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雅君懂事后,姑父的官儿就越当越大,舅舅更是如此,加上老天也很照顾她,让她是姊妹里最聪明、漂亮的一个,家里家外,没有不夸她的,就是京城四大名媛,郝若梅排了第一,她也一直不服气,觉得不过是郝若梅爹爹的官儿比较大而已。
“姑姑,你竟然觉得姬扶摇也优秀?一个大字认不得一斗的娘还有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爹,她爷爷和外公,更是每天为了一升米四处奔波的下里巴人!”
“雅君!”郭夫人震惊了,侄女竟然是这么看人的?出身不好,对个人成才影响巨大,姬扶摇能从泥沼一样的家庭里脱颖而出,恰恰证明她比别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证明她比常人更加聪慧啊。看看自己的侄女,请了京城最好的先生做西席,请了江南的绣娘在家里,还请了琴师,读书画画弹琴女红,还有人手把手的练书法,姬扶摇有什么?北疆生活,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样的日子。
“雅君!”郭夫人又一次整肃面容,十分认真地道:“你看不上姬扶摇,姑姑也能理解,从小,你就锦衣玉食,生活在珠玉堆里,比别人拥有更多更好的东西,但你不能因此看不起人呀,想想姑姑当时嫁给你姑父,他还不过一个普通举子,靠郭家公中的支持过日子,若都跟你一样,你爷爷又怎能看得见你姑父这样优秀的人才?姑姑嫁过去,岂不被踩在烂泥里?越是条件不好,取得成就就越难,但他一旦能脱颖而出,就证明比同样成绩的人更有能力,你姑父就这样,想当年在你爷爷那里求娶我的,条件比你姑父好的太多了,现在很多人还是在原地徘徊,而你姑父却如矫健的雄鹰,一飞冲天。”
常雅君不想听这些,姑姑虽然现在是人上人,但以前的二十年,掉了多少眼泪,受了多少白眼啊,这些,娘都有给她讲过,她不要那样的生活。纵观京城的这些同龄人,还有谁比梁明睿更出色?无论相貌、家事、还有能力,全都是拔尖的,虽然郭彬还不错,现在是四品官,也是同龄人中绝无仅有的,可四品官员和二等勋贵,还是天地之差的,她绝不许有人比自己强,就是郝若梅,也不能比她好!
郭夫人年杰五十,什么样的人没经过,什么样的脸色没见过?侄女的表情,她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劝诫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雅君,你不可能一人占尽世上所有的好东西。这世上,比你强的人多了,比你差但比你运气好的也很多,你要是看不开,就永远生活在地狱里,永远也没有快乐的日子。”
“姑姑!我就是不服气姬扶摇!”
“你不服气的人多了,郝若梅你也没有服气过,不过压不住人家,不敢说出来而已,雅君,你这性子,若是肯改,姑姑可以帮你,若我的话你听不进去,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不要再来找姑姑!”
“姑姑!”常雅君害怕了,这个世界上,她唯一认可的女人,就是姑姑,冷静、敏锐,比姑父都不遑多让,她能有今天的成就,跟姑姑的教导分不开,若是没有姑姑帮忙,梁明睿,她是绝不可能得到了。
“姑姑,我改,我改还不行吗?”被迫说出示弱的话,被迫做出违心的承诺,常雅君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呜呜哭着,眼泪扑簌簌得往下掉。
郭夫人没有女儿,把常雅君当女儿来养,看侄女哭得委屈,心也软了,摸摸她黑黑亮亮的头发:“雅君,想当初,梁秉正和梁明睿现在还不一样?人俊,本领高强,现在呢?天妒英才啊,还不到三十岁,就被害死。再说当时的梁秉望,也不如日月一样耀眼?想想他的下场吧。梁明睿喜欢姬扶摇,那是他们的缘分,我们已经努力过,就是将来回想起来,心中也不再遗憾了。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是我们也不用强求,不许这么恨呀爱的。”
“嗯!”常雅君乖巧地点头,唯恐姑姑看破自己的心思,从今往后,再也不肯帮自己。
尚家的仆人,很快就摆上了美味佳肴,常雅君和郭夫人一起用饭,她满脑子还在算计着梁明睿,尚夫人费尽心力准备的美味,在她跟前完全没了意义。
吃过饭,梁明睿不顾尚夫人的挽留告辞而去,马车行驶出村,便停了下来。命令小厮去打听扶摇的消息,说是和尚将军的小姐在一起用餐,那里没有男客,这才放下心来,但面对美景,扶摇竟然如此老实地被尚家女人纠缠住,又让梁明睿十分气闷,客人都还在尚家庄子上留恋,梁明睿干脆弃车返回,坐在扶摇的车里等她。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尚家的客人都陆续离开,还不见扶摇的影子,梁明睿都忍不住想要出去探看,这才看到尚凤春挽着扶摇出来了。
扶摇从刚上车看到梁明睿的惊愕中醒来,就听到梁明睿在耳边郁闷地抱怨道:“你可真笨!”
马车驶出村子,也不怕有人偷偷听,扶摇委屈地辩解:“是尚将军的儿媳妇和女儿呀,我怎忍心伤害呢?她们也是被蒙蔽的,我只能想办法让她们清醒,让她们看清那些人的嘴脸,今天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就不怕……”梁明睿说不下去了,自己不也被迫陪着常雅君走了一趟山上吗?扶摇还是和尚家姑嫂在一起,要是知道自己陪着常雅君,会怎么想?今天显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他俩都在算计之内。本来没给扶摇发请柬,人家也能想到会跟了过来,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的人,怎么也是高手中的高手,所以,他俩今天,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的。
马车里一时安宁下来,转过弯儿便来到田野之间,忠仁王府的马车就停在那里,扶摇以为梁明睿会回自己的马车里,心里不由有些难过,抿着唇不舍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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