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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木奁清香摇风暖

初沉月 沫沫微凉 3704 2021-04-02 20:09

  这厢,清荷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周围人影晃动,有人在身边低叹,她觉得那个声音异常熟悉,心里怦怦直跳,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纠结半晌,终是敌不过药力睡了过去。

  待她退了热醒转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在她身边守了一夜的从蓉见主子醒了,泛上喜色,探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方放下悬着的一颗心道:“小主总算醒了。”

  “你怎么没去睡?”清荷仍有些混沌,闭了闭眼……不对,自己似乎应该在御花园吧?

  “我怎么回来的?”她回忆起自己坐在万寿亭,然后遇到阮容仪一行,接着挨了一巴掌,再然后被罚跪……只记得膝盖被硌得生疼,身上又冷得很,脑袋昏昏沉沉的,后来就不省人事……

  从蓉脸上尽是掩不住的担忧神色:“您不知道,当时可吓坏奴婢了。奴婢一时气急冲上去跟那个柳儿理论,谁想反被她推倒了……”顿了一下,继续道:“后来幸好皇上来了,才将小主抱了回来。没一会儿,太医院陆院判带着太医和药童也赶了过来。皇上让陆院判亲自给您把的脉,听说无大碍,给您脸上的瘀伤也擦了药油,皇上才放了心。”

  怪道觉得身边有股味道挥之不散,应该就是这药油味了。她不由自主摸了摸左颊,确实不怎么痛了。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刚才说,是……皇上抱我回来的?”

  从蓉点头,心中仍有余悸:“您没见皇上当时的表情,好像要杀人一样……皇上一直守在您身边,直到看着您喝完药睡着了才走的。”

  清荷默然,暗暗叹了一口气——原来,果真是在做梦,还以为……想到这里摇头自嘲,人死了怎么能复生呢?果然是思念累积过甚了罢。

  因躺着说了这半天话,清荷想要坐起来舒展一下。从蓉连忙上前来扶,却又别扭着躲躲闪闪,她觉得很奇怪。今日本就觉着从蓉哪里有些不同,只因方才精神不足没多想,这一留心才发现,原来她今日脸色格外白皙,像……擦多了粉。

  清荷心中起疑:“你的脸怎么了?近前点,我看看。”

  从蓉低着头,嘴里说着奴婢没事。怎奈清荷不依,终将她拉过来按住,细看下发现她的侧脸有着同样的指痕,却因为无药可敷而依旧淤肿一片,纵是她如何巧手施粉也遮盖不住。

  “谁打的?也是她……还疼么?”清荷眼圈一红,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额脸。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从蓉受宠若惊,她长了这么大,别说在宫里,就是入宫之前也从未被人如此关心过。清荷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她的心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些微微的疼,接着鼻腔泛起淡淡的酸,直逼眼角。“多谢小主关心。”

  “跟着我,你受苦了。”一声轻叹传入耳内。

  “小主快别这么说,奴婢担不起。是奴婢去迟了才害得您受这么大罪……还求小主责罚!”从蓉语速急切,带着满脸愧疚伏地叩首。

  “快起来。此事与你无关。”清荷抹了抹眼角,将她扶起,笑看着她道:“只是见你如此诚挚,让我想起一事。这件事顶顶要紧,你可能办妥?”

  从蓉以为事关重大,不由面色也肃穆起来,却没有半分犹豫,神情郑重地向主子承诺一定办到。清荷心中暗笑,面上作苦道:“我睡了这么久,粒米未进。你若果真心有不安,给我找点吃的来吧。可是饿得很了……”

  说完满意地看着从蓉的神情由郑重变惊讶,再到无奈,最后转为惭愧:“……是奴婢疏忽,奴婢这就去准备。”从蓉安顿好她后出去了,留下清荷独自在屋里阖眼小憩。待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清荷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深深叹息。

  她原本只想清清静静地偏居一隅,安安稳稳了此一生,远离那些复杂的宫闱争斗。可如今看来,都已然是不可能的了。细细想来,也许自打要入宫的消息被人散播时起,就已经脱离不了这种命运。要与不要,选择权从来不在自己手上,只是自己一直盲目地不肯相信。

  还是太过单纯罢,以为只要遵循娘的教导,谨言慎行,低调处事,便可以躲得过这一切。可是,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低到什么程度呢?想想昨天发生的事,自己可以不去犯人,可架不住他人主动来犯,终究还是躲不过。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窗外有人道:“汐妹妹可起来了?”听声音是令容华,对她,清荷是存有一些好感的。

  于是赶忙收起杂念,口里道:“令容华请进罢,我已起来了。”几丝寒意随着令宁舒一起入内,清荷不由瑟缩了一下。

  “妹妹可好些了?”令宁舒一脸关心,连忙按住要下地请安的汐贵人,不教她动。“快歇着吧,哪用这些虚礼。”

  “又劳烦令容华亲自过来,清荷实在难安。”清荷顺势免了礼,因为身上确实无力,只得斜倚着枕头。“令容华请坐。”

  “呵呵。你且说说,我只来你这几趟,却次次都是你病着。”宁舒不由打趣,“只是听你称我封号,不知怎么的就觉着别扭得紧,琢磨着我也应该比你大几岁,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姐姐如何?”

