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夫人和女儿郝佳音不同,当初郝老爷求了亲,娶她过门的时候,郝夫人上头没有婆婆,连这杯媳妇茶都不用敬。更不用提寻常宅门里最常见的婆媳斗法了,所以,在这一点上,郝夫人不能教女儿太多,全靠郝佳音自己的聪明才行。
见到准婆婆季夫人的第一眼,郝佳音非常实际地冒出个念头来,相公季泽厚生得这样好看,肯定不是传了季夫人的容貌。虽说季夫人已年纪四十,再好的容貌到了这个年纪也褪去了颜色,可就像郝夫人那样,眉眼处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俏丽来,而季夫人却是真的没有。
可听郝老爷讲,当年的季老爷体貌也只算是过得去,怎么就生出个美男子来呢?郝佳音无聊地想,莫非这人上辈子烧高香,做多了好事,老天恩赐的?呸,这不是反过来说自己上辈子十恶不赦,所以这辈子活该难看?
胡思乱想果然只能给自己心底添堵,郝佳音收敛心神,跨过门槛,落后季泽厚半步进到礼堂,然后跟着喊了一声婆婆。其实,照着身份,郝佳音喊季夫人一声娘才对,可她的娘只有一个郝夫人,乍对着一个陌生人喊娘,郝佳音做不到。
当然,季夫人也不愿听一个丑媳妇喊自己娘,她肚子里可就掉下过一块肉,像郝佳音这样的,她是正不出来。于是,一声婆婆,正好皆大欢喜。
季夫人疼儿子,虽然他都成家了,可在季夫人眼底,季泽厚永远都是那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所以招呼儿子到自己身旁,季夫人拽着儿子的手,仿佛昨晚上的洞房是什么龙潭之地,季夫人可了劲儿地问儿子这儿可好那儿可好。
郝佳音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对季夫人的冷落丝毫不在意,只不过在心底替季泽厚回一句,没什么地方不好的,就是腰腿有点松了。郝佳音如此不厚道,甚至有点小人得志后的得意,仿佛昨晚上被折腾得连抬手都没力气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季泽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样的念头,一旦落地,势必生根。
季夫人和身边的方嬷嬷都用眼角扫着新妇,也就发现郝佳音那气定神闲的模样。方嬷嬷心底有了考量,季夫人却是不乐意了。
两家只是口上约为亲家,并无婚书或是信物,不管哪家反悔都是可以的。季夫人看不来账册,但不表示她看不懂账册最后一页。这些年季府一直入不敷出,进项越来越少,季夫人又卖了两处生意清冷的铺子,可还是不够用。
季府这些年由着她一个妇人掌控,着实有些吃力。她在内宅上或许有点小手段,可大是大非上终究是妇人之见,扶着摇摇欲坠的季府,既是为了儿子的将来,也是为了她下半辈子的富贵生活。所以才有了跟郝府的这门亲事。
郝府财大气粗,这是元州城人都知道的事。季夫人瞅着郝佳音脸颊上那块毫无修饰遮掩的胎记,神情有些厌恶。这也难怪,季夫人自己生了个好看的儿子,那眼光也就跟着噌噌噌往上去,见到郝佳音这样丝毫没有什么妇容可言的,眉眼间也就露出一丝鄙夷来。
虽然没到那吓人的地步,可站在这里,果然还是委屈了自己儿子。季夫人想到自己如珠如宝的儿子,立马又心肝酸疼了一把。她的儿子,就算娶了公主也是匹配得起的,现在竟然……好吧,看在郝佳音那满满当当的嫁妆份上,季夫人收拢心疼,施舍一般,总算开口理会郝佳音了。
“既然嫁到我季家,就得守我季家的规矩,三从四德,妻以夫纲,切莫违了伦常,可记下了?”季夫人挑高眉眼,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盯着郝佳音。郝府千金又如何?进了季家的们就是她的媳妇,只有自己坐她站着的份,没什么好骄傲的。
郝佳音温婉地应了一声,倒是雀儿在边上不悦极了。小姐其实不常在家,可每次回来,夫人跟老爷对小姐可是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没想到才嫁了人,这季夫人就对小姐横眉冷眼的,雀儿替小姐不值。
好吧,这种时候雀儿不会没脑子地冒出来说话,要不然郝夫人也不会选中雀儿,将她培养成女儿的陪嫁丫鬟了。
方嬷嬷出声提醒季夫人,新妇可以奉茶了。
雀儿看了一眼方嬷嬷,冲对方善意地笑了笑。这个方嬷嬷可是季府的老人,比嫁进门的季夫人待的时间还要长。雀儿不敢肯定方嬷嬷能不能站到小姐这边,这还需要再试探几次才行。
郝佳音跪到蒲团上,接过雀儿端来的茶盏,给季夫人奉茶。
季泽厚看着新婚的妻子跪在蒲团上,一派谦和温顺的模样,总觉得哪里出错了。他自从知道自己要娶郝家千金后,也让人去问过,郝家千金究竟如何。可回来的人只说郝家千金是个丑女,别的就再也没有了。季泽厚当时就郁闷坏了,到底有多丑,才能让人除了一个丑字,再没别的想法?
