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大人这么说的意思,是你们金箭集军民奋不顾身、浴血奋战,才有几天的胜利?”
“是的!”扶摇很平静地回答,双眼直视着陈东,“我们不到两万人,武器还严重不足,能守城一个月,的确是全城老少倾尽全力的结果。”
但胜利对陈东来说,来得十分容易。这一路,他心情忐忑、寝食难安,连行军都故意拖延,真有“去贼七百里,隈墙独自战”的境界。现在,鞑子望风而逃,他又觉得自己立下了大功,骄狂不可一世地认为:打仗就是那么回事,以前传闻的如何恐怖、如何惨烈,不过是前线将士为了获得朝廷旌表,有意夸大其词,根本就没有那么危险,也没那么恐怖,现在,他面对扶摇,这种想法又强烈地冒了出来。
“你给朝廷的折子,也有点夸大了吧?就像你现在所言,似乎鞑子是多么厉害多么难以对付的,有这么长他人之势,贬低自己的吗?我怎么看到,鞑子在我们还有好几里远的时候,便收拾了东西,一溜烟逃跑呢?”
“在你们到来之前,鞑子对金箭集连续发动了两天两夜的激战,双方都人疲马乏,刚刚停下半夜。久战不下,我们又烧掉了他们的粮草,他们根本就没有和朝廷大军对抗的资本,不逃跑难道等死吗?”
“你们烧了鞑子的粮草?我怎么听着很滑稽呀,难道鞑子把粮草囤积在金箭集城里吗?”
三皇子听到表哥说话越来越露骨,越来越离谱,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陈东却领会错了这个意思,一双金鱼眼鼓鼓地瞪出来,逼视着扶摇。
“陈元帅,我们难道不能出城突击?那样虽然很危险,但只要于战事有利,就是粉身碎骨又有何干?就在四天前的夜晚,凉国侯亲自带了五百勇士,子夜出发,卯时回城,不仅烧了石卫村鞑子的粮库,还在金箭集城门前,和郭彬将军里外夹击,杀死上百名鞑子,若不是我唯恐鞑子反扑,在城头鸣金收兵,还会取得更大的胜利。”
“鞑子难道是泥捏的?你前一份战报,就吹牛烧了鞑子粮草兵马不计其数,现在又这么说,怎么让人听着,没法相信呢?”
“陈元帅,事实俱在,你可以派人随我一观。”扶摇伸手指着流水崖方向,“整个山谷都烧黑了,到现在那里腐臭味儿还没消散呢。”
陈东心里怒火直冒,今天若是不去,似乎眼前这一位,还和他过不去了:“林源,你带人,跟着姬大人,去看看他们到底烧掉了鞑子多少粮草。”
三皇子心里那个气啊,这个陈东简直就是一头猪,在京城,有他和母亲护着,没人敢惹,竟然没看出来。扶摇能这么说,肯定就是做好了准备,巴不得有人见证她的功劳,你倒好,颠颠把自己送上去。
陈东做这些的时候,不忘用余光观察三皇子的脸色,见他脸上虽然平静,但一双手却攥的紧紧的,还以为,主子和自己一样的心情,便加了一句:“多带几个人,听姬大人讲讲他是怎样烧掉鞑子粮草的,我们也向她多学学。”
三皇子彻底无语,只好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研究指甲盖里是不是有灰尘。
果然如三皇子担心的,虽然他暗示不要宣扬金箭集军民的功绩,但放天灯烧鞑子,听起来还是太有趣了,这故事一下子就传遍了军中,还有,在鞑子攻城时,凉国侯还敢冒险带兵出去,从背后给了鞑子致命一击,这胆魄这谋略,都让战士佩服,他压也压不住,援军的将士,从内心对扶摇他们深深崇敬。
镇定、稳重、不动声色、有勇有谋,三皇子心里十分欣赏姬扶摇,盘算着怎样才能把她收为己有。
有本事的人,常常恃才傲物,轻易不会攀附权贵,越是难笼络的人,其本身的价值越大。三皇子很清楚这些,对扶摇的用心便有些加重。
陈东别的不爱干,揣测人心意却是每天的必修课,不然怎能入了三皇子和皇贵妃的眼。但每日在京城里,他们又没有太多事情做,志大才疏的本质,便没有暴露出来,这次的援军统帅,让三皇子对他很失望。
陈东隐隐感觉到了这一点,也看出三皇子对扶摇的态度不一般,他想了一夜,没有更好的对策,便决定班师回朝。
鞑子都被赶跑了,援军也没必要继续留在金箭集了。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三皇子不再和姬扶摇接触,以扶摇那种清高的个性,他们之间的联系,便会就此中断。
有些人就是这样,对付敌人不行,给自己人使-绊子,一个顶俩。
“陈元帅,金箭集被敌军围困,损失惨重,卑职请求,大军还朝时,给这里留下两万兵马,外加足够的粮草和武器,算金箭集暂借都行,我可以给你打借条。我担心鞑子在你们撤离后,掉头再回来。”守住金箭集的心意,谁也没有银虎来得强烈。
