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巧精致的马车在外已等候多时，不曾与放牛老人拜别就离开了。我从车厢内探出头来，目光撒在熟悉的路上，回眸再看伏牛山庄，它像一朵金色菊花落在暮色里，再看路径旁的草木尽失去往日蓬勃生机的长势，显得冷森苍翠，沉静如同无物。

　　拂云在旁低低说话，我许多都没听进去，只记得她说：“你回去自然是要的，你若不回去，方要是依子坤的权势来解救父母。但你细细想来，这事是万万不妥的，子坤大人虽说是一品官职，左不过是借着他的家势才有的，丞相又怎会让他的公子与一个美姬交往，更何况你不同寻常的身份。若被发现，你就真是穷途末路了。”

　　我茫然若失的脸色定如手中的白绢，没有一丝血色，道路不平坦，时时颠簸，拂云发髻上的流苏啦啦做声，她又道：“你是官府来的小姐，我们没有过你那样的波折，更没有过你千金小姐的日子。拂云一片妄自推测只不过是一面之词，主意还是在你的手里。”

　　外面有了市井喧闹声，好不热闹，车厢里不时掠过杂乱的味道，我用白绢抵在鼻尖，蛾眉微蹙，自忖道：“拂云这样如实吐露真言，不褒不贬，实在难得。况且我的家境，我的过去，她都知道了，想是雪妈妈已经告诉她了，连深藏不露的雪妈妈都信得过拂云，看来拂云的手段更高明，不过于我，她还是没有私心。”

　　我拉过她的手，正一正她手指上素白的银戒指，道：“姐姐一片冰心，花琼岂会视而不见。”

　　拂云笑得欣慰，眼睑微合，却真如庙里菩萨没有遐思的眉目，她道：“想开就好，爱之不必得之——”她一顿“七王爷同样痴情，更何况利用他会更爽快，毕竟他来去无牵无挂。这方是两全齐美。”

　　我漠然一片，又从车厢里探出头来，玉香楼已近在咫尺，雕廊画栋无尽奢华，猩红的朱漆像是沾满了血液，血腥的味道交杂着琼浆玉液的醇香如此浓烈，十八盏灯笼随风轻摇，宛若一条冷凝诡异的银蛇飞舞，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此沉湎于这个灯红酒绿的楼阁。

　　拂云下了马车，我踩在小厮的背上下了马车，拂云轻巧挽住我的手，稀稀薄薄的湿露让我轻感凉意，拂云又为我戴上兜帽，我依稀看到帽檐是茜红的镶边，像一条红线随意栓困着我的缘分。

　　我抬头看到红木鎏金篆体书就的玉香楼招牌，凄然一笑，下面海棠式紫檀木流金挂牌写着玉香楼十名头牌姑娘，在羊角灯的照耀下徐徐荧光，而我花琼的芳名赫赫然挂在首位。凉风委婉而至，正红的绦子丝擦过我的名字，如同我的心在流血。

　　绮靡的丝竹声迷乱了耳畔，拂云携着我莲步慢摇，金翠盈盈的玉香楼又呈现在我眼前。

　　迎面的台子上是葵花和败月的曼妙舞姿，我斜目而视，依稀回想到当日我与默鱼联袂同舞的时光。身后窸窸窣窣传来啜泣声，我寻声回头，竟是泪流满面的青蝉，琉璃灯里的光那般柔和竟缓和不了青蝉惊愕与难过的神情，她穿红着绿，手里端着摆满酒杯的朱红色木盘，她为了我而沦落至此，我愧疚不及，半抿嘴唇，合了合眼睛，“蝉儿，你受苦了——”

　　青蝉哇地哭出来，手中的木盘跌在地上，酒杯咣当当碎了一地，我极力地忍住眼泪，想到既然我花琼再次回来就绝不会再懦弱了。我牵着青蝉的手跟着拂云向楼上走去，依着红毯我拾阶而上。

　　“这不是头牌姑娘花琼小姐么？！她回来了，她不是逃走了么？”

　　“天啊！太美了，以后玉香楼又有好戏看啦！”

　　“她不是毁容了吗？现在怎么又好了，好似更胜以前呀，哎？？？？？？”

　　“我看她就是狐狸精，怎么会那么轻易被祸害呢？我看这次她是来报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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