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彬给人的感觉,似乎没家庭的孩子一样,面对瑶倩的关心,竟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模样,不过那表情一闪即逝,扶摇差点当自己眼花了。
张成义的围墙已经圈完,半亩大的小院儿,全种上了白菜萝卜,苗儿长得有篮球那么大,几个男人去锄地,郭彬不喜欢干这些,却要跟着瑶倩和扶摇去洗衣服。天气已经开始冷了,这个沐休日,大概是进入冬天前最后一个了,瑶倩手头,不仅有军服,还有被子褥子等,拆出两大筐,她怎好意思让一个大小伙子跟着自己干女人的活儿,扶摇却怕累着了姐姐,高高兴兴点头答应。
郭彬在军营,衣服都是自己洗,干这个活儿没任何问题,瑶倩见他比自己的父亲还做得好,禁不住微笑着夸赞道:“哎呀,郭小将军,摇摇说你武功高强,这洗衣服都干的有模有样的,你还真是个全才呀!”
郭彬瞄了扶摇一眼,心说小家伙还算有良心,背后在家人面前夸我了。他把手里揉搓的被面,放进小溪里冲去脏污,嘴里谦虚道:“谬赞了。”不过那面瘫脸却没什么喜怒哀乐。
扶摇见姐姐脸上浮出一丝尴尬,知道她没听懂,再说,这家伙的脸板的平平的,瑶倩肯定也有些误会,就赶紧解释道:“他说这没什么,不值得夸奖。”
“哦,呵呵,我没念过书,还真不懂得什么意思。看来小将军还是文武全才,武功好,读书也读得好,说话都文绉绉的。”大雍朝的风俗,和瑶风穿来以前所在那个空间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崇尚文化这一块,瑶倩文盲,说这话真的是发自肺腑。
“嗯,我读书确实比练武要好一些。”
有这么夸自己的吗?扶摇让口水呛住了,“咳咳”地猛咳嗽,瑶倩想为妹妹拍背,却怕弄湿了妹妹的衣服,她这么一犹豫,郭彬可就上手了,就是瑶倩不犹豫,也落到后面了,郭彬那是什么速度?
瑶倩诧异地看了一眼,但想到妹妹的身份是男孩子,便没说什么,只是心里特别苦。
郭彬心情似乎好起来,主动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母亲体弱多病,他常常帮着洗衣做饭,家务活儿都会干。
“小将军可真厉害,读书习武样样行,还会做家务!”瑶倩简直要崇拜了,想想自己的宝贝弟弟,什么都不会呀,难怪妹妹成天批评说把弟弟养成废柴了。
“呵呵,那还不简单!”难得郭彬露出一丝笑容,俊美的模样让你瑶倩都忍不住一愣。
三个人在小溪边,一边低头使劲揉搓衣服,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家常,他们洗出的衣服,就晾晒在溪水附近的草坡上,到回家时,已经半干了,扶摇和瑶倩,把布片叠好用手拍平,放进筐里,郭彬一手一个,轻轻松松提着往家走。
瑶倩还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提一个篮子,扶摇拦住了,郭彬那怪脾气,他喜欢干就让他干去吧,姐姐非要和他争,说不定还惹起不快呢。
瑶倩心里愧疚,一路把郭彬夸得比花儿都美好,扶摇觉得,郭彬似乎很吃这一套,脚下都有点飘飘然。
回到家,瑶倩急急忙忙去做饭,扶摇和郭彬把半干的衣服重新晾晒的院子里拉的麻绳上。
扶摇看到郭彬好奇地看着那三个人用锄头把土松开,眼里似乎还有些不解,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心思。
“他们这是松土,有利于保留水分,土不那么瓷实,禾苗的根也好生长,同时,还能去除杂草,不然,被它们挤着,也长不壮实。”
郭彬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就没见过锄地,闻言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恍然。
原来他不会锄地,难怪不肯去干了,扶摇刚想到这里,就听郭彬扭头说了一句:“嗯,我知道,这就是锄禾日当午……”
呵呵,这家伙死要面子。
吃过饭,扶摇建议张成义在院子里挖个菜窖:“你们种下的菜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可以储存起来呀。”有句话她没敢说,这里毕竟是边疆,虽然二十年前镇北王一战把鞑子打怕了,自那时起一直很安宁,可谁能保证不会有什么危险呢?菜窖,还能躲人呢。
