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宁,是我错了,我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了。”冷玉弦哭诉着,似乎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一般,哭着向刘子宁哀求着。
刘子宁的身体开始发抖,他没想到冷玉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用的是“求”,事实上,她也真的是在求他。
“我不该放手,可是我绝对不是要放弃你,如果仅仅是因为那些名利地位,我绝对不会放弃你,可是那是你的父亲母亲,我不忍看你跟他们决裂。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失去了还可以再找新的来代替,唯独父亲母亲是唯一存在的,一旦失去就没有了。子宁,我不是在放弃你,而是在放弃我自己。可是我后悔了,后悔我的自以为是让你那么痛苦,后悔我的自以为是害死了我的母亲,子宁,你原谅我吧,我求求你了,求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冷玉弦哭诉着,最后连声音也沙哑了。而背对着她的刘子宁也开始流泪,泪水打在冷玉弦的手背上,灼烧得她的肌肤生疼。
“冷玉弦,你为什么要求我?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你挥挥手就可以离我而去,招招手就要我跟着你走?”明明心里不是这么想,刘子宁却这样残忍地说着。
“因为你是我最爱的男人。”冷玉弦的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顺着刘子宁的话,她说出了最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话。可是她说了,管他什么封建礼教,管他什么矜持保守,她全然不顾了。
“你说什么?”刘子宁震颤着回身,一双凤眼直愣愣地凝视着冷玉弦,“你刚才说什么?”
冷玉弦伸出手,用手指划过刘子宁的眼皮,说“我爱你”,然后踮起脚尖吻住刘子宁,深深浅浅。
“冷玉弦,这次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不会放手。”刘子宁低声说着,回吻着冷玉弦……室内的烛光突然变成了真真实实的暖色,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耳边是爱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
疏梅一大早来伺候刘子宁起床,看见冷玉弦正坐在院子里沏茶,心里一阵欢喜,看来两个闹别扭的人已经和好了。于是识趣地就在冷玉弦看见她之前就悄悄走开了。
冷玉弦早起已经是一个习惯了,总是是昨晚经历了那么一段,也依旧早早的起了床。倒是刘子宁,恐怕是好多个晚上都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所以睡得很沉,冷玉弦起床的动作又轻,他也没发现。但是翻身之后发现身边空落落的,就开始怀疑昨晚是不是一个梦。迅速穿好衣裳,一走出门就看见冷玉弦在石桌旁泡茶,细致而恬静的模样,让他本来急躁的心也在一瞬间平和。
冷玉弦倒了一杯茶才转过头微笑道:“我跑了一壶花茶,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刘子宁也微笑,走过去并不喝茶,而是把冷玉弦搂在怀里。
“怎么了?”冷玉弦轻声问道。
“有你在真好。”刘子宁好半晌才说话,冷玉弦听着却是鼻子一酸,却是微笑着环抱住刘子宁的腰。
“我也觉得很好。”
“爹爹……娘亲……”唐棠欢笑着就跑了进来,唐宸却是不紧不慢地走进来。“爹爹和娘亲和好了对不对?”唐棠笑着拉着刘子宁和冷玉弦的手,仰着头高兴地笑着,露出一排可爱的贝齿。
“都是大人了还闹脾气闹矛盾,真是……”唐宸摇摇头,其实心里也开心,但他做不来唐棠的样子。
冷玉弦被唐宸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脸红了一下,然后又听唐宸说:“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吵架了,大人要有大人的样子。”
“小世子,小孩子也要有小孩子的样子哦。”疏梅带着几个侍女端着餐点进来,笑着朝唐宸说道。
唐宸朝疏梅扬了扬下巴,道:“这叫上行下效。”
这一瞬间,冷玉弦的脸更红,刘子宁眉头深蹙。
唐宸不管他们神色如何,走到石桌旁看着侍女摆好的餐点,拍了拍唐棠偷吃的手,唐棠不高兴地朝唐宸努努嘴,然后甜甜地唤自己的爹娘用餐。
冷玉弦觉得头疼,怎么唐宸越来越像个小大人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但越是这样,她越担忧。而这时刘子宁偏偏说着一句“玉弦,我们今天进宫吧”。冷玉弦拿着筷子的手几乎抖了一抖。
“不想去吗?”刘子宁察觉到冷玉弦情绪的细微变化,小心地问道。
冷玉弦浅浅一笑,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唐宸的脸颊,“宸儿,你以后就得叫刘宸了,今天我们去见爷爷奶奶。”
“为什么要叫刘宸?”唐宸抓住的重点是这一句,并没有对后面那一句话表示多少的热情。
“因为要跟爹爹姓啊。”
“那我为什么之前可以跟着娘亲姓唐?”
