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整个后宅里,最能叫何氏添堵不服的人,可不就是眼前这少奶奶郝佳音么?何氏自负美貌如花,唯一失败的就是自己的出身,而正是因为她的出身,让一个样貌根本不如自己的郝佳音爬到她头上,成了郝家的少奶奶,这可不叫何氏憎恨厌恶郝佳音么?
梅氏知道,何氏算是攀上太太的高枝了,起码在她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之前,她肯定能一直得到季夫人的亲睐,这让梅氏有种危机意识。在季府后宅里,季夫人就是说一不二的主,唯一能跟季夫人抗衡的就是少爷。
至于少奶奶郝佳音,梅氏发现,这个女人可不能请看。一个女人若是不漂亮,只要有脑子,那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而且郝佳音背后还有一个郝府。郝府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不管如何,所有的身家都归郝佳音所有。一个聪明且富可敌国的女人,根本不需要惧怕任何容貌的女子。
从一开始,梅氏就不敢轻看郝佳音,三两次交锋,还有就是少爷连小日子也没有离过少奶奶房的事实,让梅氏现在对着郝佳音时言行间满是恭敬。太太一直想要抓少奶奶把柄,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太对这个媳妇有多不满,可直到现在,太太得到了什么?可别说那一库房的东西,梅氏的爹怎么说也是季府的大管事,少奶奶根本没把自己的底牌交出来,而太太自以为拿到的那部分,对郝佳音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如此种种,都只表明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跟少奶奶做对。既然少奶奶是强大的,那么她就可以依靠这边不是吗?何氏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最大的人不是她梅氏,而是少奶奶。谁家少奶奶进门,就被小妾明晃晃地用个庶长子打了脸面?梅氏要是信少奶奶能容得下何氏肚子这个孩子才怪。
“梅姨娘可用过饭了?”这人与人见了面,就算是死敌,也用不着一见面就扯头发踢打对方。好久爱音更加不屑拳脚上分胜负,当然,这也跟郝佳音手无缚鸡之力有关。要知道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可都是师兄带着自己飞来飞去,哪儿需要她捏过石头啊。
季泽厚很聪明地只是看了梅姨娘一眼,然后听着郝佳音问梅氏话。郝佳音倒是挺懂怎么跟人寒暄的。这个点,多半是吃了饭,跟她一样,无所事事才出来溜园子的。当然,她是真的闲着没事,吃饱了又不愿满上躺下长膘,不过郝佳音肯定,梅氏绝对是专门等着蹲他们的。
梅氏是美,其中最美的就是她的鼻与唇,所以当她抿了抿唇,又是一副委屈又倔强的神情时,郝佳音仔细打量了梅氏,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倒也有一番审时度势的本事。她的美,不过是为了替自己的委屈说分罢了,却不是为了当着自己的面勾搭季泽厚。
当然,季泽厚这人,脑袋里头只有一根筋,他不需要人勾引,因为他只永远只会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事。郝佳音非常上道地咦了一声,然后神情状似担忧地问梅氏,“梅姨娘可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且高速我与少爷,定会为你做主的。”
季泽厚瞥了两眼郝佳音,总觉得现在的高佳音与平时不一样。季泽厚不喜欢此刻戴了面具的郝佳音,但他还算聪明,没有当着梅氏的面说出来。他总觉得,有些话,私下里同佳音说就行了,对着外人,他总要维护佳音的。
额。季大少爷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妻是自己人,比较起来妾就是外人了。这想法当然也多亏了季夫人,这季夫人自己就是妻,当初没少说季老爷子身边那几个妾氏通房的坏话。连带着长大后的季泽厚直觉得妻妾间一定要维护妻子才对。
梅氏倒是料到郝佳音肯定会当着少爷的面问自己,也就不打算瞒着,但这话可不能这样直白地说。
“倒是贱妾自己不够慎言,惹恼了何妹妹,连带着还讨了太太生气。今个儿既是遇见了少爷少奶奶,贱妾还请少爷少奶奶能跟何妹妹说说好话,只求她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否则贱妾真是罪大恶极了。”梅氏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真诚,那委屈压到眼角,只觉得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荣辱得失,也关心何氏肚子里的孩子,当然,一切以季泽厚以季家为重。这番姿态,就是季夫人见了,恐怕也会很是欣慰。只不过季夫人不会见到这景象,因为梅氏只想演给自己和季泽厚看。
郝佳音叹息,梅氏姿态摆足了,只可惜这说话还是太委婉了,对着季泽厚这样的榆木脑袋,除非你抓着他的胳膊,告诉他自己被何氏下眼药,被季夫人叫去受委屈了,否则没用。
果然。
季泽厚依然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对于妻妾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上次郝佳音与冰凝处在同一艘画舫上一样,他通常保持沉默,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他不会表现出一星半点。
郝佳音看着这回是真正委屈起来的梅氏,也替季泽厚这疙瘩大的脑袋感到头疼。明明生得这样好看,偏生脑袋不会转弯,也好在季夫人护得好,不然就他这样的,早就被拐去小倌馆,做富贵人家的**被亵玩了。
“梅姨娘切莫着急,你的心意,我与少爷自然懂得。”郝佳音微微站在季泽厚身前,在梅氏满含期待的目光中吞下后面的话。笑话,要拿自己当剑使唤,也得看她梅氏有没有那么大的脸面。郝佳音说了这话,就不打算再说什么了。梅氏又期盼地看了一眼季泽厚,只可惜季泽厚更恨,目光盯着假山上长出的一簇杂草,仿佛专心致志极了。
郝佳音怀疑,季泽厚再看下去,那簇杂草就要长成一朵花儿来了。梅氏见自己委屈了半点,少爷与少奶奶都不打算说什么,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行了礼,说是不打扰少爷与少奶奶雅兴,自己先走了。
郝佳音也没有挽留梅氏,客套地说了两句,就看着梅氏的身影消失在小院子里。郝佳音转过头,打算看看季泽厚什么反应,却没想到季泽厚还在盯着那簇草,郝佳音凑过去一些,看了看,“长出花儿来了?”
