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瑶只觉得满心欢喜,甚至都能开出花儿来,但对季泽厚来说是真的半点感觉都没有。当时信誓旦旦,时候越是回味,却总是格外游移不定,到最后甚至南辕北辙,得出与初衷不同的结论。
季泽厚也不过是凡夫俗子,所以自然不能免俗。
当初郝佳音低头松开手的样子,还有今天何氏那凄楚笃定的模样,季泽厚便忍不住想东想西,这人便走神了。陆文瑶伸出手,拽住季泽厚的手,“表哥,你再往前,可是要掉下去了。”
前头两级台阶,季泽厚若是再不看路,整个人就要踩空了。只是陆文瑶反应过来,却是脸上绯红,这掌心握着表哥手的那一处,热乎乎的,几乎烫伤胸口。这是长大后,第一次牵住表哥的手,陆文瑶怕是这辈子都没法忘记这一刻的悸动。
季泽厚吓了一跳,看清前头的路后,扭过头,对着陆文瑶感激地笑了笑,“多亏了表妹,不然就闹笑话了。”陆文瑶羞怯都应了一声,但既然表哥不提,她便一直抓着表哥的手,只当不知道吧。
果然,你指望季泽厚自己领悟到这些事,那是永远不可能的。所以,两个人走到亭里,要坐下了才自然而然地松开手。陆文瑶一脸羞红,但心底却是浓甜得几乎能化出蜜来,季泽厚却依然有些浑浑噩噩,心里还是记挂着事。
陆文瑶想着,表哥是不是也对自己有意思?这般想着,陆文瑶嘴角的笑便是更加深,只是发现表哥根本没多看自己一眼时,陆文瑶有些失落。不过很快的,陆文瑶仰起头,笑容明媚,一如陆家厅堂门口,她见到表哥时的第一记微笑,好看得紧。
吴远航站在不远地方,看着他们拉手,然后坐下后陆文瑶那含情脉脉的微笑,吴远航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吴远航只要勾勾手指头,整个云城谁家姑娘不想嫁他?
现在的这个陆文瑶,根本不可能做他吴远航的妻子。他的妻子,心底毕竟干干净净,或者说只有他一个人。夫妻同心,才能其利断金。陆文瑶为了一个季泽厚,若是能理智地守住自己作为世家嫡女的骄傲,吴远航还能高看她一眼,现在怕是一点都不剩了。
或许,吴远航可以夸她一声,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为了自己想要的,不计一切代价。不屑地看了一眼亭子里的两个人,吴远航忽然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他们这会儿在讲些什么。他是不会娶陆文瑶了,但他希望将小师妹带出这个地方,从季泽厚这个没用的男人身边带走。
本来,吴远航从外头回来,就听见下人说少奶奶的师娘来了。他素来仰慕萧如风萧先生,连带着对萧如风的妻子萧夫人也是格外尊敬。不管怎么说他都要去拜见一番,哪晓得还没走到竹园,就看见季泽厚与陆文瑶前后脚地走出来。吴远航好奇他们怎么走到一块儿,便跟了过来,结果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出戏。
或许,他是真的应该再走过去一些,听明白究竟是什么事后,到时候也好计划怎么进行下一步。
季泽厚与陆文瑶并不知道吴远航正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听着,两个人,尤其是陆文瑶,她正循循善诱,想要做表哥的贴心人,便不停哄着季泽厚,想问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其实陆文瑶从不笨,她大约也能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定然是为了何氏的事。陆文瑶来季府这两天,又不是整天出去玩,倒是打听清楚了这件事。何氏肚子里的孩子,陆文瑶直觉得不相信会是郝佳音动手弄掉的,若真是这样,陆文瑶觉得这人真是自己看走眼了。
郝佳音与自己,怕是骨子里还是一样的,只不过现在为了争一个季泽厚,陆文瑶知道自己变了,变成与从前不一样,或者说与郝佳音不一样的人。她也不想的,可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有些人遇上了就是遇上了。
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不恰当的人,从没想过有人能够原谅她,可她想,如果自己就这样退缩了,怕是这一辈子心底都会有这个人,若不痛过这阵子,陆文瑶怕是会这辈子都过得不开心。
那么,就傻一次,也好过什么都不做,不是吗?
季泽厚不知道陆文瑶眼底的那一丝哀伤与忧愁是为了什么,但他还是将自己的怀疑问了出来,想知道这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或者真相到底是怎样的,季泽厚真的想知道。
将事情说了一通后,季泽厚睁着眼,眸底满是信任,“表妹,你知道的,佳音肯定不是这样的人,是吗?”季泽厚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可他还是想问,或许别人的肯定能让他更相信佳音一些。
陆文瑶嘴角的笑忽然挂上一抹讽刺,是啊,连表哥都不信自己了,她不知道郝佳音知道后会不会难过?
