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有个年轻人,名叫梁安成,曾经跟着梁明睿去了关外,身负重伤,被送回来后,一直在镇上休养,躺了一年才站起来,现在少了一只脚,是个跛子。
梁明睿原来要把梁安成接到京城,梁安成一家不想远离故土,没有答应,梁明睿只好委托族长照顾,他出钱把人养着。前不久,听说梁安成终于能够行动,便让族长帮忙,给梁安成找个女人成家。
王家有三女一男四个孩子,大女儿十分白净漂亮,性格又温顺,还能做一手好针线,族长觉得,梁安成这样的英雄,就该配个好的姑娘,便托媒人向王家提亲,王家不愿意女儿嫁个跛子,族长便设了一个计谋,把这一家人套住了。
女人哭哭啼啼地给扶摇说道:“我们就是死,也绝不让女儿嫁给个跛子,呜呜——”
不知为何,这女人虽然看着凄惨,可说话的神态以及语气,让扶摇听着心里特别不舒服,明明是最弱势的群体,偏偏口口声声说大话,也不想想他们夫妻死了,女儿就能嫁个好人家了?再说,说到梁家怎样下套,她又语焉不详,显然事情不是完全如她所讲。
“你先别哭,等我问清事实,若是真是他们逼迫你们,王爷自然会为你做主的。”
“呜呜,我当家的眼下不知死活,王妃竟然还不肯相信,可见是摆明了想护短,枉费我说了这么一大堆,呜呜,活不下去了,我还是死了算了,呜呜——”说着,她也往牌楼方向冲,被扶摇跟前的几个仆从拉住了。
周围看热闹的,一点也不怕梁家的族长,对着扶摇的马车指指点点,脸上的表情满是幸灾乐祸。
梁明睿这个时候,也在询问族长,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家族长说话时,比王家人显得还冤屈:“王爷,你让我帮着,给安成找个媳妇,我寻思这王家是外来户,女儿说不定不嫌弃安成的脚不好,便托了刘妈妈去提亲,他家刚开始不答应,我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个王先民,忽然得了一场大病,他没钱买药,便让老婆找上刘妈妈,说是要五十两彩礼钱,就嫁女儿,我听大夫说,他的病,得吃人参鹿茸那样的好东西才能好,这彩礼虽多,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毫不犹豫答应下来,说好等三个月,不管他的病是不是能好,都写婚书定下亲事,谁想他好了之后,便想赖婚——”
郑家人堆里,嗡嗡嘤嘤议论不休,有个声音很大,清晰地传了过来:“人家又没有写婚书,怎么能叫赖婚呢?这不是仗势强娶吗?”
“谁说我用强了?王先民不肯嫁女儿,把我给的钱还来不就是了?他竟然耍赖皮,说刘妈妈只给了十五两银子。”
“就是只给了十五两银子,呜呜,不信,你们可以去问相大夫,我男人只花了十七两银子,病就好了,呜呜——”
相大夫已经被请过来,正给王先民包扎,闻言对梁明睿点了点头。
梁家族长气得跳脚,那个刘妈妈,本来就是个郑家姑娘,她梗着脖子也说只给了十五两,现在没人为他作证,事情对梁家很不利。
“十五两就十五两吧,这点亏我们也吃不起?”梁明睿很不高兴,他皱眉低语,闹哄哄的人群里,也只有族长听见了,老头的脸更是难看,都是他做事不密,才惹下麻烦。
郑梁镇算是津渡县的大镇子,县衙有常年派驻在这里的吏目,本就在迎接的队伍里站着,此刻,梁明睿把他请了出来:“陈大人,这王先民搬到郑梁镇,可有身契?”
“有!我看过的。”
“那请你帮着,写个借据。就按他们说的十五两吧。我想王先民也没什么能抵押的,就把身契押在你那里,到时候账目还清,他就可以随意离开,大人觉得,这样可行?”
