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没有听廖斌峰这老匹夫的话，跑到金箭集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历练，不然，现在失踪的可是我了。”太子在皇后的玉坤宫中，十分侥幸地给皇后说道。

　　“太子！”皇后气得厉声呵斥。让皇子历练是他们自己人提出，皇上是点头同意了的，现在出事，她不仅得担着干系，连皇上都抬不起头来。虽然郑贵妃自己撬墙角，抢了那个机会，是自作自受，可太子也不能这么大声说出来吧？要是让皇上知道了，可怎么得了！皇上这几年很不喜欢太子，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有长子风度，没有手足之情。三皇子是他亲弟弟，现在生死未卜，太子竟然在这里幸灾乐祸，皇后哪能不恨他不懂事？

　　王皇后叹气，她是太皇太后选来做了当时还是王爷的嘉明帝王妃，自从男人坐上金銮殿那把交椅，她的日子就没有舒心过，虽然王淑良仅仅是个妃子，可仗着娘家的势，在后宫要风有风要雨得雨，俨然一副家庭主妇的架势，她堂堂皇后，不得不谨慎小心，看着王家的脸色过日子，现在，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十来年忍辱负重，好容易熬得王家失了势，终于可以挺直腰杆活一回了，千万不能被儿子拖累了。

　　现在，后宫里凡是有儿子的，都希望自己孩子能成为下一任称孤道寡者，一个个悄悄努力，郑贵妃，只是跳得比较欢实、跳得有些高罢了，太子，五岁就被皇上确定为储君，现在二十二岁，储君的位置却越来越不稳，皇后哪里能不着急、不担忧？

　　“母后，我就那么一说，你别生气了。”让皇上下不了决心废太子，就是因为他回话特别快，现在，太子就开始给母亲说好话了，他把坐下的锦凳移了移，靠近皇后身边，低声央告，“我今后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你别生气，生气容易长皱纹。”

　　皇后的嘴咧了一下，笑跟哭似得，哪有母亲和儿子过不去的？太子不争气，也是自己的亲儿啊，皇后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地在太子额头上戳了一下。

　　“母后，孩儿以前不懂事，让你费心了，今后，我一定听陈先生的劝告，好好做人，努力办差，你就瞧好吧。”

　　虽然以前，太子也敷衍地保证过无数次，可这次，从眼神到脸色，都是一副郑重的模样，似乎说的是心里话，皇后心中大慰，柔声告诫儿子：

　　“你是父皇的长子，又是诸多兄弟妹妹的大哥，你不光要管好自己，还要给弟妹做好表率，要关心他们，爱护他们，切不可为了一己之私，做出伤害皇家体面的事情来。”

　　“是！母后教训的是，我记住了。”

　　“还有，于公，你是储君，是你父皇的得力助手，要知道为他分忧，要虚心听取各方意见，权衡利弊得失，一切从振兴国家的角度出发，从为你父皇分忧解难的角度出发，尽量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嗯，好的。母后，听说你最近身体欠佳，我今天给先生请了假，进来看看你，马上就午时了，我回去吃了饭，小憩一下，下午继续听先生给我分析当下朝局的利弊，然后再想想，看能不能帮父皇做些什么。”

　　“这才对！”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开朗起来，“那你快回宫吧，母后就不留你吃饭了。”

　　“孩儿告退！”太子连行礼都变得郑重了许多，皇后越发高兴，看到儿子的身影消失不见，这才欢喜地自言自语，“浪子回头金不换，太子他终于长大了。”

　　与皇后的心情欢畅相比，嘉明帝此刻，心情却是抑郁到了极致，他十几年太平皇帝的好日子，就此结束了。鞑子入侵以前，他的江山社稷一团锦绣，无一处不美好，无一处不舒畅。可眼下，紧紧十几万鞑子骚扰边防，所有隐藏在美好表象下面的渣滓，都泛上了表面：州府县衙，尸位素餐者占了大半，更有贪官污吏遍地都是，最让他难过的，竟然还有拿着大雍朝的俸禄，为鞑子办事的奸细。

　　原来自己是这么无能和昏庸的人！嘉明帝恨恨地捶了捶额头，君上不明，朝臣昏庸，眼看着祖宗浴血奋战，争来的这锦绣河山，就要断送在在自己的手里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中自责不已。

　　“皇上，郭大人求见。”

　　“宣！”嘉明帝强打精神，郭承海肃清吏治的大业，要是早点开始就好了。

　　“皇上！”郭承波欲行大礼。

　　“免礼，赐座！”