现在看来,郝家女除了丑,倒是挺懂礼的。
季夫人抿了口茶水,也不在这事上为难媳妇。放下茶杯,季夫人从袖口落了封红包在托盘上。
郝佳音收了寓意吉利的红包,交给雀儿拿着,那边方嬷嬷已经让人摆好早膳。
作为新进门的媳妇,且不管婆婆厉害不厉害,这打头第一天,规矩总是要做好的。郝佳音站到季夫人和季泽厚中间,贴心地替两人盛粥布菜。在郝家,早膳惯来清淡,郝佳音看着季家膳桌上那一盘盘的切肉,实在有点胃疼。
不过郝佳音倒是发现了,这肉啊是季夫人爱吃的,至于呆相公季泽厚只是略微碰一点肉,多是吃那些素菜的。郝佳音便替季泽厚多落了两筷子的素菜,结果季夫人不痛快了,你这媳妇怎么回事,面上看着是个乖顺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在她眼皮子底下就不给她儿子好过了?
季夫人歇了筷子,原本就有些长的脸更是挂得跟马脸似的,“尽给我儿这些菜,可是成心要苦了我儿?”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当着面就不让泽厚吃饱,这以后背着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做呢!季夫人当年能这样正大光明说出自己要二婚的话,说明面子里子什么的,她从来不在乎。如果一定要掐她软肋的话,那就是宝贝儿子季泽厚。
这么多年过去了,要说季夫人对亡夫还有多少感情,那绝对是假话。连丈夫一年的孝期都守不牢的女人,对他能情深意重么?可季泽厚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即便当初闹着要二婚,季夫人也从没想过丢下儿子。
而季夫人对儿子好的表达方式就是将最好的东西拿给儿子。别说伺候的人了,上了席面,她可不管儿子是不是喜欢,她觉得好的,就只能给她儿子吃。现在郝佳音就夹青菜给她儿子吃,季夫人能作罢才怪。
可怜郝佳音,难得有了为人妻子的自觉,想要不动声色地体贴相公一回,结果就这样被婆婆误解了。换做别人这样做,郝佳音连解释也懒得,你爱怎么折腾尽管去,可眼前这位不一样。只因为她十月怀胎生下了季泽厚,郝佳音作为妻子,就必须敬重她。
“婆婆,相公昨日喝多了酒,媳妇想着肉菜太荤腥,才多布了几样素菜。”声音轻轻柔柔,仿佛你再大点声,就会将她整个儿吓走似的。季夫人和季泽厚才恍然大悟,怎么就忘了我儿(自己)昨天喝太多了呢?
当然,季夫人端着婆婆的架子,是不可能认错的。边上季泽厚着实憨,竟冲着郝佳音感激地笑了笑,季夫人这脸又拉下去几分。
哎呦,季大公子,您不知道婆婆与媳妇是天生的敌人,而根源就在儿子身上么?郝佳音低眉顺眼,压根没如季公子照常以为的那样回他一记羞涩的笑。季夫人看新妇还算守规矩,这才作罢。
季夫人吃饭,起码和郝夫人吃饭是截然相反的。
季夫人口味重,简直无肉不欢,而且不求细嚼慢咽,一顿饭伺候下来,郝佳音觉得胳膊都酸了。这人,吃饱了就犯困,季夫人也不例外,擦了擦嘴角的油腥,才发恩一般让郝佳音下去,当然季泽厚要是要留下来陪她说说话的。
一出梅园,雀儿便心疼地扶住小姐的胳膊,手下轻巧地压住肘腕部几处穴位,按揉起来。小姐在家,夫人跟老爷恨不得连筷子都替小姐拿了,何时站着替人布过菜?郝佳音舒服地眯了眯眼,还真别说,小丫头这手艺还真不错。
“雀儿,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雀儿见小姐喜欢自己的揉捏,立马勾起唇角,圆润的脸上满是得意,“夫人说,要照顾好小姐,专门请了师傅教雀儿的。”一切以照顾好小姐为最高目标,这就是雀儿。郝佳音头一回认真地转过头,看着面前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子,她的存在只是因为娘亲疼爱自己的心。
“雀儿,你这么好,若你嫁人了,小姐我怎么办呢?”
