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官兵拦着的四福在一旁看得心惊胆颤,现在终于是舒了一口气,朝刘子显走过来就跪下磕了个头,“郡王的大恩大德,四福感激不尽。”
刘子显摆摆手,不想听这些歌功颂德的话,说:“你起来吧,赶紧找人把这里打理一下,被这么一弄,乱糟糟的像个什么样子。我先回去看看玲珑,你就不用跟着了,把这里照看好,有什么事来找我,别去麻烦玲珑了。”说完见四福点了头才离开,心里万分惆怅,玉弦这是揽的什么摊子?可这偏偏就像冷玉弦一贯的作风。他还能说什么呢?无非就是尽全力帮她一把咯。
冷玉弦根本坐不住,一脸的焦急,巧儿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冷玉弦正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巧儿叹气,姑娘自己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一向是冷冷静静,一旦她关心的人发生点儿什么事,就急得团团转,可以说是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巧儿无奈地把药放在桌上,说:“姑娘,该喝药了。”
“这个时候我哪有什么心思喝药啊。”
“姑娘,身体要紧,有郡王爷在,一定会迎刃而解的。”
冷玉弦轻叹一声,端起药碗把黑乌乌的一碗苦涩中药一口饮尽,用绢帕擦了擦嘴才说道:“你哪里知道,子显再怎么是个郡王,说来也不过只是个郡王,这天下之地,莫非王土,天下之人,莫非王臣,官府代表的是朝廷是皇上,子显与他们悖逆,就是悖逆皇上悖逆国法。每一个有身份有权力的人的身份权力都不过是一场相对论。”
经冷玉弦这么一说,巧儿也担心起来了,虚虚地看着冷玉弦,问道:“姑娘,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玲珑,你又在杞人忧天,自顾自胡思乱想了。”刘子显在门外把冷玉弦的话听了个大致,不禁觉得好笑,更可笑的是巧儿,被冷玉弦一句话就说得一愣一愣的。
冷玉弦看到刘子显一身轻松满脸笑意地走进来,心里悬着的石头才安稳落地,却仍是不免问道:“怎么样了?”
刘子显得意一笑,“有我刘子显出马那还不得手到擒来,也不想想我是谁,我可是天下闻名的潇洒不羁风流倜傥的彦郡王是也。”说着就凑到巧儿面前,“巧儿,你说是不是?”
巧儿脸上一红,立马点了头,觉得不好意思,说了一句“我去泡壶茶来”就匆匆走开了,冷玉弦看着巧儿走开的模样,转过头就瞪了刘子显一眼,似嗔似笑,“怎么还是那个样子。”刘子显向来喜欢插科打诨,现在仿佛又回到从前了。
“我一直都是这样样子,只不过你……”说着令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尴尬,好在刘子显在这方面一向聪明,幽怨的神色往脸上一套,继续说道,“只不过你一直没好好看我,所以把我这么一个大好青年给错过了。”
冷玉弦不再说话,一动不动地瞧着刘子显,心里再一次深深感动,喃喃道:“是啊,好在我现在发现了。”
刘子显本来想认真地说些什么的,此时他的心起伏迅速,终究只是调笑般地说道:“那你得负责我这个大好青年的终身幸福啊,整个什么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什么的。”
冷玉弦没好气地看一眼刘子显,道:“行,我会帮你物色一个好娘子的。”
后来想起,这样的调笑时候实在是不多,生活中有着太多的突然,突然得让人措手不及。
收容所的情况并没有变好,即使病中的人接受着药物治疗,但被传染的人依旧日渐增多,收容所附近人家惶惶不安,大夫素手无策甚至不敢来问诊,冷玉弦暗暗心惊,想着这些人的症状,突然就联想到那一场让全球的人都胆战心惊的流感,若真的是,这样一个医疗水平不够先进的时代,该如何抵抗来势凶猛的病毒?