从陈清和梁明睿开始说话起,四周的人声就停了下来,大家很好奇,小王爷是不是要经过官府的手,惩治王先民,没想到,竟然自认倒霉,白白吃了这个亏,一时议论声纷纷响起。
“陈大人,请你把郑家的族长也叫过来,我想请他一起做这个证人。”
陈清对梁明睿如此谨慎,钦佩不已,心说,难怪这么年轻就能有大成就,光做事这份小心,都实在太难得了。
郑家的族长胡子都白了,但精神很好,听完梁明睿的话,点头答应做这个证人。虽然郑梁两家不睦,可堂堂王爷,微笑着请自己帮忙,令他颇感荣耀。
王先民撞的并不重,相大夫包扎好了,又施针治疗,他已经清醒过来,陈清给他讲明事情,拿着借据,让他按手印,王先民死活不愿意。
“你要这么明目张胆的赖账,可不要怪国法无情!”陈清怒了,要不是看堂堂王爷对人都和蔼可亲的,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我一年也攒不到二三两银子,你让我拿什么还这十五两?”王先民哭道。
这一下,连看热闹的郑家人都不高兴了:“原来这厮是个赖皮,人家小王爷不逼着还债还罢了,他竟然赖起来,说不定,他就是拿了人家五十两。”
“对,对,他病重的时候,还雇十三家的牛车进城,肯定是看病去了,那就不花钱吗?他肯定赖了梁家的钱。”
见郑家的人都开始这么说,王先民害怕了,不得不在借据上按下手印,还回家拿出了身契。
情处理完毕,陈清吆喝着叫人让出道来,梁明睿闷闷地上了马车,一行人继续往梁家大院走去。
扶摇看到围观的郑家人中,有个人刚对着马车举了一下拇指,旁边的人就不客气地拍了下去,显然有人对梁家这边恨意难消,嫌事情闹得还不够大。
有了这么个插曲,回家的喜悦荡然无存,梁家人见礼时,都强打精神挤出笑容,相互间干巴巴说几句“最近过得好不好”之类的套话,气氛十分冷清,连晚上的迎宾宴,都没能欢腾起来。
第二天,梁明睿和扶摇正忙着分派礼物,守门的婆子来报:“梁安成陪着父母来请罪!”
“这是怎么说?他何罪之有!快快请进!”梁明睿起身亲自去迎接。
昨天事后,梁明睿给扶摇讲了梁安成的事情,他不是梁家一脉的,只是恰好姓梁,祖父让梁坚救了,便跟着在郑梁镇安家,当时李基保找到梁明睿后,回老家带去了一些人,就有这梁安成。
“他力气大,人又机灵,便跟着我去了北疆。我离开梁秉望,身上毒发,他在乱军中背着我,不知受了几多伤害,依然咬牙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后来遇到北疆来搜救的人,我俩都昏死过去,差点就没命了,他因为身上很多骨伤,不能移动,郭元帅就单独送我一人回京。”
“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呀!”扶摇感慨,她都不知道呢。
“是啊!”梁明睿激动,“我心里越是感激他,越想对他好,安成就越发不肯去京城,老忠叔说,他爷爷的命是祖父救的,他一家人的命,都是我梁家的,死活不肯要我的报答,我只有重金请了个治骨伤的大夫,住在他家里,皇天不负有心人,安成能起来走路了。”
梁安成的脚,装了一个木头的,行动缓慢,扶摇走到二门,他一家人还在外院的过道上,看到梁明睿,便要下跪行礼,被梁明睿一把搀扶住了。
“忠叔!我说过了,安成哥就是我的兄弟,你要再这么见外,我就生气了。”
梁安成的爹梁忠勤,相貌憨厚,不善言辞,闻听只是脸涨得通红,嘴里也只会说:“这使不得!使不得!”
“小王爷,安成给你添麻烦了!”梁安成有些羞愧。
“什么话?谁能料到碰上一个赖子呢?”梁明睿搀扶着梁安成,慢慢往会客厅走。扶摇在后面,陪着梁安成的娘。
梁安成像了他爹的个子,却有母亲的几分清秀,剑眉如墨,双眼似星,虽然长期病卧,身材依然瘦肖结实。他拖着个木脚,走路趔趔趄趄,十分不便,扭头见母亲眼神悲悯,便眨眨眼做了个鬼脸,就像个淘气的孩子,穿了一双超大的成人鞋子在玩闹一般。
梁安成的娘咧嘴笑了一下,眼角却有点湿润。
扶摇觉得梁安成是个十分可爱的人,王先民一家,哪里配有这样的好女婿。
在客厅坐下,梁明睿向梁家两位长辈问好后,便抓着梁安成的手腕,运息一周天,脸色轻松好多,扶摇见状,知道他身体无碍。
慢慢聊熟了,扶摇才敢说出心里的疑惑:“我怎么看着,梁大哥这么眼熟,以前我们见过吗?”
梁明睿脸上有点不自然:“他当时借着穆罕的手,在鸭福楼做过事,你大概碰到过。”
扶摇陡然想起四姐说的那个人。
“你那时候叫李安成?”
梁安成不好意思地说道:“王妃好记性!”
“什么好记性!是有人对你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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