“怎么可能!”陈东不够高,没法俯视表示威压,只好用下巴看着银虎,算是轻蔑吧。
“大军到来之际,鞑子望风而逃,并没有消灭其有生力量,而我方却已经尽倾城之力,勉力防守,现在根本就强弩之末,没有能力和鞑子再战了,为了稳妥,还请陈元帅三思。”
陈东怎可能为他人做嫁衣?不管银虎如何摆事实讲道理,他就是不答应。
“我们带这么多粮草箭驽回去,也太笨重了吧?”三皇子虽然身份贵重,但却仅仅是随兵历练,皇上没有给他任何职务,他也看出陈东是武大郎开店,容不下高人,知道自己越是帮着求情,这家伙便越是别扭,只好从这个方向说了一句。
陈东想了想,也不敢太明显和三皇子对着干,只好答应下来。
“这些可都是兵部的,你还是写张借条吧。”虽然肯定不用个人资产来偿还,陈东还是想要寒碜寒碜银虎。
“行!”银虎不以为忤,接过帐前亲兵给的笔纸,一挥而就,递给了陈东。
陈东气得,银虎竟然把他带的箭矢全借了,粮食也留下大半。
“给他!”三皇子假装生气。
果然,这个态度让陈东心中暗喜,觉得银虎被嫌弃了,拔营离开时,他做了手脚,并没有按借条留下那么多,但银虎还是颇为满意。
陈东这个笨蛋,他难道不明白还有接收的手续吗?赵银虎给了借条,他却故意克扣,让皇上知道了,不是自己给自己抹黑吗?三皇子越看陈东越不顺眼,心里决定,回京就给母亲和舅舅说,再也不搭理这个家伙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边,银虎在送别“中央军”,那边的郭彬,却在审问北疆来的任碧波:“为何这么久才到?郭元帅一直抽不出兵马吗?”
“有这方面的顾虑,鞑子想从北疆打开缺口,那样可以直逼京城。郭元帅不敢有丝毫大意,但他还是把守军重新部署,硬是抽出一万多人来。我这次晚了,却是其他原因。知道吗?鞑子的奸细领了一班人,从山上撬下大石头,把老鹰嘴的路堵了,我们不管是绕道,还是疏通,都得十天半个月的。最后,还是寻到当地的官府,把道路清理出来,鞑子既然打金箭集的主意,大概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保证道路通畅,还是特别重要的。之所以,我们就来晚了。”
“哦,这样啊。”郭彬的语气和软了下来,“鞑子怎么对我们的行进路线,还有卫所和府城的防务了解这么清楚?若不是姬大人及时接手金箭集的防务,现在这块地盘,早就换了天日。”
“啊?这,鞑子到底派了多少奸细过来呀。”任碧波又惊又怕。面对面打仗他不怕,但一想会让人背后下刀子,他的脸色就变了。
“既然北疆局势紧张,我们还是快点赶回去吧,不知道老鹰嘴的县官,找到那个奸细了没有?”
“没有。”
“守备有没有沿路巡逻,保证路途畅通?”
“应该有吧,我走的时候警告过了。就怕那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过几天不把我的威胁当回事就麻烦了。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当上官儿的,整个一混吃等死的猪头。等着,回到大营,就让郭元帅上本参他。。”
“若是那样,这条路说不得还得咱们兄弟守护着,这次路过那里,我便把赵宇留下,‘协助’地方官员做事。”郭彬咬着牙发狠。
临走,郭彬和银虎、扶摇告别,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很喜欢银虎,可看到扶摇,心情也难免特别难受,曾几何时的那份少年情怀,现在依然浓烈,却没法表达,赵银虎后来居上,看扶摇总以一种私有的眼光,让他心里酸溜溜十分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该放弃,还是更加努力,把失去的夺回来。
人家近水楼台,自己也不占优势啊。带着满心的酸涩,他送给扶摇一把缴获短刀。
银虎看到扶摇满心喜欢地拿在手里,心里暗暗打算,回京就去银楼,定做一把刀鞘更漂亮,让铁匠打制更锋利的小刀,把扶摇手里的换出来。银虎不知道扶摇觉得刀子太名贵,后来给退回去了。
郭彬黯然离去,扶摇送到金箭集十里之外,依依惜别,心里也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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