冷玉弦一愣,但谁都知道唐宸这是不乐意,“娘亲不姓唐,娘亲姓冷,所以宸儿不是姓唐,现在跟着爹爹回来了,就要叫刘宸了,知道吗?”
唐宸看着冷玉弦,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低下头说“知道了”就继续吃自己的东西。唐棠却有些低落:“那我叫刘棠了?可是刘棠不好听,我叫糖糖。”
“糖糖,你以后叫刘海棠啊。”冷玉弦无奈之下只好这样说道,其实心里想着刘海棠还不如刘棠。
唐棠终于松口,欢快地笑起来。
刘子宁在一边看着,心知冷玉弦这是为了帮助两个孩子认祖归宗,心里很是感动,便伸出手在桌下握着冷玉弦的手。冷玉弦只是回头朝他浅笑,心里却是忐忑,不知道皇上和惠妃看到她,会是怎样的态度。而她的心里还念着其他的事情,有些事,还要一件一件地解决。希望这一次,没有那么坎坷了。
这是冷玉弦第三次进宫。
第一次,她跟着父亲母亲一同进宫参加中秋晚宴。那一晚,结识刘子显,气煞刘子宁。
第二次,她跟着刘子宁进宫见惠妃娘娘,假装亲近友好,只为刘子宁心里舒坦。
第三次,她和刘子宁带着他们的一双儿女进宫见皇上,不知道,会遭遇怎样的事情。
冷玉弦只能由刘子宁温热宽厚的手掌握着她的,仿佛带着江山安稳的力量。而他们的另一只手则各自牵着儿女,似乎联合成了一个整体,以势不可挡的力量一步一步踏进宫城。
认得冷玉弦的宫女太监看见他们都是一愣,大有大白天见到鬼的慌张神色,而看到那一双可爱明朗的小孩子时更是长大了嘴。
“王爷,这……”大总管小心地看了看冷玉弦,再看了看一双孩子,发现刘子宁正一脸不悦,知道自己的行为逾越了,忙行了个礼进去通报。
“皇上,三王爷来了。”大总管细声禀报,看到皇上一脸喜色,心中忐忑,又战战兢兢吞吞吐吐地说,“王爷还带来了三个人。”
“哦?”皇帝有些惊讶,这几年皇帝的身体日渐衰退,原本精神的神态也显得有些萎靡,经常要处理一刻政务再休息好半天,加上几个皇子的事让她焦头烂额,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好。但每次绍宁王来,他都会稍有些精神,膳食也用的多一些。但刘子宁对他的态度一直是冷冷的,再无当年的父子亲近,总是禀报公事或者说些不冷不热的话。“快快叫他们进来。”
大总管张张嘴再也没说话,皇帝这样的身体状况,不知道看到冷玉弦会不会闹出什么大事。但他也不过是个伺候皇上的奴才,这是皇帝的家世事,他插手不得。
刘子宁紧紧地握着冷玉弦的手,一步一步走近乾安殿。皇帝坐在正厅御案前,因着门外的强光,只看得见四个影子,待刘子宁身边那个青绿色的影子走近,他看见那张脸,几乎是惊得跌出了椅子。
“你……你……”
听见皇帝颤抖的声音,冷玉弦放开刘子宁和唐宸的手跪了下来,“民女冷玉弦叩见皇上。”
“你……你是人是鬼?”皇帝依旧记得,那日,刘子宁站在乾安殿内狂笑着说:“父皇,你赢了,冷玉弦死了,她死了。”而如今,冷玉弦却好端端地出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不信刘子宁这三四年来的痛苦都是假装。
“父皇,玉弦当然是人。还是说,你希望她只是一个鬼?”说着不等皇帝开口就兀自拉着冷玉弦站了起来。
唐棠和唐宸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老人,都很疑惑,不是说进宫来见皇爷爷的吗?怎么他们好像……唐棠摇了摇刘子宁的手,闷声闷气地带着一丝怯意地问道:“爹爹,皇爷爷是不是不喜欢我娘亲啊?”
