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钧一发
闻言桓喻宁楞了楞,脱口而出道:“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话甫出口便察觉到自己这话问得傻气,只要是有备而来定是知道这是景国送公主前往赫图和亲的车队,她这帐篷又是营地中最好的,住在这其中的她,不是公主又能是谁?于是也不等他回答,桓喻宁冷冷道:“我也不管阁下是何方高人,只是既然还知道公主和臣下的区别,这便是阁下对待一国公主的礼数?”说罢将手从那人手中抽回。
那人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只听他沉声说道:“事出有因,请公主原谅,日后公主若要责罚臣纵死亦无怨言。”说着起身退到了门外,说道:“待公主方便后臣再进行详禀。”
见他退了出去,桓喻宁也顾不得生气,连忙起身,扯过一旁的浴巾胡乱擦了擦身子和头发,又快速地穿好了衣服,这才坐到了榻上,定了定神,扬声道:“进来吧。”
说是没有一点紧张和害怕是假的,那男人深夜潜入她的帐内,又明显是会些功夫的,她就算要喊人估计也快不过他的手脚。但他又口口声声“公主”“微臣”,看来不是景国的官员便是赫图的官员了,应该不会对她有害,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要害她,她估计早就死好几回了。只是,既然是朝廷的人,又如何这般没有礼数,又为何要这般行事?脑海中各种念头缤纷杂乱,她只得强自深呼了一口气,将所有的猜测和不安尽数压在了心底。
思忖间那男人已然走了进来,神色从容,却并未对桓喻宁行跪拜礼,而只是行了个常礼,“在下赫图宣徽南院使同签枢密院事杨景齐,见过泰熙公主。”
桓喻宁这时候才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也不由得有一瞬间的恍惚,心里暗暗地赞道:“当真是个美男子!”
唤作杨景齐的年轻男人有着好看的眉眼,细致得如同用上好的笔一笔一画细细画就,却又没有一丝让人觉得不适的女气和柔弱,而是温润的,谦和的,本来略显沉闷的石青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有了种清雅的意味,整个人立在那,仿佛柔和月色下挺拔修长的青竹,有着淡淡的却又吸引人的光华。他约莫二旬出头的年纪,眉眼间甚是年轻,但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从容沉静之气,又让人不会因着他的年纪而小觑了他。
原来是赫图的高官了,枢密院事……桓喻宁沉吟着,怪不得杨景齐对她行的只是常礼,她虽已经和亲赫图,却并未同赫图大汗行过婚礼,名义上还算不得赫图真正的国母,那么一国臣子见到另一国的公主,还是个大官,自然是无需行大礼的。
“杨大人方才说的事出有因,现在可否好好跟本宫解释一番了?”桓喻宁接过杨景齐递过的象牙官牌,只略微扫了一眼便放到了一旁的桌上,“还有,你把念慧和柚柔怎么样了?本宫倒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劳动堂堂枢密院事这样夜探我景国的营帐,而且还是无经通传,直接闯入正在沐浴的公主营帐?”末尾处语气已是带上了几分凌厉。
夜探友国营地、闯入公主营帐,这一样样都是很大的罪名,何况,且不论这些,单单他闯入时正好遇到公主正在沐浴、有损公主清誉这件事便值他掉好几回脑袋了。桓喻宁却并非有意刁难,实在是她不得不为自己着想。如今她尚未入得赫图境内,还未正式成为赫图汗妃,在此处便受了这样的折辱,若日后传将出去,她又该如何在赫图皇庭立足?岂非人人皆把她当成那软弱可欺的主?本来,独在异乡便不得不处处小心却又不可过于小心,她必须时时努力去维护自己的尊严,也是维护景国的国体。
“回公主,兹事体大,微臣不得不亲自夜里探访,那两位婢女只是被臣使了点小手段弄昏了过去,并无大碍。至于惊扰了公主,是臣之错,”杨景齐依旧不卑不亢,顿了顿又说道,“只因事关公主安危,更涉及赫图景朝两国的关系。”
桓喻宁不由得皱了皱眉,心里的不安渐渐弥漫开来,缓缓问道:“你的意思……莫不是有人要害本宫不成?”
见杨景齐点了点头,她不由得心中一沉。此时此刻杨景齐绝对没有开玩笑或危言耸听之理,那便是真的有人意图行刺她了。只是想来又觉得有些不解,何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行刺景国的公主,未来赫图的汗妃?何况,她身份虽尊贵却只是个无甚大影响的女人,即便行刺了她,又有何好处?