张成义觉得扶摇说得好,吃过饭就干了起来,这个活儿,几个男人有点施展不开,陈强睿在一边帮忙,郭彬却和姬正刚拿着棍子,在地上画着地图,讨论起兵法和战术来。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才返回军营,一路上,郭彬似乎心情很不错,虽然还是面瘫脸,眼神却显得暖暖的。
扶摇的心里却有点郁闷,今天洗澡,她再一次确定,自己开始发育了,胸前的小包包,似乎比上一次又大了些。瑶倩和瑶兰的身材,都跟陆氏一样,丰乳高臀的,自己要是也长成那样,怎么也没法扮成男人瞒过别人的眼了。
爹爹给叔叔写的信,前不久有了回音,说是瑶兰到家便后悔了,嚷嚷着要带弟弟返回来,成天和娘在家吵架,后来,陆氏带着姬摇明,回了娘家,瑶兰随后追了去,现在三人应该在京城。
陆氏的娘家在京城,并且也只有堂弟,没个更亲的,回去怎么活?这让姬正刚更加忧虑,也让他更担心扶摇,找不到摇明,女儿就没法换出去呀。
一场大风,吹来漫天鹅毛雪,北疆军营立刻就紧张起来,晚上巡逻值夜都加派了人手。去年,扶摇武功不行,没被安排站岗放哨,今年夏天她已经开始了,到了冬夜,更是三天便有一次站岗,两天一次巡逻。
郭彬还是觉得她很弱,大多数的岗,都跟他站。梁明睿听到这个消息,气得咬牙切齿的,但碍于身份限制,他又不能陪着站岗,也不能一起去洗衣服砍柴,就连派人给姬瑶倩送了些银钱,还让退回来了,他只好把自己的衣服让去洗,借口要熨平整,多出了些钱,以前,这个身份帮了他很大的忙,这一回,却让他缚手缚脚特别难受。
看来,还真是那句话,福兮祸之所倚呀。
转眼又将月末,梁明睿找好时机,在元帅那里碰上郭将军:“军中传言,你侄子郭小将武艺特别高。”
“也就是练武早了些。”郭将军很谦虚。
“我们世子练武也很早。”梁师爷不服气地强调。
“哦,世子的功夫是很高。”郭将军有点不耐,明显是敷衍。
“那,不知我俩到底哪个厉害些?”梁明睿笑着问道。
“这个……”
“明天,我俩切磋切磋,将军在一边点拨一下吧?”
“好!”郭将军这句话答得十分认真,比武是很危险的,这两个,伤了哪一位都不是他能担得了责任的,自然得在一边护着。
扶摇现在的功夫,已经少有对手,但遇到的挑战也更多,使用长枪的人多,她这个用锤的,就成了陪练,很多人都想要点和用锤的人对阵的经验。
早上起来,她一如既往早早到校场,提着铜锤练了一通套路,这才换了木锤,准备一会儿比赛。
郭彬过来了。大家练武,他得指导,偏偏,别人进步,他也进步,还比别人进步大,这让一众小将又是嫉妒,又是羡慕,看到他,少不得有人议论纷纷。
“我什么时候能赶上郭老大就好了。”黄鹤看到郭彬耍了一套枪法,他也练这个了,但却没有郭彬这么凌厉的气势。
“切,没人比了,你要比他。郭老大根本就不是人,……”他的话没说完,就听到身后有人接茬:“这么厉害呀?”
一圈的人扭头,都忍不住倒吸冷气,一个更不能叫人的人来了。
“见过镇北王世子!”
“呵呵,罢了,罢了,我刚才听见你们夸郭彬了,人呢?让我也领教领教他的高超功夫。”梁明睿四下看了看,郭将军骑马过来了。
郭彬很奇怪,梁明睿怎么会来这里,梁家和郭家,在京城是绝对没有交集的两个超级大世家。
“郭彬,我们世子爷要领教你的功夫。”梁师爷一贯这么讨厌,似乎他不把事情做到令人恼火的程度,心里就过意不去似的,这一回,梁明睿都忍不住了,从马蹬子里抽出脚,在师爷背后踢了一下。
梁师爷一个趔趄,乖乖闭上嘴巴站好。
郭彬对着这边拱拱手,拨马往校场中间走,梁明睿从身边亲随手里,接过抬着的银枪,催马跟随。
扶摇第一次见梁明睿拿武器,好奢侈的一把银枪。她当然知道不是银子做的,但从枪头到枪柄,是一体的金属打制。她以前在博物馆,见过越王勾践剑,这把枪上面,就有和那制作方法一样的花纹,比那个还华丽,还繁复,和煦的朝阳洒满校场,更照在闪闪的银枪上,反射着斑斓璀璨的光晕。
“好漂亮!”五组的一个小校艳羡不已,周围的人都冷眼瞟过去,他赶紧低头躲开了。
扶摇看到郭将军,便明白今天这场比武,不是偶然心血来潮,忍不住有点鄙视梁明睿,现在,都说郭彬功夫好,他不服气了。
不过,敢向郭彬挑战,这梁明睿应该是有两下子的吧?若是那种绣花枕头,表面花哨肚子里是草,今天肯定就丢人了,郭彬绝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开赛的锣声敲断了扶摇的遐想,校场中央,两个持枪的人,起手的姿势特别的相像,周围的观众立刻就议论起来,哄哄的人声刚起,就随着梁明睿的突然发难,一下子停了下来。
这功夫也太俊了,远远超过观众的想象,连扶摇都忍不住替郭彬捏把汗。
那银枪,舞出一团耀眼的匹练,一下子就把两人挟裹其中,连动作都看不分明。
郭彬用的枪,没有那么华丽,只是黑不溜秋的铁枪,但也是那种通身一体打造出来的,够结实够重量,不然,怎么和梁明睿的抗衡?
