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完,便是一月一次的沐休,扶摇早上一起来就往外跑,她很挂念瑶倩,不知道姐姐嫁给那个张成义到底怎样了。
走到半路,竟然和爹爹不期而遇,他也是想去看看大女儿的,两人匆匆走到关口镇张家粮铺,掌柜的正在指挥几个伙计卸粮食,看到他俩,只拱拱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瑶倩已经脱下了一身红的嫁衣,穿着一件红白相间条纹的粗布衣服,赭色粗布裙子,头发利落地在脑后绾个发髻,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和善的凤眼里,是喜悦和满足的光辉。
扶摇和姬正刚一见这样,都放下心来。张成义正在卸粮食,姬正刚摆手让他去忙,父女三个坐下说了一会儿闲话,扶摇仔细看了姐姐吃的、穿的、用的,觉得还行,多数时候吃粗粮,一个月能吃得上三五次白面,管饱。不管是咸菜还是干野菜,每顿都有点。粗布衣服,薄的厚的,整齐、干净,住的屋子是西厢房,不是多宽敞,但也是土坯墙壁、灰瓦盖顶,不怕风雨,不怕冰雪的。
最让扶摇觉得好的,掌柜见张成义和姬瑶倩勤快、听话、寡言,十分满意,从来说话都是和颜悦色的,更别说训斥、寻衅了。
扶摇觉得,幸福的日子的首要条件,就是不能有人不停地挑刺,让你心情不好。吃不好穿不好,只要没有饿着、没有冻着,这方面的不尽如意好忍耐,天天受气的日子却不好过。
瑶倩的日子,还算行,能过,今后唯一的目标,就是想办法改善经济条件,发家致富。
这个,扶摇暂时还没法帮姐姐,她才十二岁一小破孩,周围又没要必要的市场条件,连起码的种植土地都没有,山林又小,几万人成天在里面寻找吃食,根本没有开发价值,她能怎么办?只能等待时机。
拒绝了张成义和瑶倩留饭的邀请,扶摇跟着爹爹往回走,一路上,详细地给爹爹说了郭将军那里的情况,姬正刚对没人欺负扶摇,感到满意,但依然眉头紧皱。
八个人一个房间,就算大家练武一天累了,晚上睡觉呼噜震天,扶摇依然随时有暴露的可能。
还好北疆天冷,夏天的夜晚也要盖被子,不然,危险系数更大。
和爹爹分开,去了将军那里吃过午饭,扶摇又返回过去的窝棚,把那里收拾了一下,勉强能用的,都送给王曦,尤其是打满补丁的被子和褥子,在外面晒了晒还有几分温暖,是最有价值的。
看到扶摇,王曦的眼泪唰唰的。
“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呜呜,好久都没有见你了。”扶摇伸手抹干他的眼泪,“你好好练武吧,争取也能到郭将军这里来。”
“呜呜,我有好好练的。”
扶摇看到王曦瘦了,心里非常难过,郭将军那里都出现粮食危机,这外面的灶就可想而知了。扶摇很伤感,和王曦依依惜别,
前一天,她还哀怜别人,第二天,便得哀怜自己了。
早上起来,扶摇急急跑到校场,因为她看到身边的铺位空了。当小弟的,竟然敢走到老大后面,不想混啦!
