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踌躇着,忽觉得寒风猎猎,从观音套里吹出几根青丝,直竖的腾腾飞起。不管想见的人是谁,都是不开心的,骗自己何苦上桥去看呢?而后向白犀摇头。
白犀在寒风中眯着眼看我,恳求的样子,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那样的卑微,虽说她是下人,可是依她的见识和手段,常以一种长者的身份做事。“还是去吧,好不容易来了……”
我低头站着,只听得耳边笙歌聒耳,侧首一望,从桥的一边来了一队男女,提着各色花灯,上上下下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我与白犀正自纳罕,那一队人一起赶上了桥头,他们手中的那些个花灯拂拂扬扬,如同一条银河。
他们轰然一来,把这里挤的水泄不通,挨肩擦背,我也跌进了人涡,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我掂起脚尖儿寻找白犀,却又差一点被挤倒,于是不得不随着人群向桥上走去,四处寻望白犀却不见她的影子,我也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与周围的人毫不相识,混乱间仿佛升腾起几丝美妙的意识。
桥上的少男少女,相携相并,或甜言蜜语,或秋波羞递。我呆呆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它正一点点向桥的正中央升腾。我深知白犀说的话不过是骗人的传说,我只有目不转睛的看着月亮,希望在夜幕之中幻出那个人的身形,解我思念之渴。
倏尔一丝熟悉的香气飘了过来,总之很熟悉,却忘记是谁爱用这种香,香气越来越浓,我怕错过天上的月亮,但又想看一眼那个人,香气越加逼近,似乎向我走进。我眼梢闪过月亮,瞥了一眼那人,仅仅一眼,他就旋身而去,怎么会是他——祺王。
“祺王……”我低低的叫到,追了上去。
我错开拥挤的人群,几经周折才抓住他的衣袖,他蓦然回首,看着我,浅浅的笑,我急得缩回手,不是祺王,却很像,完全像一个人。
我缓缓低头,缅颜道:“冒犯了……”
他抵一抵头上箍着的银蛾抹额,甩了甩身后的辫珠挂穗的发丝,却是飞金光怯皎月,道:“姑娘一个人么?我送姑娘回家?”
我不再抬头看他,生怕再产生错觉,一味的摇头。他又笑了笑,将手中的花灯伸到我面前,我愣了一下,他笑道:“把你的花灯给我,我的给你。”
我紧紧攥着花灯,手里是油腻腻的汗,犹豫了片刻,微微伸出手交换了花灯。
“再会!”他说完就离去了,我看他消失在人群中,忽地意识到天上的月亮,抬头一看月亮恰恰过了中天。
人声渐渐稀疏,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的离去了。我恍然发现也许白犀的话是对的,在月落桥心时就会见到自己最想见的人,而今我最想见的却是祺王,我完全没有意料到。
我再次掂起脚尖儿四下里寻找白犀,只见桥的另一侧有一柄白象灯高举着,是白犀的花灯,我马上赶了过去。
“哎呦!姑娘,你可吓死我了,这是到哪里去了?”白犀大松一口气。
“我没事。”转而看一看天上飘移的月亮,笑道:“你,你,见到你想见的人了么?”白犀轻吁一口气,我才知道她没见到。
“姑娘,你的花灯变了。”白犀低头看着我的花灯问道,说着拿着她的白象灯照了一照,却见花灯上画着水墨的嫦娥奔月图,一轮玉盘照的遍地婵娟影,嫦娥清瘦,决绝,临去回眸却不堪多看。
这时跑来一个小男童,爬在我的花灯上看灯面上题的字儿,兴许刚刚识字,他期期艾艾念道:“绝…景良时难…再…并,他年此日应惆…怅。”我听完后登时一怔,在心里默默回味这两句诗,不禁流下泪来,我昂首闭目,依然是簌簌的眼泪,和这渐渐淡黄的月辉。
白犀强笑道:“真是有趣儿…谁画这样的…灯。”没说完,也不敢说下去。
我嗫嚅道:“难道是命中注定么?!我遇到过绝境,在玉香楼可谓是登峰造极了,又有两个天之骄子那样护着我,而这一切难再并?他年?又是那一年?应惆怅?是我么?”
白犀握住我的嘴,道:“是谁给你换了灯?”
