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聚缘散,兜兜转转,花落蕊又生,灯影倩还残,逃不掉,走不了,谁是谁的劫,谁又是谁的孽。叹一声,命锁非人,笑一场,魂不由心。
坐在镜前,依旧无法平静,不是没想过再见,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在我还没有任何筹码之前。不是不知道他有很多女人,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收了温雅,还医治好了她的脸,并且她也算长的不差。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搅乱了我的思维,让我有些烦躁。
走到桌边,倒上一杯水,我要整理一下,再坚持几天,到了二月初九,那天,千腾山的人就会来,我就可以回去了,只要我回到千腾山,凌夜,我们之间的一切便会开始转折。
我是苍云教的二小姐凌灵,也是琉璃谷的死士,是爱暮寒公子的云雪落,也是恨凌夜的凌灵。而最初的我却是千腾山尹煞教主的养女,我是,若璃也是。最初的最初,我们是被送到暮寒身边的安插在琉璃谷的内应,只是后来我阴差阳错的去了苍云教,这又刚好的应了义兄尹啸然的意思,只可惜,这些年,我给他的消息,多半是避重就轻的,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很想你凌夜死,我只是想你失败,败在公子的手里。另一方面,关于若璃,她和暮寒的事,尹啸然早就知晓,只是二十年之期未到,他无法进犯中原,也就姑且搁置了若璃。不过恰好也正是因为若璃的背叛,这些年,尹氏对我暂且不疑,现在,我的机会来了。凌夜,你等着吧。
若不是门口的声响,我想说不定我已经勾勒出了些许的计划,一些如何在千腾山立足的计划。
“灵儿,你睡了吗?”是温雅,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难道,凌夜走了吗,没用的女人。
“小姐,有事吗?”佯装困倦的开门,却忘记了我根本还没有换衣服,没人会相信我要就寝了,这般的不小心,不像是我的作风,我怎么了,怎么会变得这般的大意,究竟是哪里错了。
“凌公子,他,好吗?”我并没有让她进我的房间,她却进了,真是讨厌。
“好啊,又高又帅的,难怪小姐这么喜欢他。”我没有说谎,凌夜,确实是又高又帅的,很久之前,便是了,有多久,不记得了。
“那就好,你按得好他的头疼,所以他要接我们入教,入苍云教。”她的语气有着隐隐的失望,即便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却不曾料到她的入教是因为别人,她不过是个附属品。
然而,她的失望决然不及我的绝望来得刻骨,那个地方,是我刚刚逃出的炼狱,这样一来,我便又被卷回去了,面对凌夜,我身体里的每个毛孔都会发寒,刚刚的那一接触,我的心依旧无法平静,他给予我的痛苦,无论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足以让我对这个人退避三舍,我不该回去,也不能回去,回去了,我的人生,就彻底埋葬了。
她看出了我的抵触,就在一起的额头,眼神的换撒,还有不由自主后退的步子,没有一点不再说明我是多么的不满意这个安排。
“你为什么不愿意。”她不理解,不理解我一个下人,承蒙到这等的恩典,有什么理由“不愿意”。
“我怕他。”扶着桌子,我坐了下来,尽量让自己平静些,失常的自己,还是要收起来才好。
“你不必担心,即便是不小心触怒他,他也不会对女人动手的。”温雅提起“凌夜”的时候,脸上总是不经意的点着“温柔。”很美,我却不喜欢。
她说凌夜不会对女人动手,那我呢,他几近于折磨我至死亡,我不是女人吗,也许吧,也许在他眼里,我从来都不算是个女人,又或者说,我从未出现在他的眼里,这个解释,也许更为妥帖,也最为恰当。他的眼里,从来不曾看得到我,否则,刚刚,他就不会认不出我。
“嗯,灵儿知道了,灵儿会听话。”凌夜,是我这辈子最不想再见到的人,苍云教是我这辈子最不想去的地方,不过,可惜,我的命,我的劫,都为那个人和那个地方所系,我不是没想过逃,不是没努力的想切断,只是,这次失败了,只是,还没办法办到。
“那,你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走。”我看不出她的喜悦,她却将我的忧愁看得彻底,我了解她的失望,她却莫名于我的愁苦。如果我再笨一点,如果她也在笨一点,我们都快乐。她终于被接进了苍云教,而我也可以以另一种身份接近凌夜,这,难道不好吗?这,难道真的会很糟,很糟吗……
