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散了，我仍回到那香房。厢房里的布置与我走之前分毫不差，青蝉已经大概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冲口而出“小姐，为何还要回来？为何不跟尚公子一直在一起？”

　　我看着青蝉清澈的目光，单纯之至，笑得无聊，“我怎么能将你一人独独抛弃在这青楼柳巷，再者爹爹和娘亲还未救出么？”我说的流畅，却谁知我不甘，不甘受人迫害，懦弱窝囊至极也只有我自己体会到。

　　我又端坐在镜奁前，广澈的铜镜映着烛光如同晃晃日影，青蝉走到身边，头上的楂髻一如从前，她没有变，依然忠心的奴仆，我可怜她而愧疚地垂下头，她拿起桃木梳子又细细为我梳发，“小姐，枉你此时此刻还能为我设身处地，蝉儿无能总是给你掣肘。”

　　青蝉一语另我想起雪妈妈当日买进青蝉陪我，也并不是毫无私心，今时今日才见青蝉的确是我心里的牵绊，我懊恼的眼色冲出眼眸，如同骤雨的气势，“蝉儿，去将我那件玄色五彩金遍边穿花罗袍拿出来。”

　　青蝉疑惑不解，我又笑道：“今日还不能休息呢！还有一个恩人未谢呢！”青蝉急匆匆去翻箱倒柜为我找那件七王爷送我的衣服，我在脸上涂抹了一层厚厚地铅粉，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深深掩盖我一路来风尘之色，随手拈起一支四蝴蝶银步摇替换头上的支青玉钗，浅平髻下的长发任意地荡漾在腰间。

　　为我换上玄色五彩金遍边穿花罗袍，走到紫黑的香炉旁，倏然抬起宽袖，白檀香气随风进入繁缛的衣波中。“蝉儿，把墙上那张琵琶摘下来，随我到水琴姐姐那里去。”她静静摘下，有些不舍，紧紧跟随我来到康水琴的房间。

　　康水琴人前人后一如往常冷漠，我的到来依然，只是才刚她在雪妈妈面前求情另我诧异。她的房间如同她的人一般，白如雪洞，她坐在椅子上喝茶，翘着腿一动不动，脚边一只慵懒的黑猫眯着眼睛，神秘而警惕。

　　“康姐姐，花琼多谢你刚才说救之恩，若不是？？？？？？”我还未说完，她就打断。“你花琼真实福大命大，怎么都整不死，猫有九条命，你呢？”她说着就将脚下那条黑猫踢开，站了起来，走近我。

　　我旧笑仍然合度，偷眼看到那条黑猫黄绿眼睛，“姐姐真风趣，妹妹全全是托你的福分，若说妹妹有福，那姐姐是洪福齐天！”

　　她大笑，我竟能觑到她猩红的喉咙，水琴又道：“少给我来姐姐妹妹这一套，谁是你姐姐了！你花琼面容姣好，又峰回路转，你到底是何来历，弄得玉香楼鸡犬不宁！”

　　我分瓣一缕头发，依然从容，刚欲说话，她又打断，“不要给我编纂你的故事，我没有闲工夫听你的种种修为。”她走到青蝉身边，摸了摸青蝉手里的琵琶，上面的宝石如同黑猫的眼睛一般润滑。

　　“这是送给姐姐的，略表妹妹些许谢意，礼尚往来自此不休！”

　　“你花琼想和我礼尚往来？！”她又是一阵狂笑，“凭你的资质，用得着我们这些小罗罗么？”

　　“妹妹厚颜，想攀交姐姐，奢想姐姐不嫌弃——”我的声音缓和如水，只为了谢谢她，只为了她能说出帮我的秘密。

　　“花琼，别费力。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们也并没有过节，我不会无缘无故帮你，更不会与你谋算人心。”她躬身抱起脚下的黑猫，轻柔的抚摸，静地像无声的落叶，“几月前，你去陪众人一同去埋葬金土，在外面你私自放走两名奴仆。那个婆婆曾照顾我，帮过我，她有恩于我，几次求我帮她赎身，但我无权无势连她赎身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帮，但你花琼，是雪妈妈身边的红人，毫不费力就放走她，雪妈妈并没有惩治你，而且你的宠爱丝毫不减。”她冷笑一阵，但对手中的黑猫关怀备至。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大悟，“你也是爱莫能助，老婆婆岂会埋怨你呢？柳暗花明，谁也会挺过来的。”

　　水琴狞笑，道：“你就是很会说话。”她眯了眯眼，显出疲态，“礼尚往来就免了吧！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你救了老婆婆，雪妈妈身前的话就算我谢你吧！琵琶还抱回吧，恕不远送！”也许这是她真正的面目，冷面冷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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