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朝堂上的局势也是风云变幻。先是康熙连番上谕要诸皇子安分守己，不得邀结人心、树党相倾；接着三阿哥跳出来揭发大阿哥厌胜太子，大阿哥随即被革爵，严行圈禁。康熙知道厌胜之事后，似乎也以为先前太子的种种恶行都是神志不清时所为，接连两日召见了太子和八阿哥。我虽不知康熙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但看两人走出来时都神情轻松，我猜应该是没什么大事了，果不其然，没过两天八阿哥又被复封为贝勒。
这日午后我不当差，便在自己的屋内练习毛笔字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因见《诗经》上有一篇《采薇》与采薇名字相同，便饶有兴致地抄写下来。在写到“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日归日归，心亦忧止”时，心中触动，不禁有些难过。
这时就听有人在门口笑道：“融雪，你好用功阿。”我一侧头，就见十三阿哥笑盈盈地站着，身旁是长身玉立的四阿哥。我有些发呆，已有多久没有见到四阿哥了？自从围场归来后，他就一直在上驷院旁负责看守太子，现在他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太子也快出来了？
四阿哥见我看着他发愣,嘴角逸出一抹浅笑,这让我想起那日在半明半暗的火堆旁，他也是这般对我微笑，我不由红着脸微微低头。十三阿哥在一边笑道：“客人上门也不端茶递水，只管发什么呆？”我的脸更红，站起身给他们行了礼、让了座，又奉上两杯菊花茶，这二位倒不讲究，只管坐下喝起茶来。
我不知道他们的来意，又不好问，只好悄悄用眼去瞅十三阿哥，这人偏还看着我道：“你前些时脸色不好，怎么这回连眼睛都出毛病了？老拿眼斜我作什么？”我差点被他气得吐血，只瞪了他一眼，就听四阿哥开口道：“听人说你近日有些心神不宁，还给若雅说了两句，所以特来看看。”我抿抿唇角道：“我很好，倒叫二位爷费心了。”
四阿哥瞥了我一眼，也不说话，十三阿哥却拿起我刚才写的字细细看了看道：“融雪，你的箭术马术不怎么样，这字倒不错，有些颜筋柳骨的气韵。”我笑了笑，算他还有些眼力，我向来对自己的字还是比较得意的。可还没等我高兴多久，十三阿哥又接着说道：
“不过秀气有余、刚硬不足，比起四哥的字来就差得远了，要不要让四哥写两副字让你临临？或者让他指点你一二？”
我一撇嘴角，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心来赞我，原来是变着法子夸他四哥来了。“我就不爱临帖，跟着别人写多没意思，我就爱自己写自己的。”说完我看了十三阿哥一眼，他笑着摇摇头道：“孺子不可教也。”
四阿哥在一边接过十三阿哥手中的纸看了看，又转向我淡淡道：“融雪，是不是想家了？”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总能知道我的心事？我不敢接口，我怕我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失声痛哭。没有父母、没有朋友，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由我一人承担，面对这一团乱麻，我只觉得很累很累。我想念现代的生活，虽然平淡、却让人安心，而如今的一切只让我揪心。
四阿哥没有再问，只深深看我一眼后默然离去，十三阿哥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后也跟着四阿哥走了。我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沿面颊缓缓流下，他们并不知道我不止是想要回家，我也想要回我简单平安的生活。
十一月初，宫里纷纷传言将立新太子，一时间朝堂内外人人揣测圣意。这一次，九阿哥又把我堵在了路上，只是他的身边换成了十四阿哥。十四走起路来仍有些不利索，脸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我给这二人行了礼，十四阿哥便向我道：“我那日让人送来的东西收好了么？”我点点头，他一笑道：
“和之前的放一起，就更像一家人了。”
我瞥了他一眼，这小子都被人打打杀杀了，心里还挂着这事。九阿哥在一边冷哼一声道：“我们的来意你都该清楚了，有什么消息就快说。”我看了眼十四阿哥的伤腿，又看到他目光中流露出的期许，心里反复良久。
这两人，一个我虽然有些厌恶，可他却是真正的融雪的恩人，或许还曾有些纠缠不清的过往；一个是我视作弟弟和好友的人，时时关心着我，我又怎忍心看他一步步越陷越深？也许……我咬了咬牙关，我想试试，即使不成，我也问心无愧。
“八阿哥没有机会，你们别再白费心机了！”我下定决心低低道。十四阿哥急道：“一点机会都没有？”我点了点头，九阿哥却冷冷道：“是皇阿玛的意思还是你打哪听来的消息？”我咬咬唇角道：“别管我是打哪知道的，我只想告诉你们别再为他争了，以后也别争了。”
十四阿哥定定地看着我，目光中有着不解、有着疑惑。九阿哥看我一眼又看向十四阿哥道：“如今在朝堂之上，就数八哥的德行、威望最高，除了他还能有谁？我就不信，他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十四阿哥略点点头道：“就算只有半分机会，我也会为他去争一争。”
他说得那样坚定，我急道：“若是争输了呢？”十四阿哥沉吟片刻对我一笑道：“争过，无怨无悔！”说完他即转身离去，我看着他缓慢而坚定的步子，心中默念:无怨无悔、无怨无悔……可你是无怨无悔了，你身边的人呢？难道要她们都跟着你无怨无悔？
九阿哥走了几步与我擦身而过时低低道：“融雪，你就知道我们一定会输？”我看着他道：“之前你不许我说不知道，这回我说了消息，你们却又不信我。”九阿哥回头看我道：“不是不信，是不服！再者，人的心意是会变的，到那时，保不准皇阿玛的主意又变了呢！”
我有些愕然，听他的口气，难道他们还想改变康熙的心意？对权力的强烈渴望就能让他们有如此的信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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