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故人知未知
柚柔被桓喻宁骤然变得煞白的脸色吓住,也顾不上捡起地上的书,连忙就站了起来牵住桓喻宁的手,连声唤道:“小姐。”
然而桓喻宁却好似魂游天外一般全然未有反应,仍旧怔怔地立在远处,面上毫无血色,身子却止不住地颤抖着。
这如何能叫她平静!一旦有了这样的猜测,越想越发现种种可疑之处,越发地佐证胡赢即杨景齐这个有些骇人的想法并非毫无依据!
胡赢……不对,或许该叫他杨景齐?
脑海中纷乱如麻,仿佛再没有分毫的思考空间,只觉得头痛欲裂,桓喻宁不由得弯下身抬手握拳紧紧抵住了额头,面露痛苦的神色。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
柚柔见到桓喻宁的样子更是吓得几乎不知所措,连忙也弯下腰抱住了桓喻宁的肩,一边拍打着桓喻宁的后背一边急切道:“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正焦急间却忽然想到了家中唯一的男人胡赢,如梦初醒般说道:“小赢,对,小赢还在呢,我叫小赢来看看。”说着就抬高了声音唤道:“小赢……”
此时此刻胡赢的名字仿佛最神奇的灵丹妙药一般,一下子将桓喻宁从自己的神识中拉回现实,她一把抓住柚柔的手,“不要!不要叫他!”她的声音急迫得近乎有些神经质,又喃喃道:“不要叫胡赢,不要……我不想看到他……”
柚柔见桓喻宁终于有了反应,不由得一阵欣喜,也连忙遵从桓喻宁所说闭了口,柔声安慰道:“好,好,不叫他,我不叫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桓喻宁来到床榻边坐好,这才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子哪里不舒服?”说罢还抬手抚上桓喻宁的额头。
桓喻宁见柚柔一脸急切忧虑的神情,额上甚至有细细的冷汗,不由得忽然有些愧疚,她伸手拉住柚柔的手,含着歉意道:“我没事,柚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柚柔闻言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胸口,“刚才真是要被小姐你吓死了,整个人好像突然丢了魂一般。”然而她脸上的神色却没有放松多少,她注视着桓喻宁,“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刚刚还好好地说着话,她实在猜不到桓喻宁究竟怎么了。
桓喻宁微微垂下眼脸,却没有回答柚柔的话,半晌才低低开口道:“柚柔,我们从来没有听小赢说过他的身世来历。”
柚柔没想到桓喻宁会忽然说这个,愣了一下才答道:“是啊,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起他以前的事,小姐你又说怕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最好不要问,我也从来没问过他。”
她觑着桓喻宁的脸色,不解道:“怎么了?小赢发生什么了吗?”
目前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罢了,桓喻宁不好也不知道要如何对柚柔提起,“你从来没有想过或好奇过,他的过去会是怎样的吗?”
“我想过。”柚柔老老实实答道,“但是也只是偶尔在心中好奇下罢了,毕竟过去的事对现在又会有什么意义呢?”她沉吟着说道:“我们认识的胡赢,就是那个在矿难中差点丢掉性命的小男孩,是那个对你我都虽不是亲弟弟却胜似亲弟弟的小男孩。”
桓喻宁为柚柔说的话怔了怔,在脑海中重复着她的话“过去的事对现在又会有什么意义呢?”没错,他们认识的胡赢,是那个她从矿难中救出来的小男孩,是那个说着会永远保护她的小男孩,可是这个她当作弟弟的小男孩却逐渐地不再当她是姐姐,而是生出了别的心意,甚至,她现在发现,这个她原本以为陌路相逢的男孩,竟然很可能是故人相逢。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如何还能不去在意?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他不是胡赢,而是曾经我们认识的某个人呢?”桓喻宁轻声问道。
柚柔有些迷糊道:“他怎么不是胡赢了?我们是在贺京认识的他,他又怎么可能是我们认识的谁呢?”
