楚,怎么能贸然降罪于她的父母家人?凡事都不能贸贸然不留余地。“今日这婚事必须要完成。”说着眼神在疏瓶疏梅之间扫了扫,疏瓶的身形跟冷玉弦倒有几分相像,不仔细看也没有人发现得了。“让疏瓶穿上嫁衣装作玉弦上花轿。”
疏瓶听了也是一惊,赶紧就跪在地上了,“王爷,疏瓶……”
“疏瓶,你快起来吧,就这么办了。”如今哪有更好的办法呢?由刘子宁亲口说出这样的解决办法已是极大的宽容了。
就这样,疏瓶穿上嫁衣踏上花轿,进入了绍宁王府充当冷玉弦,刘子宁遣散了绍宁王府大多数的侍女仆人防阁,第二天就称冷玉弦身体不好在府中休养。新娘子没有进宫拜见公婆,没有三朝回门,一直无声无息地呆在绍宁王府的小院里。而刘子宁派暗卫四处寻找冷玉弦的踪迹都未果,他不得不怀疑,这就是冷玉弦早就预谋好的策略。
“你为什么不立即去找冷玉弦?你觉得冷玉弦对你表现的情意都是虚假的是伪装的?说白了你就是不相信玉弦的心,你不信任她。”刘子显一声一声指控着刘子宁的荒唐糊涂,他的心里亦是苦涩,“新娘子出来的第一刻,我就认出那并不是玉弦,你在装模作样的拜堂成亲的时候,你知道玉弦正在命悬一线吗?若是你没那么做,或许我还会告诉你,握在玉龙江边找到了玉弦沾着血的贴身玉佩。可是你不配,你只是为了得到玉弦而已,只是这样。”
刘子宁一听这话轰然站起来一把抓着刘子显的衣服,咬牙切齿道:“你凭什么说我不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玉弦是我的未婚妻,你有什么资格不告诉我?”
“就凭你没有全心全意信任冷玉弦,就凭这一点就够了。”刘子显知道刘子宁痛苦,可是他忍不住要为冷玉弦打抱不平,凭什么刘子宁做错了还要居高临下地审判无辜的冷玉弦。“可是偏偏是你这样的人拿走了玉弦的心?你知道玉弦有多痛苦吗?她假装很淡然的说她跟你此生无缘,可是我知道她心里有多痛有多苦。但是你能知道吗?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以为你找到了她又会如何?玉弦说了不会跟你回去,不是因为她不爱你,是因为她太爱你,她怕你背负欺君罔上的罪名。所以她宁愿呆在玲珑阁独自承担那些本不该遭受的痛苦,而你,却因此在责怪她怨恨她鄙弃她。”
两人僵持间,冷玉弦已经被吵醒,只是模糊的意识,却将刘子显的每一句话听在耳朵里,冷玉弦的泪顺着眼角滑落,这是为了刘子显,为了这个让她窝心让她感动的一个男子而流泪。
“无论如何,我会带玉弦回到她该待的位置。”刘子宁简单一句,说明心意,他不要冷玉弦委曲求全地为了他为了其他而继续呆在玲珑阁。
“子显。”冷玉弦虚弱地开口,很细微的声音,却立即让刘子显刘子宁做出反应,迅速奔至冷玉弦的病榻前。
“玉弦,你怎么样?还好吗?”刘子显不自觉的就握着冷玉弦的手,刘子宁在一旁看得难受,却不好发作。
冷玉弦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张口又是虚弱的声音,“我还好,你们不要担心。”却不敢去看刘子宁的眼睛,只能盯着刘子宁的手。刘子显看得清楚,心里一阵一阵地泛着苦涩,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刘子宁从来不会得到冷玉弦的责怪和记恨。刘子显笑笑,将冷玉弦的手放在刘子宁的手中,“玉弦,我知道你想要谁陪着你。”说着就放开了冷玉弦的手,站起来转过身。
“子显……”
刘子显回头强颜欢笑道:“玉弦,你好生休息,我得去看看我老爹怎么样了。”说不定靖王爷还在玲珑阁呢,那么多的朝中官员,他又是个好玩的人,怎么也得好好会会他们啊。
冷玉弦就这样看着刘子显一步一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那是落寞的背影,晕染着忧伤的背影,这样的气场并不应该属于刘子显。冷玉弦觉得鼻子酸酸,又是一行清泪从眼角滑下。
刘子宁紧紧地握着冷玉弦的手,清晰可感的是突兀的指节,却不再像从前的感觉,更多的是心疼。“玉弦……”
“子宁,你抱抱我好吗?”冷玉弦的声音很轻,没什么力气。刘子宁心里的心疼像是潮汐一样一下一下拍打着海岸。刘子宁小心地将冷玉弦扶起来抱在怀中,整个胸膛被冷玉弦的肩胛骨硌得生疼。不由地加重了力道将冷玉弦紧紧圈在臂弯里。“子宁,你说说话好吗?”