见她不语,杨景齐又接着说道:“微臣日前得到密报,乃确切消息,所以在请示了大汗之后大汗派微臣立刻赶来保护公主。刺客人数不多,却个个是身手卓绝的死士,微臣一行人一路追踪,本已有所斩获,却被他们所察觉,而他们也已经混入了送亲车队里。”他抬头望着桓喻宁,低声说道:“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更要先给公主透露消息以防万一,微臣只能只身夜探营帐,至于无意惊扰了公主芳驾……”
桓喻宁已然知道他对自己无害,而且是前来保护自己的,心上的防备早已降低了很多,此刻知道他说的是碰到自己在沐浴的事,不由得脸上微热,急忙说道:“杨大人无心之失,本宫不会计较的。”一边端起了身旁的茶盅掩饰性地喝了口茶,又补充道:“只是此事……若让人知晓不仅对本宫清誉有损,对杨大人你也并非什么好事,所以请杨大人……”就算她是个有着现代灵魂的人,被一个年轻男人撞见了洗澡,自己还在未着寸缕的情况下同他近距离接触了那么久,虽然身子是泡在水里走不了光的,但还是足够让人脸红尴尬,何况这男人还是自己日后夫君的手下,这情形,简直让她想想都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她话音还未落,便听杨景齐接口道:“微臣定会缄口,若事有所泄露,微臣便一死以谢公主。”说着他望着桓喻宁诚挚道:“这将会是我和公主之间的秘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桓喻宁觉得他脸上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闪过微微的笑意。
桓喻宁胡乱地喝着茶点了点头,定了定神,又想到刚才他说的刺客之时,问道:“方才杨大人说刺客已经混进我送亲队伍里?”见杨景齐点了点头,她沉吟道:“想必杨大人已知刺客是何方人士?”
“是北匈奴派来的人。”杨景齐简要说道。
原来如此!仿佛电光火石之间,桓喻宁一下子便想通了这其中关节。如今天下承平,边境安宁,以景国和赫图实力最为强盛,景国独大于中原江南,民富国强,赫图则崛起于西北大漠,兵强马壮,南尹偏安西南一隅,国虽小但占尽地利,亦是富庶之地,唯有北匈奴,虽有贺兰山以东辽河以北的的大片领地,地域辽阔,但北地苦寒,是以并不如其他三国来得强大。天下自二十年前混战之后,便呈四分之势直到如今,四国之间相互掣肘,倒也不失平衡。
但如今赫图与景国和亲结盟,势必会在无形中拉近两国的关系,这对于其他两国来说并非好事。南尹一向谨慎以求自身周全,若非别人进攻到了家门口是绝对不会还击的,对于赫图与景国的和亲即便微有怨言却也不至于真采取什么行动,但北匈奴却大大不同。匈奴人一向强横暴虐,这与其所处环境恶劣须时时与天斗未尝没有关系,而且与景国边关向来不甚安宁,经常有小规模的抢掠、冲突发生。且赫图与景国是直接与匈奴接壤,利害关系自然比南尹来得重要,很难说这次赫图与景国的和亲会不会触到了匈奴皇室的某根敏感神经。而若将桓喻宁这个和亲的公主解决掉,不仅两国联姻破裂,而且此处已经接近赫图,公主在此处出事很明显是赫图方面的责任,到时候景国皇帝必然震怒,这样一来景国同赫图恐怕不仅是关系恶化,哪怕是大动兵戈也是非常有可能的,甚至他们可以等到送亲车队进了怀凉府再动手,这样赫图就更加逃脱不了责任了……
“好个一箭双雕!”桓喻宁不由得冷笑出声,“匈奴人打得好主意。”
她的身体微微地发颤,说不害怕是假的,前世她生在太平时代,又哪里有机会接触这些政治,便是今世,她不过一直是个深宫中的皇女,后宫里的勾心斗角虽见识过却哪里及这国与国之间的政治较量。
本以为自己此去离开牢笼,虽前途未卜但总不至于太差,怎料还未到达目的地竟然就已有性命之忧。自己一个不受宠的小小皇女,从小便不受重视,此时竟然成为了三国较量的核心,实在是造化弄人。桓喻宁想及此,不由得扶额无奈地笑了出来。
见桓喻宁一下子看清了匈奴人的伎俩,却并未惊慌失措,甚至还笑了出来,杨景齐不由得目露困惑,但却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取而代之的是欣赏的笑意。
他冲桓喻宁拱了拱手,说道:“公主放心,臣既然已至此地,就定能护得公主万全。”
桓喻宁挥了挥手道:“不用一口一个‘臣’的了,此时我还不是你们可汗的汗妃,你一个大臣也无需对我这个外国公主俯首听命。”
杨景齐微微笑了笑,正欲答话,却脸色突然一变,大声喝道:“小心!”只听得一声破空呼啸,一支羽箭已然穿破了帐篷,朝正中央的桓喻宁疾速射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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