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金箭集的卫所形同虚设,扶摇的心立刻就揪紧了,她紧急召集军户,甚至不惜出钱招募猎户参加军训,想要短时间凑出必要的防御力量。
第一天走进练兵场,眼前乱哄哄的闹成一团,士兵傻傻的连队伍都排不起来,十几个中下级的军官,则一个比一个懒的动弹。十几年来,他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朝廷的俸禄,无偿种地,甚至役使兵丁做劳役,早就养得大腹便便,扶摇的危急感,他们在二十多年的安逸日子中,早就消磨殆尽了。
军官们看到这么嫩生生的上级,听见卫尉到来的消息,心里冒出的几分紧张,顷刻就消散了,连向扶摇行礼,都充满敷衍的味道。
谁是天生就会带兵的?想想自己看过的兵书,还有电视上古代将军杀人立威的情节,扶摇暂时不和他们计较,下令开始练兵。
军官们特别不情愿,足足站了一分钟没动,鄙视的神色一览无余。离扶摇最近的胡春发,甚至很不屑地擤了下鼻子。
扶摇生气了,一挥手:“胡春发延误军机、藐视上官,杖五十!”
王曦领着两个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上去。
胡春发身高六尺,身子又壮,他很不屑地一抖肩膀,想要把拉着胳膊的人甩开。
王曦一下子就怒了,一拳打在他面门上,两个侍卫一看头儿动手,也跟着发威,在他腿弯猛踹一脚,胡春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两个手持钢木棍子的侍卫,步调一致地过来,抡开膀子就打上了。
几个军官脸色都变了,他们不是快快去练兵,而是齐齐给扶摇行礼,明着是求情,实际想要威胁扶摇,他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军纪。
“我军令已发,不听从者该当何罪?”
“轻者警告,再者军棍惩罚,违令不听者,处死!”侍卫齐声回答。
军官们一愣,不服气地扭头,慢腾腾地准备离去。
“你们回来!”扶摇下令,他们扭头看了一下,这才慢慢踱过来。
“我看诸位没人够资格当军官,从今日起,你们就是普通士兵了。”扶摇冷冷说道。
“凭什么?我的官儿,是朝廷给的,你还没资格撤了。”这人叫孙卫财,长得也十分魁梧,他和胡春发,就是这些军官的头儿。
“这么说,我代表不了朝廷?”扶摇冷冷一笑,“来人,拉下去砍了!”
“你敢!唔唔——”杨三愣十分利落地用布巾堵了嘴,带着两个侍卫拖着人下去。鲜红的血液在朝辉下喷射而出,乱哄哄的练兵场一下子就静得落针可闻,站在扶摇前面的几个军官,腿软的差点跪了下来,他们脑子刚清醒些,就快步跑到自己的军士那边去了。
扶摇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乱哄哄的校场整顿井井有条了,接下来的日子,先练体能,每天跑步二十公里,还要练习贺元帅教的一种步兵对付骑兵的阵法。
胡春发和孙卫财,是金箭集士兵中武功最高的两个,在扶摇的侍卫手下,一招都施展不出来,其他人的水平就可见一斑了,扶摇心里别提有多焦急了。
就在这天晚上,扶摇猛然被惊醒,她迅速跳起来,躲在门背后。
“噗!噗!”有人在对着窗户纸吹气,“姬大人,我小猴儿!”
扶摇激动得心脏狂跳,梁明睿失踪两个多月了,小猴儿是不是带来了他的消息?她轻轻拉开门,月光下一个细瘦的身影,呲着白牙对她无声地笑。
“进来吧。”
“姬大人,主子要我告诉你,鞑子准备从金箭集下手。”小猴儿说完这句话,有点愧疚地道,“主子身边,有个武功极厉害的鞑子,他没法知道更多消息。”
“这已经够不容易了。”
“主子每天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心在曹营身在汉,忍得很苦。他一旦寻到机会,就会返回大雍的。”
“嗯,让他千万不要急躁。还有你,身为汉人,这么来往于鞑子窝,也太危险了。”
“我一般不动,这次是消息太重要了。”
“嗯,我会尽力做好准备!”
“那我走了!”小猴儿起身。
“你们在哪?我派人去找你们。”
小猴儿心中激荡,他强压心神:“我们在窝金的大都,城东有个铁匠铺,铺主人姓简,你的人到了,就在那里定做一套短匕吧,要刀柄嵌红石,定金五十金,我就知道了。”
“好!”