“表嫂才进门,性子也好,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陆文瑶笑了笑,神情里是淡淡的欢喜,或许表哥对她并没有自己看到的那般情深意笃,这样一来,她心底的难过也就少了许多。
她是真的很喜欢表哥,真的很喜欢。
吴远航在一边看着陆文瑶,倒是奇怪这女人竟然会实话实说。吴远航看着季泽厚那样子,显是不相信小师妹,要不然也不会找陆文瑶问这问题了。可就是因为这样,吴远航更加看不起季泽厚。
这样的男人,根本配不上小师妹。想到郑昶之信上写来的,他或许不该只是等他来,他吴远航应该还能做一些什么。到时候,小师妹就离开这个家了。只是小师妹怀了孩子,季泽厚的孩子,吴远航知道,以郑昶之那样的地位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这个孩子,他出手给解决了?
季泽厚问了陆文瑶,听到连表妹都说佳音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便觉得安心极了。是啊,佳音那么好,怎么可能会算计何氏肚子里那个无辜的孩子呢?想通了这个,季泽厚便着急回去看郝佳音,坐立不安地看了好几眼陆文瑶,然后站起身,“表妹,我……想回去看看佳音……”
陆文瑶微微抿了抿唇,笑着说了一声好,“正好,我也要去看看何姨娘,一同去吧。”
季泽厚点点头,何氏这会儿似乎有些癫狂了,想着表妹似乎挺会开解人的,季泽厚跟着拜托了陆文瑶,“表妹一会儿见到何姨娘,能不能帮着开解一些?她……似乎有些臆想成狂了。”
陆文瑶很是乖巧地点点头,只怕她越是劝说,何姨娘越是生气,觉得都是郝佳音的错吧?只是她虽然知道,却不会劝什么,她只需要照着表哥的请托,在何氏面前多说郝佳音的好话就是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回了竹园。有下人瞧见后,倒是连忙乐颠颠地跑回梅园,将这情形说给郝夫人听。郝夫人一听,果然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然后赏了这人一些银子,转过身对着方嬷嬷笑得格外欢喜,“你看,我就说这两个人青梅竹马,怎能不在一起?”
方嬷嬷点点头,应了声是,并没有顺着季夫人的欢喜多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少爷可不是什么花心的,更不可能在自己府里同表小姐闹出这样的事来。哎,季夫人这步棋到底还是下得不错的,不然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那一边,季泽厚回了竹园,便连忙去找佳音。
雀儿倒是不在郝佳音身边伺候着,只叮嘱了丫鬟们在外间小心伺候着,一有事便一定要告诉她。季泽厚来了,丫鬟自然不敢拦。
季泽厚进了屋,放轻了脚步,听下人们佳音送了师娘回来就歇下了,想着佳音定是累了。他想,看看佳音睡得还好,他就能安心了,可事实上,当季泽厚在外屋轻声问丫鬟事情的时候,郝佳音就睁开眼了。
她原本还在想,季泽厚或许不会进来了,没想到他还是进来了。看着季泽厚放轻了脚步,郝佳音觉得好笑,可她懒得出声打断他的小心翼翼。郝佳音想起最初的自己,若是那个时候,她怕是一点也不会觉得为难或者困惑,现在,或许因为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郝佳音发现对着面前这个男子,心底竟多少有些纠结。
“何姨娘还好吗?”郝佳音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事暗哑,一动不动地躺了这么久,却偏偏睡不着,郝佳音倒是没想到嗓子变得这般难听。
季泽厚张了两次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没事,你……怎么样?”一如既往的小心翼翼,却从来不是郝佳音真正想看到的。或许,自己这辈子真的要同这人白头到老,可郝佳音也想,他能稍稍长大一些,这样自己就用不着这般费心力了。
无奈地闭上眼,“我困了。”
有些答案,不是非要本人说出口才能大白天下。郝佳音知道,等会儿雀儿回来,自己就能给师娘一个答案,也给自己一个答案。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世上哪得那样的两全其美。
季泽厚见郝佳音闭上眼,只能无奈地走了出去。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拦住了自己与佳音,如果不挣脱开,他只担心,后会无期。
萧夫人歇息了一下,稍稍打点妥当,那边就有下人来说,云城吴少爷来访。姓吴的?萧夫人在云城只认识一个姓吴的少爷,不会是他吴远航吧?