　　“谢皇上！”郭承海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但他一点儿也不骄狂，每次见驾，都坚持诚心诚意地行完大礼，不像福王爷，借故老了身体不灵便，只是象征性的做个样子，皇上一句免礼，他立刻便停下动作，高高兴兴坐到太监搬来的锦墩上。

　　“皇上，这一年多来，我和郝大人也动了不少县府官员，发现有些人，还是有聪明才智的，只因为我们奖罚不明，便懒惰了起来，我和郝大人思谋良久，觉得我们以前实行的奖罚制度，还有不足之处，……”

　　“既然知道有不足，那就及时更改补充，让它更加完善呀。”

　　“是，皇上！”郭承海躬身应道，他最怕被扣上一顶不尊祖制的大帽子，不得不十分谨慎地行事。

　　“皇上，这是我和郝大人在处理官吏事务上，觉察的不足和补救方案，请皇上过目。”

　　“嗯，我看看！”

　　嘉明帝拿过奏折，一句一句仔细看了起来，有些，他还微闭双目，仔细考虑一番，这才继续往下看，越看，心中的震动越大。

　　这张纸，真是字字呕心沥血，满篇金玉良言啊。

　　“朕准予你们按此章程办理。”

　　“皇上，为谨慎起见，还是请朝中大臣阅览之后，再辩驳一番，看看有没有不足之处。”

　　“好！”嘉明帝就这一条最好，从善如流。他又看了看奏折，抬头说道，“非常时期，非常处理。现已查明金箭集卫尉姬扶摇，确实在这次抗击鞑子的战事中，立下不世之功。从她到达之日，便及时处理积弊，训练军士，战事起时，又机智勇敢，谋略过人，对朝廷忠心耿耿，这样的官员，要及时嘉奖，不要因为修改制度而耽误了。”

　　“皇上圣明！”

　　“还有凉国侯穆罕的功劳也很大，这也是咱们切实要表彰的。”

　　郭承海没接话，这个凉国侯该怎么表彰？赏赐金银？还是扩大封地？

　　见臣子不说话，皇上也明白什么意思，他建议的语气道：“把这个姬扶摇提升为金北道道台，辖临海府和金箭集，再加上昕县、三河府，凉国侯银虎的封地，也改成这么大。”

　　郭承海吓了一跳，提醒皇上道：“昕县到京城，道路畅达，只有几个小河汊，这个是不是不妥当？”

　　“不会。银虎现在，心思都还在报仇上，正是为大雍出力的时候。”

　　皇上都这么说了，郭承海就不再吭声。

　　嘉明帝指着地图：“从昕县到临海府，就像一条大通道，我希望这赵银虎和姬扶摇，能骑上马儿来回巡视，防守住北疆大营以东的大雍国土。”

　　“皇上圣明！”郭承海觉得皇上的决定也很有道理。

　　“皇上，有消息说，临海府之所以能坚守十天，并不是知府和同知拼死守城的结果，而是有个雍华书院的院长，叫翟清泉，在官员弃城逃跑之后，自高奋勇带领军民抵抗鞑子，才为金箭集的守卫准备赢来时间，不然，说不定这两地还真的都守不住。”

　　“哦？既有如此能人，当地官员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竟然不肯上书求旌表。临海府那几个蠢材也就罢了，路青山怎地也哑巴了？”嘉明帝很生气。

　　“这是还有待查实，我想，也一并交给姬扶摇来办，若他不仅是能吏，还顾大局懂进退……”郭承海没有说完，姬扶摇若是那种小肚鸡肠容不下高人的，肯定不会凸显别人压了自己的风头，这样的人，是没法大用的。

　　嘉明帝点头称善：“嗯，若真是能吏，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给她做。”

　　“皇上英明！”郭承海很激动，皇上有决心不拘一格提拔人才，他实现肃清吏治的理想可就容易多了。

　　君臣接着讨论下一个问题。

　　郭承海是清贵领袖，他提出的官吏奖惩擢拔黜落制度，自然在他的拥趸中，很容易通过。勋贵这一部分人，反对的呼声，则特别强。

　　宋方奎和廖斌峰，自然十分不满意，但他俩此刻，却不敢出头表示，三皇子还无影无踪呢，万一皇上迁怒，一句话便削了爵，他俩可就从天上掉到地下了。

　　福王也不愿意，但他还算识时务，理智地闭嘴不说话。

　　茂国公跳出来：“这什么制度嘛，对于那些从最底层干起的平民来说，或许是好事，我们这些勋贵人家的子弟，根本就没有晋升渠道了，难不成，皇亲国戚们，还跟那些泥腿子一起，到县衙当个小知县，成天为老百姓柴米油盐磨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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