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挽歌折尽几枝萝
临江仙和四海楼的竞争越发的激烈,李承简同李承笠大吵了一架,李承笠却并未听从李承简的建议,即便告诉他四海楼对临江仙的掌厨下手也没有让他变得谨慎起来,反而是更加变本加厉。李承简无奈之下只好袖手不再管临江仙的事,只是私下里让柚柔和胡赢别再去临江仙做事。
“临江仙是我大哥的产业没错,你们可知那四海楼又是谁的?”李承简冲桓喻宁等人问道。
桓喻宁同柚柔对视了一眼,沉吟道:“敢这般同大皇子的酒楼抢生意的,莫非也是哪个皇子不成?”
李承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不是普通的皇子,是我三哥,太子殿下。”
桓喻宁了然,又是嫡庶之争罢了,从政治上斗到经济上,一向如此。
李承简端起一边的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们,昌元铁矿的事,也是我三哥搞的鬼。”
桓喻宁皱了皱眉,“可是已经追查到什么线索了?”
“我和崔管事从那些遇难矿工的家属追查下去,发现有几个人的家眷在矿难前几天便全家搬走了,而且,”他的声音沉了沉,“这些人的家中,无一例外的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突然发了横财。”
一时屋子里的人皆沉默不语,半晌李承简才幽幽叹道:“父皇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晴妃娘娘近年来一直盛宠不衰,连带着七弟也格外地受父皇宠爱。即便七弟如今才四岁,有些人,还是等不及了……”
李承简没有继续说下去,桓喻宁却已暗暗地觉得心惊。事情涉及南尹皇室内部的争斗,李承简对他们说的已经够多了,这些隐秘之事,本不是他们可以,也有机会了解到的。
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说话的胡赢低声说道:“天家果然险恶,哪里有寻常百姓的快活。”
李承简看了他一眼,唇边是轻轻的苦笑,“是,若可以选择,我倒宁愿我生在走族匹夫之家,别人眼中的泼天富贵,个中的辛苦谁会知晓。”他望着桓喻宁,声音低了几分,“我的母亲,她不过是御花园中莳花的宫女,一朝偶入君王眼得侍君王侧,花红甚至没有百日,便被抛到了脑后……”
李承简的眼中有几分迷离之意,似是回忆起了曾经那些并不会愉快的时光,生母身份卑微,料想他的日子绝对也不会好过的。桓喻宁忽然觉得自己和李承简竟然是那样的相似,同样在寂寂深宫中长大的孩子,从小便不受父亲的宠爱,尝尽世间冷暖,他只能用放荡不羁的外表来掩盖自己内心的那些卑微和苦楚,而她只能无法选择地被远嫁和亲。不同的是,她如今终于摆脱了那样的生活,可是他却还陷在这样的生活中,尚不知道出路在何方。
说起来,她还是要比他幸运一些的。
“出身总是无法选择的,但我一直愿意相信,未来的路,可以自己改变。”桓喻宁望着李承简,微笑道。
李承简看着桓喻宁,只觉得心中柔软,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柚柔和胡赢在一旁看着他们,静默无言。
一直到几日之后李承简神色灰败地登门之前,桓喻宁他们从未想过,事情原来已经严重了起来。
正是午后,桓喻宁和胡赢刚刚在厨房里收拾好碗筷,便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待柚柔去开了门,桓喻宁和胡赢刚走出厨房门,就见李承简踉跄着脚步冲了进来,一见到桓喻宁便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桓喻宁被李承简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挣脱开去,抬头却见他双目泛红,脸色惨白,抓着她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着,嘴唇嗫嚅着似乎要讲什么话,却又说不出口。
桓喻宁的心不由得一沉,也没有挣开李承简的手,反而轻轻抚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轻声问道:“怎么了?”
