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断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还要帮你心想事成。
陆文瑶一旦想通了自己与表哥不可能之后,她便又成了陆家茶庄能干精明的大小姐。
陆文涛听见姐姐奇怪,倒也不好直说自己察觉出郑昶之对郝佳音的情愫来。他也算是通透的人,既然姐姐想通不再一门心思要嫁给季泽厚,那么至于郝佳音与郑昶之之间会不会发生什么,陆文涛也就用不着臆测太多。
何况,万一姐姐知道了这一处,怕是又要生出什么枝节来。
陆文瑶这一次是真的想通了,本来带的东西也不多,这边让下人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自己就跟弟弟去梅园同主人家告辞。
季夫人从竹园回来,还在生气。一面气自己儿子非要郝佳音那个丑女人,一面又担心陆文瑶是不是真的会走。这要是连陆文瑶都走了,季夫人只担心这一切都砸了。谁来替她还了郝家要的那些嫁妆?谁来做她最满意的媳妇??
就在季夫人想着,陆文瑶只是一时气话,并不会真的走时,下人来说陆家表小姐与表少爷来梅园辞行。
陆文瑶看着一脸急切的季夫人,倒是极其温和有礼地抬出家中父母,只说是想念亲人,这是铁了心要回去了。季夫人还要说什么,一旁的陆文涛可是不会答应让姐姐再被季夫人拖住。
“其实前两天就该回去了,只是表哥一直未归,我同姐姐想着留下能帮着找找,这回表哥也回来,我与姐姐自然得回去了。”陆文涛在季府倒是不常说话,本来他就不怎么乐意姐姐嫁人做什么继室。现在季夫人连这般下作的手段都使了出来,他连客气地叫对方一声伯母都做不到。
好在这种事不能撕破脸,不然就算昨晚上没发生什么,姐姐的名声也就彻底给毁了。陆文涛可不管什么礼数,反正面上也算是辞过行了,他便直接带着姐姐离开梅园。下人已经准备好一切,陆文涛犹豫了一下,“姐要不要去跟他辞行?”
陆文瑶倒是轻轻摇了摇头,这三弟,平素就是个鬼精的人,这回却是用到自己身上。
“我既是说了,你还信不过姐姐?只不过,在离开元州城前,我确实要去见一个人。”若是此生不相见该多好,陆文瑶没有转身,只是叹了口气。明知道自己要走,表哥却连送一送自己却不能。
她果然,从始至终就想错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马车停在郝府门外。
陆文涛想着自己要不要陪姐姐进去,陆文瑶还是摇了摇头,“你去,总免不得太多规矩与礼数,到时候我们午前可是出不了城。我去说说话,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大户人家总是要那劳什子的名声,就算心底再不愿意,怕也是要留人吃饭的。陆文瑶知道,郝府的人怕是最不想见的就是自己了,她自己当初一意孤行,这回总算醒悟了,也就用不着拖弟弟再受一次委屈,跟着自己到郝府受人白眼。
报上姓名后,陆文瑶跟着郝府下人进到宅院里,心底总算肯承认,季府着实有些比不上,或者说季夫人的心思,确实是坏的。
这郝府,果不是那种铜臭味的商贾人家,只从大门到客厅这一段景致就独具匠心,叫陆文瑶甚至觉得,这儿是哪家书香门第呢,水榭亭台、假山松柏透着诗情画意,倒真是个好地方。
也难怪,陆文瑶想着几次同郝佳音见面的景象,倒是从不曾见她惊慌过,对着自己时,打量或许有,但却从没有半点卑怯,甚至现在想起来,她看自己的眼底怕还有那么一点惋惜在里头。从前,陆文瑶不愿信,也不愿睁开眼去看,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怕是从一开始就输了。
换做是她郝佳音,她会不会同自己一样,跟着表哥也来了元州城?这或许就是她执意要在离开元州城前见一见郝佳音的理由了吧。
郝佳音从季泽厚回府后,这心神便多少有些不宁。
季夫人这人,总不会轻易就消停了。郝佳音虽是自己求合离的,但也不能叫人传出话去,成了被休之类的。之前季泽厚不在,她也没得折腾,郝佳音还是信陆文瑶这一点,总算是名门出来的大小姐,没道理跟着个寡妇毁自己名声。
结果今个儿倒好,雀儿竟跑来跟自己笑,说什么季泽厚大晚上跑郝府门口蹲着赏月来了。郝佳音真不知道自己是气好还是乐好,这季泽厚人是生得好看,但架不住脑袋跟一般人不一样,换做别的谁,甩掉自己这样一个丑媳妇,可不是巴不得么?这人倒是眼巴巴地寻上门来,倒真是个……乖觉的。