在屏声静气的观众圈里,两杆枪磕击发出清脆的声音,紧张的节奏,显出他们惊人的速度。郭将军的脸上都出汗了,这么激烈的拼斗,一个不好,就有可能眼睁睁的看人死伤,一个是侄子,一个是权贵,他哪个也担不起责任。
没法看清用了多少招,只在两骑错开,人们知道那是一个回合。
整个场子里的年轻人,和郭彬能过两个回合的,都少之又少,常常一招便被击败,可今天,他俩都二十几个回合了呀。
就算讨厌梁明睿,扶摇也对他高超的武艺心生敬佩。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郭将军忽然敲响了停战的铜锣,只见一红一黑两匹战马,唏缕缕嘶叫着蹬蹬退后。
梁明睿不亏骑的是宝马良驹,枣红马依然神骏异常,郭彬坐下的大黑马,却呼哧呼哧地猛喘,最后“噗通”倒卧在地。
幸好郭将军及时叫停,不然,这马就把郭彬拖累了。周围的人一片讶然,大多数都在叫嚷“幸好!幸好!”
郭将军拿着鼓槌的手挥舞了一下,校场静了下来:“今天镇北王世子,特地来我们这里,指导大家练武,和郭彬切磋武艺,真是精彩纷呈的一场比试,让我等大饱眼福。可惜,郭彬的坐骑岁口太大,到目前为止,两位小将打了个平手。”
人们忍不住鼓起掌来,这是真心佩服两位的武功。
梁明睿走上前,对大家招了招手,笑了一下:“很惭愧啊,我想,两人换了马,我应该就败了,我很佩服郭兄弟,功夫真叫漂亮。”
“世子爷的功夫也很好啊。”有人在下面喊,这是大家的心里话,北疆大营,只认实力,不管地位,梁明睿有值得人们尊重的地方。
“不说了,我功夫好不好的,肯定没有郭兄弟施展的地方多。”梁明睿说着,下了马,把缰绳交给郭将军:“这是我给郭彬兄弟的礼物,请他上战场,替我多杀几个鞑子。”
郭将军没法不接,又不是给他的,他可以拒绝,郭彬也没法说话,长辈在呢,哪里轮上他?校场的人知道这是世子真心赠送,没有丝毫的假惺惺。
梁明睿大大方方的让两个随扈,把银枪抬了走,他对大家招招手,笑了一下,随后也往外走了。
扶摇看着他的背影,很有点:“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那种潇洒随意。
全场的人,不管以前是讨厌还是喜欢他,现在,全都特别感动。是的,作为家族要承继爵位的世子,他上战场的可能,比郭彬小很多,但这并不能让他平白献出自己的宝马吧?战士,没有不爱马的,尤其是这么神骏少有的宝马,整个大雍朝也没几匹的宝马良驹。
梁明睿,是真的欣赏郭彬,敬重郭彬的武艺高强。
走到校场边上,梁明睿回头看了一眼,几百双注视他的眼睛中,他看到了那双自己想要见到的美丽大眼,有一层潋滟水光,挡住了那黑溜溜的眼仁,但依然能够确定,她在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他心甘了,满足了,扭过头,挺直脊梁,往前走。
梁师爷到了现在,还是懵的,脑子里乱哄哄,觉得跟一场梦似的。世子把王爷给的汗血宝马送人了?他为了这匹马,没日没夜的练武,王府演武厅的大方砖,都让他踩破了无数个,今天怎么就,就那么轻飘飘的送人了?那么多的汗水,白流了?
郭将军把马缰绳交给郭彬,看到侄子的眼神,也是迷蒙不解的模样,微微的笑了一下:“汗血宝马是有性子的,每天,世子都会亲自给它添草料,今天就要由你来了。”
“是!”郭彬似乎在做一个重要的承诺,肃然地接过缰绳,在马鬓上轻轻抚摸。
枣红马留恋地对着校场外的嘶鸣,梁明睿听见了它的呼唤,三年了,他从来都不觉得那是个畜生,它是他的好朋友,现在,忽然失去了,他心里也是很难受的。不过,他觉得值了,与其跟着自己,骈死于槽枥之间,不如跟着郭彬,驰骋在喋血的沙场,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接下来的日子里,北疆大营的话题,几乎不外乎世子和郭彬,他俩那一场绝世较量,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被渲染的越来越神奇,最后传回扶摇耳朵时,她都怀疑还有一场比试,是自己没见过的,堪比神仙比武。
扶摇虽然不遗憾选择郭将军这里,却对自己以前看扁了梁明睿后悔不已,那个诚恳的把最最心爱的宝马,赠与自己欣赏的英雄,真切地希望多杀敌人,保卫国防的少年,他的心,一定是光明磊落的,是热气腾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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