这日噩耗传来,两位老人不治身亡,其他人更是呆不住了,周围人家纷纷集结在收容所门口抗议,见收容所的负责人不为所动,最后只得报了官,可是刘子显强硬着姿态拦住了官兵,两帮人就这样僵持着。内心愤懑的黄亮早已写了奏折差人快马加鞭送往京都。
刘子显为了冷玉弦能安心休养,吩咐人将情况隐瞒着,可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冷玉弦才知官府已经强制插手此事,如今已无他法,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冷玉弦按着记忆写下预防药方:“苍术两钱半,藿香两钱半,银花四钱,贯众两钱半,黄芪三钱,沙参三钱,防风两钱,白术三钱。”
“巧儿,你把这药方拿去给四福,让他按着药方抓药熬给所有人喝,小孩子减一半药量,此事耽搁不得,务必尽快办好。”
巧儿会意,拿了药方就匆匆赶去,四福得了吩咐一刻也不耽误,到药铺大量采购药物并且在收容所直锅熬药。
冷玉弦一直等着消息,几乎是夜不能寐,日不能安,刘子显四处奔走只为找到可以有办法治好这个病的大夫,加上又与官府僵持,可谓是身心俱疲,冷玉弦见刘子显匆匆进门来,面露倦色,赶紧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待刘子显将茶杯接过一口饮尽。冷玉弦才问道:“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玉弦,你恐怕要做好准备了。”
“做准备?”
“兹事体大,黄亮已经上折京中,估计很快皇上就会派人来了。这一段时间刘子宁在朝政方面甚是积极,皇上多次派他到重要地方去处理事务,这次很可能就是他前来。”如此一来,不仅玉弦会被牵扯进来,醉玲珑就是冷玉弦的事情也会公诸于众,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冷玉弦此时却更担心刘子显,他为了帮她与官府作对,纵使他是靖王爷的爱子,皇上也不会纵容他去挑战权威,“子显,你收手吧,这件事我来善后。”
刘子显气急,“玉弦,你难道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并不怕皇上惩治我,我父王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他定会力保我的,可是一旦刘子宁来了,你想要不被发现的事情都会全部被曝光。你知道后果吗?”
“既然你都可以找到我,刘子宁又怎么不可能呢?这个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一切也只有顺其自然,就算刘子宁发现了我,他也不一定能带走我,就算他带走了我,也不见得能够改变一切事实。倒是你,就此收手吧,你能帮我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感激很感动了。”
刘子显看着冷玉弦真诚的双眼笑笑说:“玉弦,我那支箭已经发出去了,哪里收得回来,既然发了一箭,干脆就多发几箭,我自打决定帮你就想到了各种结果,当然,你为我着想,我很开心也很感动。”
冷玉弦鼻子酸酸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一直知道刘子显是个让人温暖得窝心的朋友,但仍是止不住感动。刘子显的人情,大概她这一辈子都还不了了。
第二天四福前来汇报情况,冷玉弦提供的药方奏效,暂时没有人再被传染,人心稍稍稳定,冷玉弦又吩咐四福把药方给收容所周围的人家送去,那些人虽半信半疑,终究还是宁可信其有地按着药方抓了药来吃,情况终于稳定下来,周边百姓也不怎么到收容所门口闹,而此时,京都已经炸开了锅。
皇帝一脸严肃地端坐在御书房,阴沉沉的面容上一双眼睛似乎翻滚着怒涛,一双遒劲的手紧紧地抓着手里的奏折,太子刘子胥,绍宁王刘子宁还有皇帝胞弟靖王爷刘轩都沉默着站在下面,等着皇帝将心中的暴怒发泄出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总是让人惴惴不安。
终于皇帝看完奏折,一把将奏折扔在桌子上,沉怒地吼道:“胡闹!”然后直视着靖王爷刘轩,威严中带着无奈,“刘轩,这就是你宠出来的好儿子,如今竟然连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为了一个歌伎就跟官府对峙,真是胆子不小。”