季泽厚被郝佳音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弄得一愣,然后才咧嘴笑了一下,“开不出花儿的,它就是一株草。”郝佳音无所谓地点点头,“回去吧。”站在这儿,指不定等会儿又有哪个姨娘跑出来欲说还羞呢。
内院里入了夜也就没什么下人,郝佳音跟季泽厚身边各一个雀儿与梧桐,只是入了夜基本上就一个雀儿,梧桐不方便进内室伺候也是理所应当的。
雀儿大约在里头煮茶,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其他人。郝佳音却只觉得福至心灵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葡萄架下,就看见一壶酒,一个人,正自斟自饮,只不过桌上放了两只酒杯。郝佳音停下脚,连带着季泽厚也顺着郝佳音的视线看过去,正好也看见了院子里多出来的那个男人。
郑昶之。
郝佳音下意识地往他那边走,手却被人抓住,郝佳音脚下一顿,抬头正好看见季泽厚正死死地盯着自己。郝佳音这才意识到自己举动里的不妥当,这儿是季府后院,而且还是自己跟季泽厚的内院,莫说是师兄一个外男了,就是郝老爷来了,也不一定能进得了这儿。自己不管不顾,就将季泽厚扔到一边,实在是不合规矩。
只是,从她上山后,就习惯了朝有师兄的地方走,即便现在自己成了季泽厚家的媳妇,她也还是习惯朝着师兄那头张看。郝佳音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解释给谁听,又或者只是为了安定自己那一瞬间的习惯,“那是我师兄,郑昶之。”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郑昶之不是外人了?季泽厚难得一次脑袋这么通透灵光,拽着郝佳音的手臂更是多了几分力气。郝佳音这回倒是不准备过去了,起码在季泽厚不动之前,她是不会朝师兄走过去了,不过也还是察觉到了季泽厚抓着自己的手大了几分力气。
至于季泽厚,也亏得郝佳音这回的审时度势,若不然他怕是第一次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举动,非扯着郝佳音不让她过去半步。
其实季泽厚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介意刚才郝佳音下意识的举动,但他就是知道,不能让佳音离那个师兄太近。季泽厚的确欣赏面前这个男子,那种叫人没办法妒忌的俊逸与才华,只肖在那儿,留给人一个背影,就能叫人心悦诚服,已经是属于他郑昶之的本事了。可这不表示季泽厚不介意,介意郝佳音对他的屈从。
不知怎的,季泽厚只想要郝佳音看见自己,朝自己走来。
郑昶之其实一早就来了季府。这竹园对他来说,就如自家后院一般,轻松自如,只不过区区季府的几个护院,根本挡不住也发现不了郑昶之要去的地方。
他到的时候,从窗外正好看见师妹同季泽厚在一起用膳。师妹还是同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但眼珠子却转得飞快,仿佛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偷着乐。从前,郑昶之多半都能猜到师妹又想到什么鬼主意去整别人,现在,看着师妹依然鲜活的表情,自己却已经猜不出她心底的意思了。
至于季泽厚,郑昶之始终不愿承认这个人是师妹的丈夫,但郑昶之发现自己无比怀念山上那些有师妹陪伴的日子,纵只是粗茶淡饭,也比现如今唾手可得的锦衣玉食要来得有滋有味。
至于师妹的贴身丫鬟临走前对她挤眉弄眼的那记暧昧神情,郑昶之不肯定,如果那会儿季泽厚真的敢捻灭了灯火安寝的话,他会不会冲进去杀了季泽厚。直到下山之前,他从未杀过人,但他剑里杀气铮铮。师傅从第一次看他拿剑,就叹息,不是招式杀敌,而是剑气伤人,他未学招式,但那剑气已成。
他是天生的剑客,只为杀人嗜血。下山后,他杀的第一个,拦腰斩断,濡湿的热血撒了他一身,但郑昶之却觉得痛快非常,连手中握着的剑也铮铮鸣叫,仿佛痛快极了。他承认,见着季泽厚的时候,他四肢百骸里涌动的,的确是杀气。
师妹不会武功,他大可以放心地跟在她与季泽厚后头去逛花园。这季府这点景致地方,莫说是比不上郝府景致富贵,就连山上的风采也是比不上,更不提师妹同自己览过的名川胜景,他实在想不通,区区一个季府,师妹怎么就能甘愿留下?
