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红日初升,晨曦泼彩。
太和殿,殿正当中是高高在上的象征皇权的金漆雕龙宝座,沥粉金漆的蟠龙柱围绕着御座,精致的蟠龙天花藻井,仙鹤炉鼎,袅袅升烟,整个大殿在晨晖下,显得格外金碧辉煌,庄严无上。
雍正,头戴缀朱纬的黑狐皮冬朝冠,一身明黄朝服,绣金龙九条,五色云蝠纹,八宝立水,身形如苍松般挺直,冷漠刚硬,傲然雍容,徐徐由御座上负手步下,眉宇间王气慨然。
行至广场,迎着明媚的曙光,他只手轻按那白色汉白玉栏杆,虚眸俯瞰这九阙宫城,红墙黄瓦,朱楹金扉。
这是他的万里河山,九洲社稷,在这片朗朗乾坤下,他要亲手注写属于他的青史!
“皇上。”一个婉转轻柔的女声响起。
闻声,雍正收回远眺的目光,缓缓转身,眸光移向那位贞娴雅静的盛装佳人,那惯于紧抿的嘴角轻轻漾出柔柔的情意,唤道:“锦儿……”
“胤禛……”那位气度无双,淡雅楚楚的女子迈着袅娜步伐,慢慢靠近胤禛,把自己送入他怀中。
雍正浅笑着拥紧她,她恬美一笑,将下巴抵于雍正肩膀,露出她的玉容……
“禛!.......”锦织猛地惊醒过来,心剧烈地跳动着,额上冷汗涔涔落下。
屋内阒然无声,她忡怔的抬眸望向四周,熟悉的幔帐锦被,提醒着她刚才不过是一个梦。可是……
眼前还浮现着那副画面,胤禛的肩头那笑意晏晏的女子…….
眼睛一酸,锦织颓然的靠在床头,伸出手凝视着皓腕上的那串泛着淡淡绿光的琉璃佛珠。
乏力起身走到窗前,锦织推开那刻花梨木窗,迎面扑来萧瑟的寒风裹着雪沫子顿时将身子打了个透,心凉骨寒。
浑身打了个颤,她人也清醒过来,昂首望向那乌黑如墨锦的无际天空,唯几只半明半暗的稀星无声挂在重霄上,轻轻闪耀寒光,叫她忆起胤禛那双墨眸弯了起来后里面潋着的光芒。
抬起手,想象着胤禛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腻润玉面的画面,葱玉般的指尖轻点了点颊,喃喃道:“禛……”
从初遇至今,已逾十载。
‘十年踪迹十年心’,相识难忘梦一场。
汤显祖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多美好的爱情童话!
可胤禛,我不信,我真的不敢去相信胸怀帝王鸿图之志的你,能与一个女子情独钟,生死相许…….
春去春来,终有一日你会忘记我的吧……
我原本就不属于你的这个世界,过往种种,恰似误入广寒,不过南华一梦。
我也会慢慢忘记你。再痛,再难受,也不过一时一刻。
等过去了,再回首,想起当时的泪,当时的恨与爱,可能不过一笑付之,全作当日无知固执。
再是刻骨铭心,也能相忘江湖,一定能的。
偏生,脑海中还有个声音在回荡。
天不老,情不绝,心寄东风,君可识?
正月里。一钩弦月,朦朦晕晕,雪夜萧萧,风声幽幽。
雍王府。飞檐叠壁,盏盏明灯,绚丽夺目,朱联门画,透出节日的欢快喜庆。
胤禛书房内灯火通明,锦织的身影投到在锦布窗纱上,剪出纤柔秀逸的轮廓。
她看着手中捧着剑,剑鞘上雕着龙纹镶满翡翠宝石,纯黄金打造的剑柄,握上去,镇心凉。眼前清明,只长长的眼睑中滚动着一滴泪光,眸光颤抖,却迟迟不愿落下。
院外隐有笙歌,屋内哀愁如空气,氤氲弥漫。
吸溜了一下鼻子,剑从指尖滑落,砸在桌面上,发出刺心震耳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锦织独坐在倚窗紫檀镂雕木通炕上,目光扫过紫檀案上,折本、书籍齐齐的叠在一起,白玉笔架上支支紫毫整齐,墨锭砚笔,砚面上芜湖钞关制墨未干,墨香淡淡萦开。
纤素玉指执了一支笔,锦织想象着胤禛办公写信作诗的模样,往往是微蹙浓眉,稍作凝神,再是从容落笔,洋洋洒洒,一挥而就。
和好那夜,他也是在这通炕上,紧紧拢了她一夜。
清丽的眉眼间,一抹化不开的淡愁轻沁,苦笑划过唇畔,她下了炕,极慢的移步,指尖轻轻抚摸屋内每一处可能胤禛触碰过的地方。
这雅致的青釉缠枝广口瓶,那多宝格上的各色瓷器宝物,高高书架上一排排佛经典籍,这些,都曾留下过他的指印吧。
绕过红木泥金雕花九折屏风,她来到那铺着瑞草云鹤锦被的床前。
垂眸,目光久久的凝在她亲绣的彩丝比翼双飞枕上。
比翼双飞,比翼双飞。不是彩凤,灵犀难点,如何双飞?