郭彬的脚下,放着两个沙袋,看到扶摇,他呶呶嘴。
扶摇乖乖把沙袋绑到腿上。
四个人来齐,郭彬扭头开始跑步。他今天速度不那么快了,不停地扭头看着扶摇,示意她快点。
骤然加大运动量,扶摇跑了二十圈,两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看到扶摇疲累的模样,郭彬理也不理,甚至有点不耐地皱了眉头,示意她蹲马步。
扶摇两腿直打哆嗦,郭彬过来,蹲在她对面,嘴里轻声念叨着,让扶摇学着在丹田聚集精气,然后导引到全身。
这几天在军营,扶摇有偷偷练气,但毕竟是悄悄进行,时间就不能像在窝棚里那么久。
没想到蹲马步也可以练气,扶摇听到郭彬的练气方法,和陈强睿教的几乎一样,就是比陈强睿的内容丰富。
扶摇半闭着眼,慢慢的,她的全身笼罩在一片温暖之中,腿上的难受,消散了不少。
郭彬看着扶摇的样子,微微愣了愣,便走到那边,指导陈强睿和连辉练枪。
绑沙袋跑了一星期,扶摇觉得身体适应了,不那么疲累,郭彬却给了她一对小石锁。
“提着跑步?”扶摇诧异地问。
“嗯!”郭彬好看的脸,如石膏像般没有温度,不容置疑地应了一声。
小石锁不大,扶摇掂了掂,五斤左右。刚开始跑步没觉得什么,但远路无轻担。普通人在菜市场买几斤菜,提到家都觉得胳膊疲累,何况她,跑一万米呐,到了最后,胳膊酸的难受,她只怕一个不留神,石锁掉下去砸了自己的脚。
跑完步,叶儿不等郭彬说什么,就赶紧扎了马步开始练气,郭彬见她如此乖巧,扭头去指导那两人练枪,等再过来看扶摇时,她脸色通红,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郭彬轻轻在扶摇胳膊上碰了一下,她全身都是一哆嗦,差点坐倒在地。
郭彬皱了邹眉头,半蹲下练气,看到自己的手掌微微发红,抬手慢慢轻抚扶摇的胳膊,扶摇皱着眉头,闷哼了一声,额头立刻就是一层细汗。
郭彬把扶摇的两臂轮换着拍抚,周参将过来,他是代替郭将军,指导孩子们练武的。但郭彬练气的法门他不懂,只有疑惑地看着。
“跟纸糊的一样,稍微加了点量,就累坏了,切!”郭彬对扶摇特别不满。
“不要心急,她太小。”周参将说了一句便走了。
郭彬看到扶摇的眼皮一撩,狠狠地瞪了自己一下。
“我十岁都这么跑了,谁想你十二岁都不行。”他嘟嘟囔囔地说完,发现自己特别啰嗦,气恼地哼了一声,走了开去。
扶摇的胳膊刚才大概累出了伤,她不管怎么想运气过去,都被剧痛阻挡了,郭彬的一通拍抚,效果还是很明显,这会儿,酸、麻、痛、胀消散了不少。
中午吃饭,扶摇拿不住筷子,也端不住碗。
莫名的,她觉得特别委屈,前世就算父母离异,自己只有妈妈的爱,但在国安局的工作顺风顺水,领导同事都喜欢她,还有几个学长暗恋她,扶摇的日子是很幸福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幸会落到她头上,碰上什么病毒造成一夜高烧,就来到这个破地方呢?
吃得差、和一群男孩子睡一个帐篷,闻他们的臭脚味儿,还得忍受呼噜声,现在,又碰上这么个冷血的头儿,她招谁惹谁了啊!