然后就是那个梅姨娘了。只两三句话,郑昶之就猜出了她的身份,那肤浅的皮相妆容,如何与自己的师妹比?是,世人皆看中那皮相,但他知道,越是美的女人,不是心机最狠那就是脑袋真蠢。郑昶之从前就一直肯定,师妹一定会遇上一个真心待她的,就算不是自己,也会是比自己更好的。
现如今,再看那连话都不会说,只会在一旁呆站着的季泽厚,郑昶之真的很愤怒。师妹那样聪慧,如何就埋没在这样勾心斗角的宅门里,却忘记了广阔天地间的好山好水好风景?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就算师妹应付起这些人轻而易举,但郑昶之就是知道,这样不应该,它完全浪费了师妹的才华。师妹有多聪明,他比谁都清楚,师妹怎么就甘心留在季泽厚这样无所作为只长了张好看脸蛋的男人身边?
所以,明知道这样不对,郑昶之还是决定坐在葡萄藤架下等师妹回来,他明天就要离开元州城了,前途与生死都是未知,他想问师妹,愿不愿跟他走。
季泽厚这样的人,单纯直接,而这样的人,通常好运,因为他们的直觉通常不会是错的。比方说这次,其实季泽厚并不算什么迂腐之人,也从岳父大人嘴里知道佳音与她师兄从小一块儿拜在萧先生门下,这情意自非一般。佳音见到人来,自然想过去,也是人之常情,但季泽厚就是觉得,如果自己不拽紧佳音,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这种恰到好处的直觉让郝佳音却步,也让对面背对着他们而坐的郑昶之心底一痛,手中捏着的杯盏也差点被捏碎。
“久闻郑师兄之名,娘子是不是该代为引荐?”季泽厚知道,如果可以,他只想带着佳音回房间,不管是妖精打架还是只是搂着睡觉,他都不想放佳音一个人去见郑昶之。或许,这也算是他们男人会有的直觉,尤其在属于自己的领地即将遭到侵犯时的一种直觉。
郝佳音倒是想起上次师兄来被季泽厚看见的事,虽是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总归有些心虚。她相信郝老爹不会无缘无故说起关于师兄的事,这点分寸,郝老爹不可能没有。而季泽厚回来说起这事,那就只能是季泽厚自己问的。
那心结,总归还是留下了。这回师兄又这样大咧咧地跑到竹园里来,也难怪季泽厚这呆子不肯让步了。郝佳音倒是没那么傻,这种事肯定触及了他男人的底线了。
“好。”
“师兄,可是好雅兴,一个人在此自斟自饮?”郝佳音反拉着季泽厚的手,走到葡萄藤下,这是季泽厚第二次见到郑昶之,比起茶馆里的他,此刻的郑昶之更叫人移不开视线。
也是,郑昶之这样的人,白日里风光霁月,抹上月色又会有别样的魅力。季泽厚抓紧了佳音的手,艰难地冲郑昶之笑了笑,明明是他要佳音带自己过来认识郑昶之的,但是临到跟前,他是真的有些畏惧了。
郑昶之不看季泽厚,只看了一眼师妹佳音,然后指了指对面的杯盏,显然是不想同季泽厚说什么。郝佳音愣了一下,从前自己同师兄把酒言欢也是常有的事,只不过这一次,当着季泽厚的面显然不合适。
郝佳音顺势拉着季泽厚的手,将他推坐到师兄郑昶之对面,“这是我家相公,师兄大约还没见过,正好来了,那就一块儿喝喝小酒,我让雀儿去做些下酒菜。”这人啊,无所事事那便只能一桌一局不停换着吃罢了。
郑昶之捏着杯盏的手又一次紧了紧,放下杯盏,显是不会再喝了。只不过郝佳音只当没看见,一手扶着季泽厚的肩,笑盈盈地目光只落到季泽厚身上,仿佛情深意重。郑昶之冷哼,“连话都要师妹帮说,这相公还当得真是轻巧舒心。”
郝佳音倒是从不知道师兄损起人来,也是这般伶牙俐齿。也是,从前在山上,师兄对自己素来温和谦礼,又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来?只是这种情境下,郝佳音不可能容得师兄对季泽厚无礼。
“我家相公嘴笨心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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