郝佳音抿了抿嘴角细细漏出来的笑意,她可没错过雀儿那死死盯着自己看的小眼神。可别当她傻,这段日子住在家里,可是外头半点风声也没透进来,之前连师兄来了郝府,自己也不是不知道么,这次的事,雀儿会特意跑来同自己漏话,怕也是郝老爹他们的意思。
其实郝佳音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考虑,毕竟还是要为了孩子想的,再说了,作恶的是季夫人,可不是季泽厚这人。这些郝佳音都明白,可当知道季泽厚还跑到自己家门外时,郝佳音心底不能骗自己,涌起的那一阵温甜,是那么真实。
事情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郝佳音其实一直都明白的,要不然当初季泽厚不肯写合离书的时候,她其实可以有很多法子叫季泽厚写好合离书,但她却只是依着季泽厚的意思,送人回了季府。
郝佳音乖乖地喝着乌骨鸡汤,小火炖了一整天,莫说鸡肉化了,就连骨头都酥成汤汁,加上熬化了的板栗,郝佳音总算心甘情愿地喝了,而且还意犹未尽地要雀儿再去盛一碗来。这汤汁可不是寡淡的,而且有些浓稠的,真正是好喝极了。
雀儿见小姐喜欢,自然格外欢喜。
等雀儿端着第二碗乌骨鸡汤,正要进屋的时,丫鬟喜儿叫住她。
“雀儿姐姐,外头有位小姐,说是来看望大小姐的。”
喜儿模样清秀,见着人便笑。雀儿在府里时同她倒是处得极好,停下脚步看向她,“说了是谁家的小姐吗?”
小姐每年回趟家,平素都是在山上拜师学艺,要说元州城里有同小姐交好的,雀儿倒是从不知道。喜儿撇撇嘴,“当然。就是那个云城的陆家小姐,又没生得怎么漂亮……”后头那句,倒是说得有些含糊,雀儿皱了皱眉,昨个儿是季少爷,今个儿换成陆小姐,这里头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不过雀儿还是将汤端给小姐,也不瞒着陆小姐上门的事。
郝佳音是真喜欢喝这次的乌骨鸡汤,其实说是汤,更像是肉糊糊。郝佳音见雀儿总算把汤端进来,立马坐起身,便习惯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腹,哎,也不知道这上面鼓起来的是肉呢,还是自己的崽。可是这回的汤真好喝……
雀儿见小姐将小半碗汤喝掉后,才把陆文瑶的事说了。郝佳音倒是从不担心陆文瑶,就算是季泽厚将人带回来的,郝佳音也从不觉得陆文瑶会成为自己与季泽厚之间的理由。毕竟比陆文瑶漂亮那么多的冰凝,季泽厚见了也没动心,其他的人,郝佳音更不担心了。
或许就是她命好吧,有疼自己如珠如宝的爹娘、师傅师娘,然后嫁了个季泽厚,这个不用眼,而是用心去看自己妻子的男人。
“正好喝得饱饱的,请她进来。”
郝佳音从季府回来,还是第一次见陆文瑶。初来元州城的时候,陆文瑶确实生得好模样,水嫩嫩的,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好颜色。只不过几日不见,这人怎么……平生憔悴了许多?
就在郝佳音打量陆文瑶的时候,陆文瑶也平心静气地看着床榻上的郝佳音。郝府发生的事,她也知道。当初知道郝佳音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时,她甚至有种隐约无法对人言的欢喜。直到自己想通了所有的事,她才觉得自己当时的窃喜是多么罪恶。
现在看着郝佳音在床榻上,气色并不算太差时,她心底多少还是有些同情她的。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被自己婆婆给弄没了。换做哪个女人,怕都是无法容忍的。
“表嫂最近好吗?”
这是陆文瑶第一次真心叫郝佳音一声表嫂。郝佳音却忍不住挑眉,“表嫂?”
唔,倒不是说郝佳音有多期盼陆文瑶叫自己这么一声表嫂,只是她这般温和有礼,自己难免多想。
“你同表哥还未解除婚约,我这一声表嫂,叫不得?”陆文瑶轻笑,才觉得,现在这样才最是自己。
郝佳音倒是明了,这陆文瑶怕是看透了情关,这会儿也算是涅槃了。
“我自然受得起,只是这般心甘情愿,倒叫表嫂我始料未及罢了。”郝佳音也不跟陆文瑶客气,谁叫她当初是真的觊觎自己的相公呢。
陆文瑶面上多少有些尴尬,毕竟当初自己的心底确实不怎么好。
“从前是文瑶不懂规矩,还请表嫂大人不记小人过。”陆文瑶顿了顿,“这次来,是跟表嫂辞行的,只是临走前,还有些事没弄清楚,怕是以后也没什么机会再来元州城了,也就借着辞行的名义,来府上叨扰了。”
有事没弄明白?
