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踏秋
转眼入了秋,山中的冷意来得格外要早一些,原本就有些疏懒的桓喻宁越发地不爱走动,整日地将自己窝在暖阁里,看看书,做做针线,再和念慧柚柔笑闹几句,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而杨景齐因近期政事繁忙,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这一日却忽然上门了。
“公主自来了清河园中便一直待在园中,都没有出去山中好好逛逛。”他解释道,“乌兰查布雪山是赫图的圣山,玉龙卧夕辉更是德兴一景,既然来了此处没有去走走着实可惜了。”
说罢他看着桓喻宁,“今日公主可否有兴致前去一游?”
桓喻宁听他说得心动,且自己也早已存了去山上游玩的心思,只是一直没寻得合适的时机,如今杨景齐提了出来,自然欣然应允。
念慧身子有些不爽利出不了门,柚柔便跟着桓喻宁,泓山跟着杨景齐,一行四人出了清河园便朝山上走去。
出得园门,桓喻宁回头看了看门口的守卫,轻声向杨景齐问道:“我这般私自出园,会不会不大好?”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出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杨景齐还未答话,一旁的泓山便抢着答道:“公主放心,清河园的守卫隶属拱卫德兴的天狼右副营,是归我们公子枢密院管辖的。”
杨景齐作势在泓山的脑门上敲了一下,却也没有反驳他的话,只微笑着冲桓喻宁点了点头。
桓喻宁恍然大悟,怪不得杨景齐一直来清河园也一副没有什么顾忌的模样,敢情守卫是他们自己人,原来是以权谋私了,不由得也微微笑了起来。
乌兰查布山山顶常年积雪,山腰山麓等低矮之处却是绿树葱茏,因为已入秋,山中不少树木红红黄黄的落叶铺了一地,一些四季常青的树木却仍然生机盎然地在枝头点缀着朵朵绿云,还有头顶高远的蓝天,和洁白而无垠的白雪,这一切融合在一起,有一种奇异的瑰丽之感,让人几乎要疑在画中。
踩着脚下的落叶,一路有说有笑,慢慢地来到了已经有稍许积雪的山腰。四人中当属桓喻宁和柚柔兴致最高,二人这十数载的光阴皆在景国高高的宫墙中度过,宫中景致虽好,却哪里比得上这天然的壮阔美景。
乌兰查布山因建有皇家别苑清河园,阳面并不许寻常百姓攀爬,只有阴面准许人上山,然而阴面地势陡峭,潮湿阴冷,去的人也不多,因此山中几乎是杳无人迹。而位居高位的杨景齐自然不是初次来此了,因此一路上只是为桓喻宁和柚柔带路,时不时讲解一些典故。而生性好动的泓山因为怕冷,却又执意要来“保护”公子,是以一路上只是蔫蔫的,没有了平日里猴儿一样的活泼,倒惹来早已相熟的柚柔的好一通取笑。
“泓山,你今儿个怎么像个锯了嘴的葫芦?看你脸色不大好,莫不是身子不舒服?”柚柔缓了缓步伐落在杨景齐和桓喻宁的身后,对着泓山故作关切道。
泓山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小爷今天不跟你一般见识。”说着揉了揉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尖,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裘。
柚柔一向牙尖嘴利,然而平日里遇到同样伶牙俐齿的泓山总占不到多少便宜,今日里又怎会这般善罢甘休,“你不跟我一般见识,我可得好好看着你,你看你走得这么慢,别拖累了我们,总不能叫我们家公主和你们家公子白白地等你吧。”
泓山仍是小孩心性,被人说成是累赘自然心有不甘,急忙说道:“谁拖累了,我这就赶上去。”说着也不理睬柚柔,急忙就向前头的杨景齐和桓喻宁跑了过去。
“哎,你先别跑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柚柔说着就连忙跟了上去,伸手想要扯住泓山的衣服。谁料积雪路滑,再加上她脚下一个不小心,竟然就崴了一下,还没抓到泓山就朝路旁摔了下去。
“啊。”柚柔发出一声短短的惊呼,已然跌在了路边的石头旁,右脚脚裸狠狠地朝尖利的石子上撞了上去,虽然衣物极厚,然而锥心的疼痛仍然让她忍不住叫出声来,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而泓山虽然知道此前柚柔是在同自己开玩笑,然而此刻见她疼得眼中泪水直打转,也知道定是受伤了,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想要将柚柔搀起来。
“柚柔,怎么了?”闻声连忙从前头赶了过来的桓喻宁急切问道。
“公主,脚……脚好疼。”柚柔小声说道,似乎一说话就会牵到脚上的伤,脸色发白,身子也站不起来。
“柚柔姑娘定是撞到石子受伤了。”杨景齐看了一下情况,当机立断道:“泓山,用背的。”说着自己也过去帮着泓山将柚柔搀了起来,放到了泓山背上。
“得赶快下山去好好包扎下。”桓喻宁小心地掀起柚柔的裙摆,只见雪白的袜上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染透了一小块,不由得蹙眉心疼道。
柚柔却摇了摇头,“公主,不用管我。”说着飞速地瞥了一眼杨景齐,眼里似乎有精光闪过,“让泓山背着我回去就是了,你和杨大人还是再玩一会儿吧,杨大人不是说再往上头还有好景致吗?”