“玉弦,我不知道你是……”
“宁做飘渺魂,不入帝王门。若为宁郎故,愿着院墙困。”这一次,因为靠得近,冷玉弦念出的诗让刘子宁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更不是滋味。当日冷玉筝只拿来的那张纸上仅两句,他便断定冷玉弦是逃婚,刘子显说得对,他没有全心全意信任冷玉弦,所以仅仅两句诗就让他轻易做了论断。
“玉弦……”
“子宁,我困了,我想睡了,你不要放开我好吗?就今晚,不要放开我,明天,你就回京都吧,就说冷玉弦病急不治身亡,然后忘了我继续你该有的生活。”刘子宁刚想拒绝,又听冷玉弦疾疾说道,“子宁,求你了。”
可是刘子宁怎么可能答应,他的泪瞬间就落下,滴在冷玉弦的脸颊上,滚烫的,让人难受的。“子宁,你在哭吗?其实冷玉弦跟你本来就是无缘的,她很早以前就不在了。”我是唐茜,注定不能与心爱的人厮守的唐茜。我失去了陆显,如今也要失去你了。冷玉弦在心里补充道,可惜刘子宁不会懂得她这句话。
刘子宁只管紧紧地抱着冷玉弦,生怕她下一瞬就会消失不见。泪水不住地落下,像雨水一样一滴一滴打在冷玉弦的脸颊上,打在冷玉弦的心上。他一定会带玉弦回去,也一定,会找出那只幕后黑手,他誓要将那个人碎尸万段。
而此时,国公府里,有人正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因为脑海里突然浮现的一张嵌着墨玉般眸子却满是血的脸而惊坐起来,直捂着胸口喘气。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
窗外一声惊雷划破夜的宁静,很快哗哗的雨声传进耳朵,闪电在床边不断闪烁,屋子忽明忽暗,窗子因为没关好而突然被风吹开,院子里的树影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要闯进来吞噬她。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要有大事发生了吗?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绍宁王和彦郡王为夺得美人大打出手以致毁坏了玲珑小阁的消息一夜之间在孟都疯传开来,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议论着这件满城轰动的事情。
太子得知此事,心里竟不知什么滋味,偏偏还找不到刘子宁,只看见刘子显。为什么他心仪于冷玉弦,冷玉弦要被刘子宁一举夺得?为什么他心系醉玲珑,醉玲珑也被刘子宁一举夺取?他堂堂大齐太子,怎么就一次又一次输在刘子宁手里?这叫他情何以堪,颜面何在?
太子一大早就看见刘子显和刘轩在院子里喝茶,走过去跟刘轩行了个叔侄之间该有的礼就转身问刘子显:“子显,你可知子宁在哪?”
刘子显摇头道:“不知道。”
“你们昨晚不是在一块儿吗?”全孟都的人都知道他俩为了醉玲珑大打出手,刘子显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开始是在一块儿的,可是打了一架怎么可能还呆在一块儿呢,父王怕闹出大事,就强拉着我先走了。”刘子显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显然是不想谈及刘子宁,不过也只有一旁的刘轩心知自己的儿子这是在保护刘子宁,不过只是保护冷玉弦的同时顺便保护刘子宁。
“这么说,子宁是在玲珑那儿?”
刘子显一听就不高兴了,也不管刘子胥是不是堂兄是不是太子,开口就道:“玲珑可不是那种随便留宿男子的人。”言下之意刘子宁怎么可能会在玲珑那儿。
可是刘子胥怎么可能相信,总是刘子显神色多么的不容置疑,他也保留着那份猜测,在他看来,刘子宁就是有那个本事让玲珑留宿他。
“子胥啊,我看子宁大概是不想看见子显的嘴脸所以没回来……”刘轩喝着茶漫不经心地说着,不料刘子显闻言一个飞刀冷眼过来,他差点被茶水呛到。“那个,儿子,你爹我不是故意贬低你啊。”
“还敢说不是,敢说不敢承认,真没种。”刘子显不屑地看一眼自己老爹,心里一阵对刘子宁的腹诽。
刘轩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怎么就没种了?要没种你是打哪儿来的?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谁知道是不是呢。”
“嘿,臭小子……”刘轩说着就作势要一掌拍在刘子显身上,刘子显见势迅速闪开,刘轩哪里放过他,步步紧追。
刘子胥看着这对一大清早就不消停的父子很是无语,也不去管他们,兀自出门前往玲珑阁,他要确定一下刘子宁是不是在醉玲珑那里。
刘轩和刘子显见着太子出了门便默契地住了手。刘轩叹一声道:“这下不好,若是太子也插手进来,此事会更加复杂难办。”
“最终受伤的,仅玉弦而已。”刘子显怅然,为什么玉弦得不到一天安宁?