“陆小姐但问。”
“表嫂……”陆文瑶才要说什么,郝佳音轻轻笑了一下,“倒是客气了,我不叫你一声表妹,你也莫在开口闭口叫我表嫂了。”
陆文瑶愣了愣,然后点头。
“当初我来,郝小姐为何不怕?”陆文瑶从不骄傲自满,却也从不妄自菲薄。以她的容貌与家世,还有季夫人对自己的属意,陆文瑶就想不明白,郝佳音除了比自家多些银子外,她哪里来的信心,表哥会对她一直钟情?
郝佳音倒是有些想笑。事到如今,问这话,有意思么?
郝佳音的淡笑不语,终究让陆文瑶明白,自己这话问得有些莫名,但她还有一句最想问的,这次无论郝佳音如何,她都要得到她的回答。
“如果换做郝小姐,当初,你会不会随表哥来元州城?”当初的自己,不管爹娘的担忧,弟弟们的不赞同,执意要来元州城。现如今,也算是黯然而归了。如果可以重来,陆文瑶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
郝佳音细细地眯了眯眼,这个倒是用不着犹豫的。
“不会。君既无心,我便休。不然你以为,此刻我为何会回了郝府?当初,可没有人拿着扫帚,非要赶我出门。就算是现在,也只是季夫人一厢情愿要我走,不是么?”郝佳音本就不是那谦卑的人,对着陆文瑶也不会装什么客气。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如果,也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郝佳音之所以无所畏惧,因为她明白,什么才是最真的自己,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的。因为清醒,所以强大。
从来,嫁,是她点头了才应允的;走,也是她为了护自己的孩子,逼着季泽厚让自己走的。这门亲事,从头到尾就不是季夫人求的,也不是她能毁的。郝佳音勾唇,那一笑叫陆文瑶忽然间就懂了。
跟着郝佳音微微一笑,陆文瑶眼底纵然还是有一抹失落,却真的想通,是时候放手,或者说离开了。没抓住过,又何谈放手?
“如果当初没有你,我也就不会变了。我同表哥,或许也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一声叹息,掩去里头多少酸涩。事到如今,只能释然。
郝佳音倒是忽然间觉得心里也有些酸,这季泽厚明明就是个呆子,怎么就能得了这么多人青睐?也就是一张生得好看的脸,除此之外,他有什么好?
“临走前,祝表哥表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释然后的陆文瑶真心实意地希望,面前这个聪慧的女子能给表哥幸福。
郝佳音挑眉,也不说答应不答应。陆文瑶摇了摇头,这女人啊,骨子里可比自己要骄傲从容太多。
“对了,算是对表哥好,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日前,你师兄找到家弟,说是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陆文瑶没见过弟弟口中那个师兄,此刻说给郝佳音听,只是想提个醒罢了。说完,她便起身走了。
出了郝府,就看见弟弟陆文涛依在马车边等她。陆文瑶笑了笑,“走吧。”
郝佳音等人一走,便沉下脸来。
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郝佳音自诩不是最了解他的,可也绝对算得上是很了解的。明明自己已经说过不许插手,他竟还找上陆家姐弟俩,摆明是不听了。就算自己要跟季泽厚合离,自己跟师兄也回不到从前,难道师兄真就不明白?
郑昶之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明白罢了。
他只错过了那么一次,竟是差了这么多步,郑昶之却想着,万事无绝对,或许自己与佳音还有可能。要不是还有可能,怎么会有后来这些事,佳音怎么会回了郝府?这可不就是老天都在成全他么?
陆家姐弟俩离开季府的事,很快就传到郑昶之耳里,他折了折袖口,瞥了一眼对面的吴远航,“怎么,吴公子当初不是同陆家姐弟俩一块儿来的,这会儿不一起回了?”
吴远航正好好喝茶呢,被郑昶之那话刺了一下,倒是压根不生气,只眯着眼乐呵呵地说,“早呢,小师妹这不是病着么,我也算是半个娘家人,放心不下啊。”更是舍不得错过看戏的好机会。
郑昶之这人,其实心狠手辣,但是他那些招数与手段绝没可能用在自己师妹身上。冲着这一点,吴远航就等着看好戏,必定精彩绝伦。哎,果然啊,人就是爱看别人窝里斗,可比其他的有意思多了。
果然。
“主子,郝府大小姐派人送帖子来了。”元州城里,郝家千金要找个人,倒也挺容易的,何况郑昶之并未刻意躲起来。只是想着陆家姐弟俩才走,师妹便派人来寻自己,郑昶之眉眼的笑总归有些苦涩。
怕只怕这种心底明明知道,却依然挣扎着啊。郑昶之嘴角一抿,果真是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当初自己辜负了佳音,现如今,他依然要争,争一次挽回的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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