这个房间,我才入住,就要离开了,这长床,还没有暖,我就要离开,这个新的身份,我还没有熟悉,就要奔赴炼狱了,还真是有点对不起这副皮囊。熄了蜡烛,有些倦了,闭起眼睛,有些东西,无力再想,是真的累了。
或者是太累了,或者是我点的香起了作用,昨夜,我睡的很好,并且,一晚无梦。
今天是二月初八,其实我可以再想一想的,只要再想些法子拖一天,我就可以等到千腾山的人。那个时候,或者会有转机,或者一切都会不一样。或者,这辈子我都可以不用再见到凌夜。又或者,下次再相见的时候,非我死即他亡。要这样吗,真的要这样吗?曾经那么笃定的想他死,那么确定的要将他噬骨剥皮。
只是,我不愿在周旋,起码是现在,不愿意再去周旋,这是一种认命的心态,最为危险,也最为平常。对于这个把我弄得半死不活的男人,怕过,恨过,那么现在呢,这种糅杂着无措的无力感要怎样支撑着我在他身边活下去。幻音的仇,林逸的命,都无暇顾及了。我唯一不可以放弃的是公子,凭我现在的这副样子,即便是回到了千腾山,也未必能成全什么。与其那样,还不如留在凌夜身边,怕又怎样,我会习惯的,或者说,早已习惯。那样的话,我,终究就还是有机会为公子做些什么的。看着窗外,瑰丽的骄阳,想着一些让自己头疼的问题。
轻叹一声,“云雪落,歇歇吧,你累了,现在,你是灵儿,是琉璃谷那个开心的灵儿。”打开窗子,对着阳光,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我笑了,好像很轻松,不然,怎么会笑。
转身,去找温雅,那个我昨天还想杀了她的女人,现在看来不行了,不管怎样,没有她,我进不了苍云教,没有她,我接近不了凌夜。可是,我为什么想杀了她,而且,还是那般的强烈,当初在碧华宫的时候,她已经被我害得恨惨了,她有很多理由恨我,而我,有什么理由,又有什么立场恨她。我是疯了,还是,傻了。
“小姐,我来帮你收拾了。”我打开房门的时候,温雅已经梳洗完毕。她穿了一件青绿色的衣衫,轻薄柔软的质地,加之她宛若凝脂的肌肤,看上去,还着实让人心生怜惜。凌夜的眼光,向来不错,这次,也不例外。
“灵儿,我们走吧,公子的人已经来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人,一个熟人,一个算不上老朋友的旧相识—冷刀。
他,果然没死。他经过我的时候,没有一丝迟疑,看来,我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只是,不过是一个女人,凌夜,你犯得着让冷刀出动吗,温雅,有这个分量?这个念头,让我很是不悦。
“雅小姐,我已经和这里的人打过招呼了,你什么都不用顾忌,我们现在就出发。”冷刀的办事效率和以前一样迅速。
温雅微微的点头,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和她走在一起。我倒也明白,便随了上去。再次经过冷刀的时候,我依旧没有不安的感觉。即便他历经了一次生死,我依旧不认为他的存在对我会有什么威胁。是我太过自信,还是太过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醉笑倾城,离开的时候,回望一眼,南宫冰在这里留过,然后,死了。温雅,在这里住过,却延续了本应了解的残命。那么我呢,在这里停过的我,会有什么不同,还是有不同的。死了的是云雪落,活着的是凌灵,云雪落可以死去,而凌灵不能死,即便是苟延残喘的活着,凌灵也,绝对,不能死。
“不要看了,走吧。”温雅没有回头,在她眼里,这个地方永远都只属于恩客与美人,她不希望自己和凌夜之间的关系仅限于此,她想再多要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我看的到她的心,这,就注定了她的一败涂地,任何一个想要和凌夜有未来的女人,全部都会凄惨收场,她,也绝对不会例外。
看着她的背影,温玉,你知不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是谁,凌夜,他杀了温雅,杀了你唯一的姐姐。我倒是很期待,你知道真相后的样子,很期待,毕竟,能看到有人的痛苦可以和我相比拟,这,不是一件坏事。
“姑娘,行行好吧,姑娘,姑娘。”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拉住我的裙摆,使得我无法行走。
“你放手啊,喂。”这是我在冷刀面前第一次开口,不过好在我有用药,我的声音短时期内与从前判若两人。
“姑娘,千万给口饭啊,疼,扇我,打我,都行,给口饭啊。”他的话听似胡言乱语,我却听出了他的意思,千滕山。