哪晓得雀儿咧嘴,笑得好不得意,“小姐放心,雀儿带着相公,还是会一直跟着小姐,雀儿会照顾小姐一辈子的。”
新婚第二天,给她一句承诺,说要照顾自己一辈子的人,不是她的相公,而是眼前这个稚嫩乖巧的陪嫁丫鬟。郝佳音微微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只是低着头往竹园回去。雀儿表了忠心后,心情也好了不少,脚步正轻跃呢,郝佳音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正好,昨晚上小姐我也挺辛苦的,回竹园后雀儿帮小姐揉揉腰吧。”
雀儿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栽到地上。半响才找回自己舌头,雀儿就说呢,小姐从来就没变,还是爱开她玩笑。
“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小姐这么说,也不怕害臊。”
郝佳音笑眯了眼,她可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有什么好害臊的?
季泽厚陪着季夫人说了话儿,并没多少新意,不过季夫人倒是点了几句关于郝佳音嫁妆的事,可惜季泽厚这是真的憨,根本如不了季夫人的意。打发儿子回去后,季夫人还是决定自己出手,她就不信,自己开口要了,媳妇还敢不给她。
等季泽厚回到竹园,梧桐领着四房何姨娘身边的丫鬟翡翠守在院门口。
见到少爷回来,翡翠立马脸颊含俏地倾靠过去,“少爷,姨娘她们还等着见大少奶奶,让奴婢来问问,什么时候少奶奶得空了,姨娘正好过去请安。”
且不管郝佳音是不是真的丑如夜叉,起码她是郝府的千金小姐,郝老爷属于那种用钱砸死你的大财主,何氏她们暂没摸清郝佳音的脾气前,表面文章总是要做的。季泽厚没有姨娘,或者说有也早死了。所以,对于后宅里的学问,他是真的不怎么懂。听见翡翠这么问了,季泽厚想了想决定去问郝佳音。
她是少奶奶,要不要见姨娘,什么时候见姨娘,可不得她说了算么?
进到喜房,季泽厚绕过屏风,就看见雀儿跨坐在床上,而郝佳音褪了外衫,就穿了件浅黄色亵衣,柔软的蚕丝缎面掐出郝佳音的细腰肢,而雀儿的手正好掐着那一处,上下按捏着,而郝佳音则舒坦地闭着眼,浅浅哑哑的声音好像羽毛似的,挠醒了季泽厚关于昨晚洞房花烛的一些记忆……
然后,鼻子就有点热热的,眼神开始飘忽起来。
郝佳音除了那张脸,的确不怎么样,让老天良心有愧,于是赐予她无一不精的身子。且不说那肌肤如脂,就说那细腰嫩乳,褪去衣裳,足够让任何一个男子血脉喷张。季泽厚昨晚上尝了甜头,于是才欲罢不能。这会儿身子的记忆比他的脑袋靠谱多了,这不,有反应了么。
雀儿最先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赶忙将被褥替小姐盖好后跳下床。郝佳音斜过身,看了一眼季泽厚,也不管松垮的衣襟将她大红色鸳鸯肚兜下那白嫩的颜色激得更加让人口干舌燥,示意雀儿先出去后,郝佳音胳膊搭着软枕,眼眉懒懒地问季泽厚,“相公这是怎么了?”
季泽厚有些羞赧地偏过头,真是见鬼了,分明还是那个平凡模样,怎么自己就想要了呢?好吧,白日宣淫是大忌,哦米拖佛!
“院里还有三房妾氏,你看看什么时候得空了,让她们来见见你?”
郝佳音当然知道自己相公有三房美妾,不过她好奇,这个相公倒是有多憨,能被自己忽悠成什么样。
于是,郝佳音又招手,跟昨晚上骗他假话时一模一样。等季泽厚乖乖走到床榻边,郝佳音拉他坐下,然后自己软软地枕到季泽厚腿上,指尖划着他的膝盖,声音绵软无力,“相公,我好累,可不可以明天再见她们?”
明日见,说明相公对她这个正妻的敬重与体贴,郝佳音不在乎,但却要做过那三个女人看看。
果然,季泽厚就是个憨的。
“累了?难怪刚才让雀儿帮你……咳咳,好吧,我让梧桐去告诉她们,明天下午再来见你,你先休息。”
郝佳音古怪地仰起头,看了一眼季泽厚那容貌昳丽的脸庞。自己确实配不上他,他现在这样做,倒是品性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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