“要不我做主,咱把玲珑强抢来做彦郡王妃?我很是喜欢玲珑这个小姑娘啊,柔柔弱弱地却满身侠气,实实在在的女中豪杰,傲然巾帼。”
刘子显白了刘轩一眼,道:“你以为我不想啊?可惜玉弦眼里看不见我。”
刘轩闻言怅然,伸手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他知道刘子显难过。“感情之事,不可强求啊。不过我跟你娘不一样……”
“那能一样吗?要不是你用尽手段夺得了娘的芳心,娘会离家出走嫁给你?”想起来,当年靖王爷和靖王妃的婚事也是大齐的一桩轶事,至今还为人津津乐道。
“看来我养了个没本事的儿子啊。”
“这能是我没本事吗?这是你儿子遇到的女子太有本事了。”刘子显不想再跟自己老爹啰嗦,知道他心里难受还要一句一句膈应他。“我得去看看玉弦,你去不去?”
“哪能不去啊,不是儿媳妇就是侄媳妇的人,能不去看吗?”刘轩说着就跟刘子显出去,两人依旧是走的小道,为了避开眼线。
刘子宁抱着冷玉弦坐了一夜,没有合眼,他思考了很多的东西,包括从前,包括今后。
巧儿一大早就起来给冷玉弦熬药,进屋就看见冷玉弦安静地靠在刘子宁怀里,两个人看起来十分和谐,巧儿不由地叹一声,又想到刘子显,不知是怎样的一番滋味。
刘子宁见巧儿站在门外,便吩咐她进来,“把药放着吧。”冷玉弦睡得沉,并没有醒来,刘子宁不想打扰她休息。“巧儿,玲珑阁真正的老板是谁?”
“素娘。”
“你去跟红姑说,我要见素娘,尽快。”
“是。”巧儿应了就出去了,一出门就见着刘轩父子进来。赶紧行了礼,看着刘子显的眼神也怪怪的。刘轩在一旁瞧着,似笑非笑,心想这个小丫头还有点意思。刘子显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自己父王的神色,也不理会,只问巧儿:“玉弦醒了?”
巧儿摇头,“还没呢。”
“哦。”刘子显应了一声,又说,“那你去忙吧。”
“绍宁王爷吩咐我让红姑找素娘来。”巧儿思索了一下还是把这话说了出来,刘子宁的心思她大概能猜到一点。刘子显了然地点点头,巧儿便离开。
“醉玲珑退出玲珑阁,而且还是因为绍宁王,恐怕整个大齐都会为之轰动,这事定会将玉弦推至浪口风尖,子宁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啊?”刘轩沉声说着,刘子显也是满心担忧。直接提步进了屋。看见冷玉弦已然醒来,正靠在刘子宁怀里喝药,心里酸酸的,依旧镇定地走过去。
“你要见素娘?”刘子显开门见山,反正这事冷玉弦迟早都会知道,他也就不避开她了。
刘子宁诚然点头,“我要带玉弦去京都看最好的大夫。”
“刘子宁,你这是要让玉弦连带整个冷府遭殃你知道吗?你以为皇上不会知道?你难道不知道皇上最讨厌皇子跟红尘女子有染?”
“玉弦不是。”
“可醉玲珑是。冷玉弦正在你绍宁王府闭门静养,在孟都的是醉玲珑。”刘子显说着就怒了。
冷玉弦默然不语,她了解刘子宁,刘子宁做了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子宁,这事后果太严重,我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欺君之罪非同小可……”刘轩沉声说道,他也并不希望这件事牵扯很多人进去,一旦事情曝光,没有一个人能够完好地脱身。
“你们为什么不替玉弦想?难道要冷玉弦一辈子都顶着醉玲珑的名号过完一生?我做不到。”刘子宁几乎是怒吼着,其他人再也没有了言语,因为没有一个人希望冷玉弦就这样一辈子呆在玲珑阁隐姓埋名做醉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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