“祺王……”
“姑娘与白犀说笑吧?”白犀不屑笑了笑。
“不是你说的么?在月落桥心时会见到最想见的那个人么?是他与我交换的花灯……”我痴痴的说。白犀缄默下来,四周的人声愈加轰隆,却是那么模糊。
我与白犀一路寂静的回了宅子里,一切繁华依旧,又怎会那么轻易的离去呢?又怎会惆怅呢?月光还有花灯把院落照的朗如白昼,一群人,花团锦簇的装扮,围着我进了院子。
下人们又预备下一垛烟花,等着我开口。白犀递了一个眼色给我,我苦笑着挥一挥手,下人们拿香点起了烟花,火屑四飞,下人们欢天喜地的喧闹着。
我回身进了屋子,白犀抢过我手中的花灯,扔到火中,烈烈烧了起来。
年就此告一段落了,我也落寞收场了,那个花灯,那句诗在我心里烙下深深印记。我应该自知,从拂云给我求签时,我就审度出拂云狰狞难过的神色,我的下场应该是不善的。
无论如何,我要把父母救出,我要把祺王的孩子生下来,剩下的任听上天的处置。而此时我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时想见到的那个人居然是祺王,尚子坤的一切似乎不再重要。
我的一切已经属于祺王,我是服从了,还是心领了,终究我想要一种日子,这种日子我还没有想好,居然会这样被预先否认。是上天怪我不一么?还是我不够资格?在那一天居然那样巧合,我会遇到和祺王十分相像的人,如果白犀说的不错,那么一切可能就是真的。
元月二十,边疆的战事已经到了尾声,大胜已定,那场战争快要结束了。皇帝又会如何解决那一批罪臣,又会如何对待祺王这位有赫赫战功的王爷,实在让人好奇。
在朝中曾一度劝皇帝不要征战的的臣子受到冷眼,尤其是尚子坤的父亲尚增受到朝中大臣的参奏。但是无论如何,尚增之子尚子坤在战场上也是立功无数,尚增之女又贵为皇后,所以他的地位依然稳固。
只是那些背井离乡的罪臣,早已迫不及待,只为了平冤昭雪,即使不再做官,也要争一口气,都在等祺王容归京师,让祺王请奏平冤,出这一口恶气。
滚滚过了元月,一切年味儿消失了,淡然无味。管家向我说祺王的大军战回,我十分高兴。一则祺王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将我的父母救出来,二则我的身份急需证实,因为我的小腹渐渐隆起,若是生人见了就会起疑的,对祺王不好,对我亦不好。三则我希望他们尽快平安无事地回来,不再征战。
而我也开始着手查询父亲的着落,现今现时,那一批旧臣的影踪逐渐公诸于众,他们回京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的。
白犀这些日子从王府那边拿来许多宫内的绸缎,花样也新,织造也新,放在桌子上翻来覆去的看,灿如天锦。白犀也是忙着找出两匹来为我做一身衣服,好在王爷回来前做出来,让祺王也觉得新鲜。
我走过去,也跟着选,白犀道:“这个云蝠样的怎么样,做一套春天里的衣裳。”
我抻起来,又捻了一会子,唏嘘道:“料子和样式倒是不错,只是颜色太鲜艳了。”
白犀笑道:“这样做出来倒也喜庆么?!图个好兆头!”
我摇头,道:“连日来胃口也不好,看到这样鲜艳的颜色就会泛呕。还是淡颜色的好。”
白犀眼色一亮,道:“江南府也贡上来些布匹,做工又细,花样也鲜,就是颜色淡些,我就收了起来,没往外拿。”转而收了收桌上的布匹,道:“让我找了出来,姑娘挑一挑。”
我漠然笑了笑,这些事她很是上心,也是她的爱好。我稍稍顿了顿,心念一转,道:“你刚才说是江南府贡来的。”
“听说是才贡上来的,有一宗是江南那里的。”
我转而想到,当年江南就有一家上京进贡,是一个少年来的。默鱼曾告诉我那少年看上了她,默鱼百般不肯陪客,最后还是康水琴在中间调和的,默鱼便服从了,那少年还要将默鱼赎身,但是雪妈妈舍不得默鱼这棵摇钱树,所以就推脱了,不知今年来的这一位是不是那一个少年,会不会再去打扰默鱼。
我隐隐感到危机,便叫来青蝉,道:“最近玉香楼那边怎么样了?”
青蝉失色道:“刚过了年,那么忙,哪里顾得上她们那里!”
我凝重道:“我看你是忙着玩呢?你赶着出去看一看玉香楼那边,我不放心让别人去。我这样子是再不能出去了,你可要常去些。”
青蝉撇嘴道:“好容易逃了那地方,我们就在这里清清静静的,还去管那些事,找些麻烦!”
我打断道:“你怪会贫嘴,再不去我就不要你了。”言毕白了她一眼,青蝉这才强笑道:“好,我这就去,免得你这三奶奶生气。”言毕就飞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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