陈强睿看到扶摇对着一棵大树坐着,碗放在一边,觉得不对劲,跑过来一瞧,吓了一跳。
“别哭,来,我喂你吃饭。”他端起扶摇的碗。
“不不,强睿哥,我一会儿就好了。”
“天冷,吃冷饭会肚子疼,听话!”陈强睿一直都是温和的,还从来没有这么不容置疑地对扶摇说过话,他很坚决地把碗送到扶摇嘴边,用筷子扒了点饭送进她嘴里。
扶摇胳膊酸,心里更酸,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陈强睿拿出他的手帕,一块蓝色的棉布,在扶摇脸上沾了沾:“吃吧,吃了就有劲了。”语气轻柔地像哄个婴儿。
七组的人也在这边吃饭,看到扶摇的样子,刘刚悄悄叹了口气,低声给韩晨说了一句:“郭彬简直就不是人,你看看,把扶摇操练成什么了。”
“没办法,这小家伙天分高,就是力气不够,郭彬也是心急了。”
“那也不能这么整吧?”……
郭彬功夫高,听力自然敏锐,这话虽然声音很小,偏偏就听进了耳里,一阵心浮气躁,他恼火地端碗,走进了帐篷。
扶摇比其他男孩吃饭少,平时吃过午饭,都会收拾一下帐篷,通风散气,打扫地面,整理床铺,可惜今天她没法干活。
郭彬极爱整洁,已经习惯这一个多月帐篷里一片井然,现在看到有些床铺十分凌乱,情绪更加烦躁。过了一会儿,他才渐渐控制了心情,仔细回想自己当年是怎样练臂力的。
扶摇吃了饭,回到帐篷,躺在铺上小憩。她是接受过科学的体能训练的,今天早上出了这样的状况,也是自己以为练了气功,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郭彬的武功太厉害,她盲目崇拜了。
郭彬在铺上,翻来覆去,最后只好爬起来,他穿鞋的时候,蹲在地上往扶摇这边移动了一下,似乎是不小心碰到了扶摇的胳膊,见扶摇既没有呼痛,肌肉也没有颤抖,这才略略放下了心。
随即,他对自己竟然忽然这么心软、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样子恼火不已,一个人跑到校场,拿着长枪狂舞了一通,直到全身大汗淋漓,这才又回到帐篷,拧了毛巾擦干身上,躺回了铺上。
但他还是没法放心哪,最后实在憋不住,低声问了一句:“还疼不?”
扶摇一动不动,鼻息悠然,竟然睡着了,郭彬一面恨自己心软,一面却感到莫名的放心,翻过身就睡着了,一刻多钟,他神采奕奕地醒来,借着穿鞋时仔细看了看扶摇,见她还睡着,才放心出去练武。
第二天,他没敢让扶摇继续拿石锁,却给她换了一对大点儿的沙袋。
陈强睿一看就急了,拉着郭彬想给扶摇说情。
“假慈悲!面对鞑子的时候,会因为小,就放她一马?”郭彬的脸,说话的时候都能只动嘴,其他地方不动,简直就像个橡皮做的,一点表情也没有。
“跟上!”他冷冷地对扶摇说了一句,扭头就跑。
也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应该加大运动量,扶摇觉得他今天速度比前几天快,二十圈下来,扶摇的两腿都成了机械运动了,根本不受大脑指挥,没法蹲马步。
郭彬过来,双手忽然抬起,插在扶摇腋下,用脚踢开扶摇的腿,把她摆成蹲马步的姿势,然后命令道:“运气!”
气流在全身运行,到了腿部,就像无数小虫噬咬,扶摇不怕疼,却怕酸,眼泪直流,郭彬站在背后,却不知怎么能看到,又是冰冷的一句:“收起你那不值钱的马尿,没有能耐,面对敌人的时候,就是死。”
“让我死好了!”扶摇想要站起来,却被郭彬紧紧压着:“运气!”
“不!”
“运气!”
“我不!”
“……”郭彬气得不行,好一会儿没说话,最后不得不语气软和了些:“我帮你导气着呢,不然,腿一会儿更难受。”
扶摇眼泪吧哒吧哒地掉着,却乖乖按照他的要求“丹田——气海——”他每说一个穴位,扶摇就往那儿运气,这和扶摇平时运气的循序不同,但效果却更好,大概半个时辰,扶摇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困劲儿消散一空。
她收功站起来,往后一看,郭彬的脸色苍白,脸蛋上却又一丝潮红,把扶摇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郭彬干脆闭眼不理她,自己练气,扶摇紧张的看着他,足有一刻钟,郭彬脸色才正常起来。
他输气帮自己!扶摇有些感动,郭彬的功夫还不到这个层次,这是第一次给人输气,结果几乎累岔气,让自己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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