  “是,姐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清荷也笑,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有些人的确可以一见如故,再见知交,相处起来甚是贴心,例如眼前的令容华。论起亲切和煦,也许她不如颐妃。可每每面对颐妃总会有些拘谨,而笑颜灵动的令容华,却让人倍觉轻松。

  “姐姐今次又是为何而来?”

  “呵。这次我可是专程来看妹妹,并没奉谁的旨意。”宁舒笑笑,两手一摊,“所以,我可是空手来的,没有好东西给你了。”

  “姐姐能来清汐阁看望妹妹,已经是妹妹的福分了。难道还惦记姐姐的东西不成?”清荷见她言语有趣,也不禁笑了出来。

  “看你那表情,似乎我的东西竟入不得你的眼,都不劳惦记了是不?”宁舒皱眉,佯怒道,“幸亏我不是真的空手登门,否则还不得让你笑死了。——巧儿!”

  “哎。”随着脆生生的嗓音,巧儿从门外跳了进来,笑嘻嘻地站在地下,“主子有什么吩咐?”

  “把我带来的好东西拿出来,让咱们的汐贵人见识见识。”

  巧儿乐滋滋一笑,将手中的紫色锦帕打开,露出一个精细的云纹描漆小匣,将匣子双手捧给令容华。

  “妹妹,不是我夸口,这个好东西你必喜欢的。”令宁舒得意地将小匣打开,只见匣底躺了一把精致的罗扇,小巧玲珑,很不同于坊间那些货色,必是难得的。

  清荷不禁伸手将其取出,只见此扇光绢为面,檀木为骨,微微扇动,自有一股奇香萦绕,不禁奇道:“这是什么香?不似檀香那么甜暖,却别有一种清新,和姐姐身上的味道有几分相仿。”

  令宁舒面露得色:“这叫做‘和合香’,是数种香料按照秘方调配而成,气味独特清香,是我家前些日子来人送进来的,拢共就寻得小半瓶,坊间可再买不到。”

  清荷笑笑,再细看那扇面,正面是一幅《荷塘月色》,背面却是行云流水的几句诗词。她见那字体娟秀清丽,不由得轻声诵念:

  “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芳;

  胭脂雪瘦薰沉水,翡翠盘高走夜光;

  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照潇湘;

  醉魂应逐凌波梦,分付西风此夜凉。

  “原来是蔡松年的《赏荷》,难得能配得上这幅水墨。如此,姐姐的厚礼,妹妹就笑纳了。”清荷将罗扇拢在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令宁舒。

  “你还真不客气。”宁舒不由抬头望天,扮懊悔状,“我实不该如此献宝。如今,悔之晚矣……”

  “给令主子请安。”二人说笑间,从蓉捧着食盒回来了,见有人陪着自家小主说笑解闷,心里不免藏了几分感激。赶忙将食盒搁置好,先沏了两杯茶端来,“令主子是客,说不得,小主再忍耐一下吧。”

  “可是呢,妹妹粗心,这大半天的竟让姐姐干坐着,连口水都没让一下,着实该罚。”清荷忙道。

  “这该着你什么事了?”宁舒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只是,你这屋里人也忒少了些,就从蓉一个,忙里忙外的,怎么照应的过来?这丫头倒也心实。也许是颐妃娘娘事多,一时忘了也有的,只是妹妹也得提点着些,毕竟身份不同了。”

  “娘娘没有忘,是我没要。”清荷就着手里喝了一口。

  “怎么?不合心?”宁舒很惊讶。

  “不是。我一个人在这,左右也没什么事,有她一个就够使了。一屋子拉拉杂杂的,反觉躁得很。”清荷微微笑道。

  宁舒点头,若有所思:“可不是。我那儿虽只比妹妹多两个人,确实成天聒噪得很,没的让人心烦。可话虽如此,如今妹妹好歹也是六品贵人,身边没个人也不像,到底还是要补两个。”

  清荷笑笑,不置可否:“回头再看吧,若是能得一个如从蓉般让我省心的自然好,若是不得,还不如不补。”

  令宁舒见状,也不再劝了。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过几天我再来和妹妹说话。等妹妹大安了,也去我那走动走动,虽然不如你这清静,到底也是我的心。”

  清荷笑着应了,让从蓉好生送出门去,方回来用膳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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