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宫后不久，恰逢中秋佳节。这次太子复立，康熙因为暂且放下一段心事而显得格外高兴，不仅在宫里举行了大宴，更叫齐了诸位阿哥在御花园中一起饮酒赏月。月光皎洁如水，时有微风送来桂花暗香。这既是父子又是君臣的人坐在一起言笑晏晏，一扫前些时的肃杀之气，变得温情脉脉起来。我稍稍抬头仰望圆月，这时在现代若也是中秋节，父母是不是也在仰望月空想我呢？想到也许我永远也没机会再见他们，心下不禁一片黯然。

　　我正独自出神时，三阿哥已即兴吟了一首咏月的诗，康熙夸了两句，众人也赞了一回。隔了一会，十四阿哥也站起身道：“皇阿玛，儿臣想舞一回剑，更助酒兴。”我暗自抿嘴一笑，这小子自从那日被打之后就和康熙心存芥蒂，今日难道是想效仿三阿哥，施展才艺来拍拍他老爹的马屁？康熙拈须略一沉吟道：“也好。李德全，去把书房里那把龙泉剑拿来。”李德全刚走，十四阿哥又道：“皇阿玛，单单舞剑无趣，儿臣偶然知道融雪擅抚筝，想借她一用。”他一说完，我就在那儿愣住，康熙回头看我笑道：“原来你还有本事藏着？朕已有很久没听人抚筝了，今日倒想听听。”我无奈走到康熙座前道：“皇上，奴婢琴艺生疏，怕有辱清听。”康熙一笑道：“无妨，只管抚来。”

　　我无法，只能称是，康熙即刻命人去取筝。我偷偷瞪了十四一眼，他要舞剑就舞剑呗，非要拉上我做甚？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十四回我一个笑脸，在一边脱去外面长衣，露出一身短打。此时剑和筝都已取来，我缠上义甲看他道：“要什么曲子？”十四试了试剑道：“随你。”他的本事倒挺大，可我的本事很小，所会的曲子就那么几支，有些侠义情怀的就知道首《沧海一声笑》，可惜和这里的假山秀水实在不配。想了一会，我调了调弦，抚了一曲《冰菊舞》。

　　曲调时快时慢，十四的剑式也是随曲声变换，时而急如风，时而缓如水。一时剑光闪闪、剑花朵朵，纵深交错间，与我曲音相和，不知是曲声添了剑势，还是剑势和着曲声。曲声渐止，十四的剑招也恰好收回。四周静默片刻，随即掌声一片，更有十阿哥大声叫好道：“十四弟，你的剑术又大有长进阿！”康熙在座上点头道：“好！好！两个都是行云流水，不知让朕先夸哪一个了。融雪，你这曲子朕从没听过，叫什么名阿？”我站起身道：“回皇上，曲名《冰菊舞》。”

　　康熙听了更添兴致，连声道：“好名字。”一时又看我和十四笑道：“朕看你们俩个方才琴剑和鸣，伴着这月色这桂花，倒像是一幅画。”十四一边在康熙面前谦虚，一边又偷偷朝我暗笑，我知道他的心思，只别过头不理他。一瞥眼间，就见四阿哥拿着酒杯对着我，脸上殊无喜怒却让我心头莫名一紧。从那日他说“我喜欢”之后，我就不大敢看他，对他也是能避则避。我不敢面对他，也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明明喜欢，可有时候，不是喜欢就可以的了。

　　过了几日，我日值归来，见自己的书案上摆着两个大木盒，忙问一直在屋里的采薇道：“是谁送过来的？”采薇想了想道：“上面那个是十四阿哥的人送来的，下面那个我不清楚，那人放下东西就走，似乎是四阿哥那边的。”我一愣，不禁有些埋怨她道：“你胆子倒大，怎么都替我收下了？也不问问清楚。”采薇笑道：“他们都是一放下东西就走，我连话都来不及说。你要是不要，再退回去就是了。”我皱了皱眉，这小丫头说的倒简单，总不见得我整日捧着这两个木盒子去等那二位爷吧？

　　我打开上面那个木盒，里面是一把古筝，面板用紫檀木而作，筝弦以冰蚕丝制成，价值不菲。我轻轻拨动筝弦，声音悠扬而久远，果然是把好筝。我把木盒盖好，放在一边，打开下面那个，还是一把古筝。面板用上等梨花木制成，筝首还刻着两句诗：“芳春照流雪，深夕映繁星。”①我一看筝下压着的纸笺，果然是四阿哥。我轻轻抚筝，默默念着那两句诗，不由苦笑，他是把我比作梨花么？可是我何曾有梨花的高洁？

　　十月，康熙册封三阿哥为和硕诚亲王，四阿哥为和硕雍亲王，五阿哥为和硕恒亲王，七阿哥为多罗淳郡王，十阿哥为多罗敦郡王，九阿哥、十二阿哥、十四阿哥俱为固山贝子。不仅如此，康熙还把大阿哥原有的包衣佐领和浑托和人口的一半以及上三旗所分左领的全都给了十四阿哥，看来这父子俩人从前的芥蒂算是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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