第二天,扶摇把这消息八百里加急送给郭元帅和贺白鹿,兵部那边,她实在放心不下那些官僚,唯恐泄露了,就没发。
接下来的日子,她练兵更狠,十几天时间,士兵都瘦了下来,行动却敏捷多了,扶摇看初见成效,让自己带来的亲兵,训练他们骑射,尤其是射箭,将来守城,这个至关重要。
不知道梁明睿的消息,扶摇担忧不已,这下知道了,她却更难放下心来,梁明睿身边虎狼环伺,那是怎样的险境,他竟然还敢送回消息,不要命了。扶摇纠结几天,终于想起了一个合适的人:朱祥富。
老朱会说鞑子话,身材高大,颧骨略高,打扮一下,就和鞑子分不清了。他当年来金箭集,鞑子商人还有不会说汉话的,他练就了一口鞑子语,现在,又对扶摇感恩戴德,恨不能拿命来回报,让他做扶摇和梁明睿身边的联络员,最是合适。
果然,老朱一听能报答恩公,哪怕赴死也在所不惜。
金箭集已经是个中等城市的规模了,之所以还叫集,是因为鞑子商人,必须在规定的日子过来,就像农村的集日一样。
这天,老朱打扮成鞑子商人模样,带了两筐茶叶,牵着骆驼走出了金箭集北城门。他开客栈前就是贩茶叶的,业务很熟,不怕露馅。
接下来几天,扶摇提拔自己的卫兵当军官,让他们替自己抓紧练兵,她则把金箭集的南北外面的道路挨个查看了一遍,按后世地图的绘制方法,简单画了个军事图,参照卫所本来的地图,开始研究防御方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金箭集东边,有个小山峰叫流水崖,下面的山谷和鞑子那边相通。可是为何这里没有任何防御力量呢?连个城墙也没修?
当地人说,以前流水崖下是一条河,水道很窄,又湍急,没法行船,现在,不知怎么,没水了。
“大人不用忧心,流水崖那边山口有个天坑,可大了,十几丈深,只有像我这样经常爬高摸低的人,才能走过去,鞑子的人过来都困难,更别说马匹了。”采药人如是说。
“可鞑子要是把天坑填了呢?”
“那坑可大了,不可能填满,那得多久,多少人呀,别想。”
扶摇不说话,坑填不满,不会在中间修座桥啊。若是鞑子从这条不设防的山谷冲进来,金箭集拿什么和人家打仗?
扶摇第二天,又去看那山谷,一直走到大雍地界的边缘才返回来,鞑子那边寂静无声,可她却总觉得,对面山头的草木,比这边茂盛很多,那是不是有人埋伏,故布疑阵呢?走回来的路上,扶摇的心里特别的怪异,以前都认为通往金箭集就那么一个山口,大雍修了城池守着,现在忽然发现旁边还有通道,金箭集的城池简直就是摆设一样了,还真有讽刺意味啊。
鞑子的实力,还不足以和整个大雍抗衡,他们若是真的发起战争,目标就是金箭集和临海府,这里东边有山,道路狭窄,南边有河,天然屏障易守难攻,鞑子若是占领了,就能通过海上进行贸易,大雍朝钳制他们的力度就大为降低了。
扶摇写信,让人快马送给郭元帅,让他派兵支援金箭集。同时,金箭集一旦被围或失守,他要面对南北夹击的威胁。
眼下,首要任务就是要保住金箭集,鞑子就算拿下临海,也没法站住脚。可是要守金箭集,除了城墙别无依仗,这么短时间的练兵,还不足以打造出铁一般的军队,再加上武器又不行,如何守得住?扶摇头疼了一夜,第二天便征集民夫,加宽加深南门前的护城河,重修吊桥,在流水崖山谷谷口挖陷马坑,她现在军事力量不足,就得用别的办法补救。
郭元帅很快就有了回应,派郭彬带一万兵马,十万支箭,还有些刀斧枪戟来支援。
扶摇刚刚接了郭彬进城,正安排食宿呢,卫兵来报:“凉国侯已经到了城外十里处。”
扶摇只好把事情交给梁效,自己换了官服,带着校卫去迎接。来到城门口,吴尚东已经先到了,看到扶摇,唯恐被抢了风头,急急地催马先走了。
十里路,一刻钟就到了,扶摇见吴尚东五十多岁的人了,弓着身子一脸谄媚地讨好银虎,心中就特别腻味,站在十步外,冷冷地对银虎行了个礼:“金箭集卫尉姬扶摇恭候凉国侯驾到!”
“姬扶摇,是我恭候你吧?我都等了半时辰了。”银虎呵呵笑着,催马走过来,“还不前头带路,让我看看你的地盘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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