抱住那枕,她坐在床沿上,将头埋在枕中,深深吸了口,闻着上面那熟悉的味道,动也不动。
时间久了,几让人疑她已熟睡,唯那轻飘飘的灯火下,她的身影愈加单薄。
一旁天青瓷香炉里,一炉香尽,无人再添,残烟层层叠叠缭绕着,笼得她整个人也显得飘忽起来。
突然,不知怎么的,她突然紧紧抱着那枕,猛地抽泣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在颤抖着。
脑海中反复着曾看过得一句话“事到如今,不是不爱,是不能爱。”不能爱,只有相诀别,别了爱,别了互相折磨。
放对方,放自己,一条生路。
可她真的很怕,很怕…….
有推门的声音响起,锦织忙收敛了心神,胡乱的一抹脸,眼肿肿的,他会发现么?干脆,她背身倒在床上装死。
“锦儿?”胤禛走到床边,偏锦织侧着身子也不搭理他。
他不以为然,轻轻躺下,很耐心的抚上她的手臂,嗅着她身上的袅袅幽香,凑在她耳边,声音低沉玩味,“不是说不愿来我府里么,怎今儿这么乖,倒自个儿来了?偏等我去了宫里才遣人禀报,累我在宫里也不能安生,眼巴巴等……”
这边还说着,大手已经不老实的去解锦织衣襟上的纽扣。
“我……”锦织一拍他不老实的手,尴尬的想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忙噤了声。
胤禛轻声一笑,亲吻上她的耳垂,不经意却发现了她眸中蕴着的濛濛细雨。
“锦儿,你怎么呢?”胤禛怔住,长眉微拧,心中禁不住开始抽丝剥茧,捧起她柔顺的绿云青丝,沉了声音,怜惜问道,“谁给你气受了?”
“还不是你!除了你,谁还能伤我!”锦织翻转过身,轻轻一捶胤禛,噘嘴嗔8道。
在橘色的微光下,锦织眉如黛玉,腕脂颊红,朱唇樱点,娇羞怯怯,清雅出尘中却带着几分叫人迷离的妖媚。
感受着掌下的弱骨纤形,胤禛心魄颤动,伸手一打幔帐,翻身欲压锦织。
锦织却不依,一推胤禛,看着他蕴满情意的凤眸中露出毫不掩饰的不解,锦织两颊的笑涡浅浅荡漾,抬高下颌,蛮横道:“岂容你一直欺人太甚!”
“那么,许你欺负我,可好?”胤禛笑的狡诈,整一只老奸巨滑的狐狸。
锦织摇头晃脑斟酌一番,最后如赐人大赦般,慷慨大方的一点头:“且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饶你此番。”
胤禛很贤良的点了点头,笑得很无辜。
“那么,今宿,你就面壁思过吧,我回去了。”锦织刚想越过他下床,却被胤禛反身一扑压倒。
锦织吃痛,皱眉道:“艾公子,你可轻些?”
胤禛沉声一笑,露出一口洁白闪光的狐狸牙齿:“不急着走,本王还未报答余姑娘不罪之恩呢!”
“你欲如何?”小白羊锦织很后知后觉的缩了缩身子,眨巴着可怜的大眼睛问道。
满意得看着她局促得样子,两颊胭脂醉人,胤禛安慰道:“长夜漫漫,容本王徐徐道来……”
当一个深吻结束,锦织的小肚兜已被扔到不知何处时,锦织才想到要搬回些局面。
“……打个商量,可不可以我占主导?”最后奋力反抗。
“好,没问题……先等着……”胤禛答应的很干脆。
好?等着?
小白羊还想扮猪吃老虎?而且还是胤禛这种比狐狸还狡猾的老虎?
嗯,还得再修练几百年。
“锦儿……锦儿……”
“嗯……?”声声熟悉的呼唤入耳,锦织幽幽转醒,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转眸落入胤禛载着一抹忧色和歉疚的眼里,而他早已穿戴整齐。
心暖,还酸。
“什么时辰了?天亮了?”锦织问,却未听到胤禛回答,遂疑惑得看向他。
胤禛眸间染了些许愧色:“已近晌午。”
他这样一说,回忆起昨晚的情事,锦织脸顿时羞涩的漾成粉红,昨夜,昨夜她好像又不争气的晕厥了过去。
胤禛坐下疼爱眷念的圈住锦织,叹道:“是我太不知节制了,锦儿……你身子可还好?”许是忍得太久,或是欲中添情更加人失控,每次与她欢好,他都有些放肆的不像自己。
“没事,不过我饿了,还想沐浴。”锦织摇头,将身子深深偎入了爱人怀中,蓦然想起或许以后再也不能感受他怀抱的温暖,他的柔情,心一抽搐,泪几欲落下。
好在此刻却有人在外禀报胤禛有人求见,他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只对锦织说他去去就来,便起身叫丫鬟来伺候锦织。
锦织点头,目不转睛的送他的身影离去。
待胤禛料理完事情回来,便见锦织正抚摸着他书房挂着那把剑。
他从背后纳锦织入怀,淡淡一笑,瞳若春水,溢满情思,声音低悦沉沉:“锦儿,你很喜欢这一对剑?”
锦织呼吸一窒,手一颤,顿了顿,才艰难的点头,只庆幸胤禛看不到她的表情。
“这对璧剑是当年世祖章皇帝(顺治)赐给皇阿玛的,我十岁时,因……尔后皇阿玛将此剑赏赐与我。二十余年,我一直将它们挂在书房。锦儿,‘龙吟凤鸣’……”
“‘莫失莫忘’……”锦织幽幽接道。耳边,回响着狂风刮起,窗锦被吹得剌剌发响的声音。
“嗯,不弃不忘……锦儿,今儿,我将这凤剑赠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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