皇帝听到唐棠的话,更是一惊,什么时候,刘子宁竟有了孩子了?皇帝走下来,走到唐棠面前,向唐棠伸出手,唐棠却惊得往后退了退。皇帝罢手,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刘海棠。”唐棠怯声回答了。皇帝看着唐棠那一双眼睛,心里百转千回。又转向唐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宸看着面前这个苍老的人,想起他刚才的神态动作,心里打着小九九,仰起头看着正在朝自己微笑点头的冷玉弦,这才回答:“我叫刘宸。”
皇帝根本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能够看到自己的孙子孙女,心情很是激动,“这是……这是孤的爱孙……”可是,这是冷玉弦生的。
“你们今天来,是想要孤饶恕你们?”他毕竟还是皇帝,很快冷静下来揣测着刘子宁的用意,是想让他因为这两个孩子饶恕冷玉弦?
“不是。”刘子宁当然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他扬了扬嘴角戏谑地笑,“待玉弦和两个孩子进宫只是为了表示对父皇您的尊重,玉弦并不曾做错什么,根本不需要说请求谁的饶恕。如今已经见了父皇,儿臣就告退了。”
“你……”皇帝颤抖着手指着刘子宁,没想到他会这样对自己说话,叫他皇帝的威严置身何处?“冷玉弦已经死了,如今出现,乃是欺君……”
“你是想杀了她还是要杀了我?或者说连两个孩子也不放过?”刘子宁爆炸的声音响彻乾安殿,唐棠和唐宸惊得颤抖了下身体,一脸惊恐地看着皇帝和刘子宁。到底还是唐宸冷静些,脱开母亲的手就走到皇帝面前跪下了。
“宸儿知道您就是母亲说的皇爷爷,宸儿给您磕头了。贤君不轻夺他人性命,圣上以宽容为怀,皇爷爷,宸儿求您不要杀我爹爹和娘亲。父母之罪孩儿代过,皇爷爷,您要杀就杀宸儿吧。”唐宸说着,就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宸儿……”冷玉弦跪倒刘宸身边,紧紧地把唐宸搂在怀里,她觉得自己错了,怎么可以带这么小的孩子来皇宫呢?这是一个多么变态多么可怕的地方啊,她怎么能蠢到带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到这样的炼狱来?如今唐宸一个三岁大的小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怎不叫人心痛?
皇帝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懂事,心里也跟着心疼起来。他放下身段蹲下来看着唐宸,看着那双颇似冷玉弦的眼睛问道:“孩子,你可以救你的母亲,但不是要你死,这样你肯吗?”
“不……皇上,玉弦犯有欺君大罪,身死千百遍都不足惜,宸儿只是个孩子,他不适合留在宫中……”
“孤不曾问你。”皇帝冷眼一扫冷玉弦,话说出口便让冷玉弦噤声。然后又看向唐宸,“孩子,你回答皇爷爷,你可愿意?”
“宸儿……”冷玉弦哽咽着,她宁愿死也不愿自己的孩子在变态的环境里成长。那个位置纵然是很多人梦寐以求却求而不得的位置,但是高处不胜寒,她不想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娘亲,宸儿是男子汉大丈夫了,宸儿知道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娘亲,你不要担心宸儿。”毕竟还是小孩子,再怎么假装镇定也还是哭了起来。“皇爷爷,宸儿什么都肯,您不要杀我娘亲。”
“二哥多年戎战边疆,功勋显赫,为人正直,父皇,纵使你立二哥为皇储,儿臣也断不会有任何异议,儿臣认为四弟也不会有异议,你不必把主意打到宸儿身上。大丈夫生不能保妻儿,何必生?”刘子宁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一阵一阵地寒冷。
“武将当政,政治必暴残,文人治政,方保百世安稳。”皇帝苍老的声音一丝一丝传来,像是要燃尽的枯灯。“子宁,太子不争气,你又无心皇位,老二万万不能交付,老四年幼好玩,你让孤如何?刘宸年幼尚且更事,他就是孤心中最好的储君人选,孤意已决,断无更改。”
冷玉弦抱着唐宸只管流泪,这就是唐宸的命运吗?生在帝王家,长在深宫里?从此以后,他将要面对那些勾心斗角的后宫,面对那些阳奉阴违机关算尽的朝臣,还要面对边关别国的虎视眈眈。她是他的母亲,她不忍,想来,还不如生了一对双生女子,可以幸福地成人。
“娘亲,让糖糖留下来陪弟弟吧,糖糖怕弟弟会害怕。”唐棠回头,看着背对着他们的那个小小的身影,那是她的弟弟,从小就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上学一起背书的弟弟,他站在那么大的宫殿里,让她觉得心疼。
“糖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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