见了面,萧夫人便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你这猴子,怎么跑来元州城了?”吴远航这人,嘴甜如蜜,知道不管是萧先生还是郑昶之,都很敬重萧夫人,所以他在忙着与郑昶之斗法的时候便使出全力哄萧夫人开心。两个人的情分倒也是不浅的。
吴远航规矩地行了礼,然后立马走到萧夫人身边,神情亲昵地夸萧夫人越来越美了。萧夫人轻笑,“你娘亲可好?摊上你这么个孩子,可真是心底甜死了。”
萧夫人这话可真没说错,吴远航这人,且不管心底怎么想的,只一口官话能把再挑剔的人都哄开心,的确是有本事的。何况对着萧夫人,吴远航也是真心实意的敬爱,萧夫人肯定,如果自己生出这样一个儿子,也是开心的。
两个人便坐下,也就是随意说说。萧夫人本想着不问的,可是这会儿吴远航出现在季府,萧夫人便不得不多想,这里头莫不是有郑昶之的示意?萧夫人又不是没眼色的,郑昶之从小就护着佳音,就是萧先生气急了也会罚佳音,但萧夫人知道,郑昶之从小就没有给佳音脸色看过。对这个师妹,郑昶之也是放在手心里护着的。若非郑昶之自己的选择,萧夫人想,两个人就算艰难也会在一起。可既然当初郑昶之选择放手,她也就不想看到有一天因为郑昶之的原因,闹得佳音家宅不安。
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到底还是有点区别。郑昶之是男儿,心里有自己的算计,摔了打了那也是皮厚肉糙,但女儿不一样。女儿就是要放在手心里,半点摔打都经不得,舍不得。
萧夫人是知道的,佳音去找过昶之这个孩子,只是后来佳音还是下山了。那么,既然当初都做好了选择,就不要再打扰了。吴远航在这儿,萧夫人只担心昶之这个孩子誓不罢休,到时候伤人伤己,得不偿失。
吴远航何其聪明,自然明白萧夫人担心什么。
“师娘倒是心疼我。只是在陆夫人的寿宴上,与季兄一见如故,便想着来元州城里转转,正好可以去山上拜望师傅与师娘。”这话倒是真话,他要是知道小师妹会嫁人,而且嫁得还不知郑昶之,他保证,小师妹刚才这门亲事肯定是成不了的。
萧夫人点点头,“这就算你来了,也见不到我们。”山上一下子少了佳音与昶之,莫说自己不习惯了,就是他嘴上不说,这心底也是极不习惯的。既是这样,倒不如到山下走走,也算是散心了。
吴远航倒是奇怪地问了一句,“师傅呢?”萧夫人只说要晚两天才能来,吴远航也没多问。反正他就蹲在小师妹身边,小师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总能见到师傅的。想到又能见到师傅了,吴远航整个人都变得格外高兴。
萧夫人看着这样的吴远航,倒也舒心不少,想着要是佳音与昶之这两个孩子也能各自有个好结果才好,却不知道因为吴远航的好心,还要起多大的风波呢。
郝佳音实在睡不着,便拿了绣巾仔细地看。她不大会女红,但她现在却开始一针一线地绣,她希望孩子出世后穿得这一件小衣是她这个做娘的亲手制成的。雀儿倒是总担心,她拿针都拿不稳,就怕出什么意外。
这点都是不用担心,她也只是不擅长,又不是不会,雀儿真是大题小做了。只不过这刺绣活儿实在太精细了,郝佳音拿着针,明明看着容易,但下针后发现总是绣不到地方,饶是郝佳音再有耐心,这会儿也想法脾气,真繁。
雀儿打听清楚后,却是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小姐。一旦小姐知道少爷同陆家表小姐在凉亭里又是牵手,又说了这样的话,要是小姐知道,一定会生气,到时候伤着肚子里的小少爷,她可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个可能,雀儿便想着,是不是欺瞒着。可她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如果连自己都骗小姐,小姐怕是更难过……
直到到了小姐屋外,雀儿还拿不定主意,心底更是怨恨上了少爷。好好的,怎么就会不信小姐了呢?这样的人,用得着小姐费心么?还和那个陆家表小姐不三不四的,真不知道少爷竟是这样的人。
郝佳音实在绣不出东西来,便放下针线,想着到屋子转转,她是真的闷得有些久了,再说也好去看看师娘怎么样了。到时候陪着师娘一块儿用膳。门一打开,就看见雀儿沮丧着脸想要敲门。
“进来说吧。”一看见雀儿的脸色,郝佳音就知道事情不会太好。果然,在雀儿支支吾吾的话语里,郝佳音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倒是不至于相信季泽厚有什么拈花惹草的坏心思,有也只是陆文瑶的自作主张罢了。她只是没想到,这傻子竟然会找到陆文瑶问该不信自己。
这话,或者说来问自己更好,不是吗?当初他才回来,自己便说了,却没想到被季夫人三言两语,还有何氏的一番作为,竟是背了当初的话,开始不信她了。可是怎么办呢?他却是自己腹中孩子的爹爹,郝佳音苦笑。罢了,她且只当不知道吧。
“师娘好了么?你去请她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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