“喻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李承简才从牙关里断断续续地挤出几句话,“挽萝……挽萝她……挽萝死了!”他的声音微微地哽咽,语不成调。
桓喻宁惊呼出声:“挽萝死了?怎么会!”前几日她还去找过挽萝,二人一同去城东万安寺进了香。当时挽萝分明还好好的!一旁的柚柔和胡赢闻言也是脸色一变,桓喻宁同挽萝交好,他们二人自然是知道的。
李承简仿佛再支撑不住一般,身子前倾,顺势将桓喻宁搂进自己怀中,脑袋垂下来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一旁的胡赢见状微微皱眉,然而触及李承简黯淡的眼神,却没有多说什么。
“她就那样在我面前跳了下去,只留给我一个最后的微笑,然后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李承简如同梦呓一般地轻声说着,仿佛至今也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原本他今日是要去大哥府上的,谁料却赫然发现那本账簿不见了。他骇得冷汗直冒,想起昨天晚上挽萝曾经来过,两人对饮了几杯,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或许挽萝曾看到账簿的踪迹也未可知。便连忙匆匆赶到了挽萝处。却听婢女说挽萝清早便出了门,但似是料到他会来一般,给他留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紫云山,望情崖。这样的行事,着实不像挽萝的作风,李承简的心中大觉不详,便立刻马不停蹄地朝紫云山赶去。
上了紫云山到了望情崖,远远地便见一身水绿色衣裳的挽萝正立在崖边,山顶的风很大,吹得她的袍袖猎猎作响,整个人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风吹去。
李承简心中担忧,正欲上前时,挽萝似乎也看到了他,却冲他摆了摆手,同时指了指一旁茂密的灌木丛,似是示意他躲进去。
李承简愈发的困惑,然而见挽萝神色肃穆,知道定是有要紧事,便也没有多问,猫身进了树丛中,借花木将身形掩去,这才看向挽萝那边。
不多时李承简便明白了挽萝为何会让他躲起来,因为又有一个人来到了崖边,径直走到了挽萝身前,看样子是早和挽萝约好了的。
待看清那人的模样,李承简只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一跳,望着挽萝的目光不自觉便深沉了几分。
那人,竟然是三哥李承筵身边的近身大管事。
挽萝为何会认识三哥的人?又为何今日约在这里见面?却又故意将自己叫来?
脑海中一时意念纷纷,却忽然听到那管事开口道:“挽萝姑娘?东西可是拿到了?何必眼巴巴地一定要跑来这样的地方?”
挽萝浅浅一笑,“周管事,我不是已经誊写了几页命人送到你手中了吗?若我没有拿到,我又是如何知道那些内容的?”说着又环顾了下四周,目光若有似无地从李承简藏身的方向掠过。“至于为何选择望情崖,自然是因为此处足够偏僻,好避人耳目了。”
周管事点了点头,又近前一步,急切道:“挽萝姑娘,那便快些将东西给我吧,我好回去跟太子爷复命。”
挽萝却仍只是温婉的笑着,“周管事,你看你急什么,东西不就在这吗?”说着自怀中掏出一样事物。
李承简定睛一瞧,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那不就是他刚刚还在找的账簿吗?那一本他拜托了一个至交好友冒死从李承筵府中偷出来的、记录了这些年来李承筵大大小小的卖官鬻爵的明细的账簿!
账簿竟然是被挽萝拿走了?可是挽萝又为何……听他们的口气,似乎挽萝是早就和周管事那边约好了的?
李承简的心越跳越快,脑海中却忽然一片茫然,只知道紧紧地盯着挽萝。
挽萝恭敬地将账簿递给了周管事,“周管事,您仔细看看,这便是我从六皇子身上拿到的账簿,你看看可对?”
周管事接过账簿,仔细地翻阅了几下,大喜道:“就是这本账簿!当日太子爷丢失的就是这本!”说完一边将账簿小心地揣进了怀中,一边笑吟吟地冲挽萝说道:“挽萝姑娘,你如今可算是立了大功一件了!赶紧想想要跟太子爷讨什么赏吧!”
挽萝却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当日挽萝在倚翠阁中受尽那阉人的欺凌,是太子爷将我救下,还为我赎了身,太子爷无异于挽萝的再生父母,挽萝为太子爷做这么点小小的事也是应该的,如何敢再讨什么赏呢。”
似是对挽萝的懂事很满意,周管事点了点头,“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枉当日太子爷对你的一片恩德。正好六爷对你有那么些意思,爷把你安排到六爷身边这么些年,今日总算是发挥了大作用。”
李承简听着他们的对话,脸色愈发的苍白,手中下意识地抓住了身旁的一根枝条,紧紧地抓紧。
原来……挽萝,他的红颜知己,竟然是三哥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事情未免也太过荒谬可笑,而他自己,也未免太傻了。
挽萝宁和微笑着,仍然是平日里对着他时的模样,温婉静默,让人没来由地就觉得心安,觉得愿意相信。
“对了周管事,我在誊写账簿时,发现上头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挽萝突然开口说道。
周管事闻言皱起了眉头,“不对劲?哪里?”
“您可否将账簿再拿出来,我一一指给您看。”挽萝点了点头。
周管事略一思忖,便自怀中将账簿拿了出来,递到挽萝手中。
挽萝接过账簿,低头仔细翻阅着,似乎在寻常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开口道:“周管事,你可否如实告知,挽萝今后还能不能活得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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