“灵儿,给他些银子,老人家不容易。”意料之中,温玉走过来,扶起乞丐,并且示意我给钱。既然主人都说话了,我也没什么好吝啬的,随即将身上的碎银子都给了他。
“谢谢,谢谢,这让老朽怎么报答才好。”老人家反握住我的手,并且在我的手里放了一颗药丸。随即我对上他望着我的双眼。那双眼睛,闪亮睿智,定是个内力不凡的人。千腾山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明天吗,尹啸然,是你等不及了吗?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命运,不早不晚,不偏不倚,让我错失了逃避的机会。
“小姐,请继续赶路。”冷刀走过来,提醒我们不要耽搁。
“老人家,不用客气,拿着就好。”温玉微笑着让老人不要介意。而我清早刚刚卸下的包袱的心,现在又一点点的变得沉重,我不明白我的反应,没有错过和千腾山的人的对接,甚至拿到了千腾山的人给我的药丸,我应该看到希望,可是为什么。凌灵,打起精神来,振作,振作。我在用最快的速度调试着我的心态,尽管未必有什么效果。
“温小姐,请您快些。”冷刀第二次的催促,显然已经有些开始注意到这边。
“小姐,我们走吧。”微微的朝着那人点点头,示意我已经明白主人的意思,让他快些离开。
“二位小姐,心底善良,一定会长命百岁,身体康健,逢凶化吉的。”“老人”跪拜着我和温玉。而我也拉着温玉让她快些离开。只是那人最后的那句话,说我会身体康健,逢凶化吉,难道这要药丸是给我的,是助我恢复体质甚至武功的。从最后一句话推断多半是这样,原来不是给凌夜的,原来不是让对他下毒的。心里如是的想,刚刚的沉重,似乎有些隐隐的淡了。
不骑马,不坐车,就只是带着我们走,凌夜是怎么回事,他是用这种方式接他的女人入教吗,为什么,在他身边十二年,这个男人的行事作风,我竟还是想不清楚。是我太笨,还是他,终究太过于复杂,凌夜,我究竟要怎样读你,才不会让自己太难过。
一路上,谁都没有讲什么。我和温玉还不熟悉,而冷刀于我们,非敌非友,自然也是没什么好讲。就这样,我们一滴水没喝,一粒米也没吃的走了大半个上午。终于到了苍云山的脚下。这个我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
青山延绵,云海波翻,我,又踏上了这片土地。凌灵,你,还是回来了。
“喂,你背我家小姐上去,我自己爬就好了。”苍云山不是一个好走的地方,即便是熟悉这里的地形,却依旧要费上些力气,温玉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怎受得住这番折腾。这个我昨天还想她死的女人,此刻,竟为他有了些许隐隐的同情。不过几天光景,我的心总是起起伏伏,变幻莫测,这样的我,很反常。
温玉也不是什么别别扭扭的女子,这点我倒是有些许的意外,想来她也是累坏了,她静静的让冷刀背着她,而我,就那样跟在后面,很辛苦,腿也很疼,头也有些晕,但是,谁在意呢,准确的说,连我自己都不在意的事,又有谁会在意呢。
离开这里,不过几天而已,我的心路历程却好像走了很多年。
刚离开的时候,对凌夜的恨,淹没了所有的一切,我想他死,非常非常的想。
然而,与他的重遇,对他的恐慌,对他的惧怕,让我心力交瘁,猛然觉着如果懂得认命的话,是不是会轻松些。
而就在刚刚,与千腾山的人的接头,让我恍惚中又看到了希望,似乎同凌夜的周旋成为了可能。只是潜意识里却依然隐匿着些许抗拒的情愫,直到发现那位药丸应该是给我的,却又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凌灵,你怎么了,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微风拂过脸颊,打散了仅存的一点流汗的渴望,那些挣扎着想从我冰冷的体内逃出的汗滴,好不容易爬到肌肤的表层,被微风这么不经意的一闹,就又乖乖的退了下去。留下吧,我的身体已经足够冰冷,你们就不要再带走我的热量了。
这种近乎于疯癫的解释,因为是凌灵,便没什么不可接受的了。
从小到大,我所经历的有哪件是正常的,有哪件是有道理可寻的。
不过好在,好在在我这近乎于枯槁的生命中,出现过一个人,一个将我的寿命化为生命的人,萧暮寒,我心心念念的公子,萧暮寒。
你,现在可好,可否果腹可否安眠,你和姐姐,可否,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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