桓喻宁暗暗叹了一口气,心中却逐渐地明朗起来,不管怎样,事情总是要弄清楚的。脑中飞速地筹谋着,便有了计较。
“没事了柚柔,你忙你的去吧,我随口说说的罢了。”桓喻宁微笑着说道。
柚柔却没有放心,又仔细把桓喻宁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好像生怕她哪里有病有灾一般,桓喻宁再三催促她才离开。
见柚柔走了出去,桓喻宁起身走到窗台边,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书,拍了拍书皮上沾到的灰尘,眉头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晚饭时桓喻宁并没有问起胡赢手伤的事,柚柔得了桓喻宁的嘱咐也没有多加询问。然而二人皆留了心,果然见和拿着筷子稳稳当当的右手不一样,胡赢端着饭碗的左手微微地颤抖,不仔细看完全不会发觉,甚至每隔一会儿他都要将碗在桌上放一会儿。
桓喻宁同柚柔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少了叽叽喳喳的柏柏婧伊,饭桌上顿时安静了不少,加上桓喻宁和胡赢最近有些闹别扭,气氛更是沉闷,只有柚柔时不时说几句话。
过了一会儿,一直默默吃饭的桓喻宁忽然幽幽道:“柚柔,今天怎么突然做这道生蚵煎了,自从离了景国,我们就不常吃了。”
柚柔听桓喻宁提起,不由得也有些感慨起来,“是啊,当时在景国,生蚵煎那是吃得要发腻了,如今却足足有一年的时间没吃过了。”说着又解释道:“今儿我在市集上难得看到有人在卖生蚵,听说是从景国偷运来的呢,不然响水镇这里哪里有这玩意儿。好在这边的人也不稀罕吃这个,价钱倒也不贵,我便买了些回来。”
桓喻宁点了点头,随即夹了一筷子蚵煎放到胡赢碗中,温声道:“这个你可吃过?可以试试看。”
桓喻宁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对待胡赢了,胡赢不由得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看她,见桓喻宁宁和微笑着,神情关切,心中动容,脸上便扬起了笑容,“嗯!”
桓喻宁看着胡赢的笑脸,心里却暗暗地发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如今胡赢的一颦一笑和杨景齐竟是如此的相似。
“对了,小赢,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你是哪里人呢。”桓喻宁状似无意地开口道,“可是贺京人士?”
胡赢摇了摇头,顿了一下才说道:“姐姐,我不是南尹人,我和你一样是景国人。”
桓喻宁和柚柔闻言皆是怔了怔,柚柔随即大喜道:“闹了这么久,小赢你居然也是景国人吗?”
桓喻宁却问道:“为何从未听你说起过呢?我们还当你是南尹人。”
胡赢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低沉,“四年前的冬天家中突生变故,之后我便背井离乡四处漂泊,直到最后来到南尹。老实说,关于家乡的记忆,倒也不甚清楚了。”
“四年前的冬天……”桓喻宁微微沉吟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语气便有些惆怅,“那你还记得九月二十普渡节吗?那可是景国最盛大的节日啊。”
柚柔和胡赢皆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柚柔还未说话,胡赢便说道:“姐姐你记错了,普渡节在十月二十,不是九月二十啊。”
胡赢说得很是肯定,桓喻宁心中不置可否,脸上却是有些迷糊的表情,问一旁的柚柔道:“普渡是在十月二十?”见柚柔点了点头,她便有些讪讪然道:“真是糊涂了,居然连日子都记错了。”
说着桓喻宁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其实说起普渡啊,我差不多只记得祭天君用的那些吃食了,日子还真没多少印象。”
胡赢接口道:“姐姐你说的是番榴吗?普渡祭天君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备着的,我也还记得呢。”
他也是一副陷入回忆里的表情,桓喻宁和柚柔的神色却都变了变,柚柔的表情有些奇怪,桓喻宁则觉得心一沉,望着胡赢的面孔心中就微微有了冷意。
“番榴?”桓喻宁反问道。
胡赢以为桓喻宁又不记得了,便比划着解释道:“就是这么大,面上都是刺的果子。番榴可是咱景国的吉祥果呢。”
桓喻宁没有开口,柚柔却说道:“小赢,你别是记岔了了吧?自从五年前皇帝下诏为避圣人讳,景国早没人管那果子叫番榴了,都称仙女果来着。”
胡赢的脸上的表情顿时凝住,还未等他说话,桓喻宁便轻声道:“南尹和匈奴都没有这种果子,据我所知,只有赫图和景国有,景国管它叫仙女果,只有赫图还叫做番榴。”
桓喻宁越说声音越低,然而胡赢却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心似乎越跳越快。
“你根本就不是景国人吧?小赢。”桓喻宁忽然问道。
“喻姐姐,我……”胡赢开口想要解释些什么,桓喻宁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了。
“你是赫图人。”桓喻宁用的是陈述而非疑问的语气,“虽然你为了装作景国人还是查过一些景国的风土人情的,普渡节也知道,祭天君用的果子也知道。然而终究没办法知道得那么详细,五年前景国国内就不再叫番榴了。”
桓喻宁每说一句胡赢的眼神似乎都要黯淡一分,直到最后桓喻宁说完,他垂着头,没有看向她。
桓喻宁却紧紧地盯着胡赢,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不仅知道你是赫图人,我还知道,你……”她的声音微微地发颤,似乎要用尽力气才能将话讲完一般,“你就是杨景齐。”
胡赢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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