泓山也点了点头,“公主,公子,你们放心,我背柚柔回去就是了。”
桓喻宁沉吟了片刻,转首看向杨景齐,见他也冲自己点了点头,便冲泓山说道:“泓山,那就有劳你了。”
“公主说的这是哪里话。”泓山摇了摇头,便辞别了桓喻宁和杨景齐背着柚柔往山下赶去。
桓喻宁站在原处,目送着泓山远去,却看到他背上的柚柔忽然回过头冲她笑了一些,目光又在杨景齐身上扫了一下,眼里带着几分狡黠。她愣了愣,却也随即反应了过来,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自己都受了伤了还存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呢。直到看着泓山远去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才转身对杨景齐说道:“杨大人,我们走吧。”
杨景齐见她脸上神色不复方才的兴致勃勃,知道是在担心柚柔的伤势,柔声安慰道:“柚柔是小伤,清河园中自有灵丹圣手,公主不必太过挂怀。”
桓喻宁知道他说的也是实情,便微微笑道:“我知道。”说罢两人便沿着计划好的路线继续往山上走去。
少了吵吵嚷嚷的泓山和柚柔二人,一路上似乎沉寂了不少。桓喻宁想到方才柚柔冲自己使的眼色,眼角的余光瞥到就在自己身旁的杨景齐,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些异样的情绪。
初次见面时不算,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近地单独相处呢……
杨景齐似乎也察觉到了流淌在两人之间的空气有些异样,也沉默了不少,两个人就这般心不在焉地又走了有一段路程。
越往上山路越是陡峭,积雪越发的厚了,气温也逐渐降低,呵一口气便可见到一片白雾。然而果然景致是越发的美了,待两人到了一处较为低的山头时,不知不觉竟然已近黄昏。向前远眺去,夕阳西斜,金色的余晖铺撒在绵延的白雪上,如同上好的锦缎缓缓地在眼前展开,夕阳下的一花一木,仿佛被神的金手指抚摸过一般熠熠生辉。这般的美景,让人几欲沉醉,几乎不敢大力呼吸,也不敢眨眼睛,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破了这个梦境。
“玉龙卧夕辉,当着是一大胜景,百看也不会厌。”一旁的杨景齐低声说道。
“嗯。”桓喻宁如坠梦中,轻轻地应了一声,仍痴痴地凝神眼前的美景,一派天地浩阔之间,只觉得四肢百骸油然而生一种轻盈的空灵,“不登高又怎知天地之大,你看这苍茫世界,有多少芸芸众生奔波其间,却往往不知道身处之美,自身之渺。”她的话语也是轻轻地,仿佛梦中的低吟浅唱。
杨景齐侧首望着她,只见她如玉的容颜上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辉,分外的柔和宁静,让人忍不住注目凝视,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轻轻地触碰她微微颤抖着的长睫。
而他也真的伸出了手,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地,就要抚上她的脸颊。
桓喻宁正好回过头来,却见杨景齐微微抬起的手,他纤长的手指就在离自己的肌肤不到一指远的地方。她不由得愣住,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怔怔地望着杨景齐。
而杨景齐不妨她突然回头,仿佛正要做坏事就被人抓住了的孩子,手一下子僵在了原处。
两人就这般对望了半晌,似是望着彼此眼中的自己,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进眼中,两人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仿佛突然间都涌现了出来,在四周如漩涡般盘旋着,好像下一刻就要将他们吸附下去,沉溺其中。
最终还是杨景齐先回过神来,连忙伸回了自己的手,将头转向一边,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而桓喻宁也仿佛被他的举动陡然从梦中带回了现实,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脸上要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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