靖王爷刘轩汗颜,心想臭小子你太不给你老爹留余地了,这样的祸事都敢惹出来,这下该如何收场。“皇上,这事或许有什么误会,子显再不济再放荡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你还敢袒护他。”皇帝这下是彻底的怒了,他对所有人都有办法,唯独对自己这个弟弟刘轩没办法,刘轩对谁都有办法,唯独对爱子刘子显没有办法。“你这就去孟都把刘子显给孤押回来,还有那个歌伎,竟敢蛊惑王子对抗官府,一并抓回来,孤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太子刘子胥一听这话就忐忑起来,醉玲珑他是接触过的,那样一个幽兰一般的高洁女子,怎么会做蛊惑王子的事情?万一被押来京都治了罪,她一个弱女子哪里承受得住?说白了也就是对醉玲珑上了心,舍不得醉玲珑遭罪。太子衡量轻重之下站了出来,恭敬说道:“父皇,此事必定有什么内情,堂弟子显虽然年少顽劣却一直不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儿臣看来还得仔细调查调查。”
刘子宁一双丹凤眼微眯起来,打量着太子的神色,心里觉得奇怪,太子表面是在为刘子显说话,实际却像是在为那个醉玲珑出言劝说,他觉得好奇,这醉玲珑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竟然让为玉弦收心很久的刘子显和一向明哲保身的太子纷纷站出来?刘子宁心思一动,也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愿跟王叔前往孟都调查此事。”
太子也有打算,亦开口道:“父皇,此事严重,儿臣愿前往。”
皇上自然猜不到他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可是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是得好好调查处理一番。于是点头,“那你们就即日前往孟都,务必要给孤一个合理的说法。”
偌大的一个绍宁王府却显得格外冷清,防阁仅十余个,侍女才七八个,仅在偏厅小院才听得见人声。两个女孩子坐在石桌旁摆弄着针线,一个穿着锦袍华服,璎珞珠钗,一个穿着浅素纱裙,仅戴着银簪,十分素净。两人皆沐浴在阳光里,明媚的面容像极了盛开的石榴花,笑意盈盈的眼眸泛着盈盈的水波。这二人俨然就是疏瓶和疏梅。
“疏瓶,你怎么想起做香囊来了?”疏梅瞧着疏瓶认真仔细地摆弄针线,疑惑地问道。
“是给王爷做的。”疏瓶突然低下头,“我看见王爷戴着的香囊破了,就想再做一个。”
这一切没有逃过疏梅一双通透的眼睛,疏瓶的娇羞姿态明显得掩都掩饰不了,疏梅眉头一蹙,担忧地看着疏瓶。许是疏梅的目光太过犀利,许是疏瓶自个儿心虚,抬起头只看了疏梅一眼就急急将目光移开,细声说道:“疏梅你看着我做什么?”
疏梅本就是一个风风火火发直率姑娘,看着疏瓶的模样,顿时觉得心里一阵烦躁郁闷,站起来就拿过疏瓶手中的针线,把所有的东西都一把收在针线奁子里,疏瓶不明所以,伸手就要抢回来,不料两人拉扯之间东西掉了一地。
疏瓶瞪大眼睛看着疏梅,口气带着怒意,“你干什么呀?”
疏梅索性把所有的东西都重重地摔在地上,转过身不再看疏瓶,却轻声说道:“疏瓶,有些东西有些人,不是你能够痴心妄想的。”
疏梅震惊地看着疏梅离开的背影,顿时眼前一片模糊,接着眼泪就溢出眼眶。蹲下身一件一件地把东西捡起来重新放在针线奁子里。
突然,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疏瓶模糊的眼前,抬头就看见一张俊朗非凡的脸和一双盛着忧伤的丹凤眼。疏瓶就这样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忘记了动作,泪水一滴一滴的滑落,刚才疏梅的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刘子宁一回来就看见疏瓶蹲在地上捡东西,过来帮忙却看见疏瓶正哭着,眉头瞬间皱起,轻声问道:“怎么了?”
疏瓶听到熟悉的声音才缓过神来,抬手就抹了两把眼泪,连连摇头道:“没什么,王爷,奴婢不知道你回来了,奴婢……”
“快起来吧。”刘子宁伸手扶住疏瓶,温热的手将温度传到疏瓶手臂的肌肤上,很舒服很温暖。“去帮我收拾一些衣物。”
“王爷要去哪?”疏瓶一时激动竟忘记了身份,话说出口才知道失礼,忙要跪下去谢罪,却被刘子宁扶住。
“不用这么战战兢兢,我说过,你和疏梅是玉弦最贴心的两个丫头,在我这里也不要太拘礼。”刘子宁浅浅地说着,每念到那个名字就会心口一疼,满口苦涩。
疏瓶心里不是滋味,酸酸涩涩的,抬头看着刘子宁忧伤的表情,一颗心在狠狠地疼。“王爷……”
“赶紧去收拾吧。”刘子宁摆摆手,正好看见疏梅走过来,就吩咐疏梅跟疏瓶一起去收拾。
疏瓶疏梅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在后面的疏瓶不时地抬头看看疏梅的背影,终于还是轻轻开了口:“疏梅,我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敢痴心妄想,我只是,想为王爷做一点事……”
“那你自己呢?你收不了心,你该怎么找到平衡点?”疏梅倏的转身,怒气冲冲地开口。
疏瓶张张嘴,却说不吃一句话来。最后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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